叶莲娜的面色幻化了数次，在短暂的挣扎后，她再次开口：“这是最后的决定吗？”
“当然，这是最后的决定，你可以死心了。”
“就算再有其他流着我们血脉的人出现，你也不会改变心思？”
“……”伯爵这才反应过来叶莲娜的陷阱，他先是一愣，而后哑然失笑，“是的，不会改变——你的小伎俩是从哪儿学的？”
这个影灵眼见自己无法获得最大的利益，居然开始转而保障朋友的利益？这可不像是堕影冥界的那些家伙。
“我说是炼狱，你相信么？”叶莲娜轻哼一声，转过身去重新端详起了壁画，不再言语。
从族谱上来说，这个伯爵甚至可能比她还矮一辈，叶莲娜完全不必对他恭敬，尤其是在自己没有利益的情况下。
“你们大可不必担心，因为实际上我也并不打算将领地交给外人管理，”伯爵的眸子在灯光的照射下像是红宝石一般闪闪发光，“我打算转变西尔维娅的血脉，让她真正成为我们家族的一份子。”
“而且鉴于我现在血族的身份，这对她还有另一样好处：西尔维娅，你以后将不必再顶着‘半血族’这样的头衔了，在下一个月圆之夜，你将成为一名真正的血族和拥有实际封地女伯爵！”
“至于你的这些朋友们，”伯爵拍了拍手，一个由多个尸体碎块缝合而成的怪物像鬼魂一样，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罗恩领主，我诚邀您和您的伙伴们在下一个月圆之夜观礼。由于我们邻里之间离得有点儿远，所以在这段等待的时间里，就请诸位屈尊留宿在此。你们可以自由参观我的城堡、庄园甚至整个伯爵领，我的管家阿尔弗雷德会为你们提供一切力所能及的帮助。”
“阿尔弗雷德，这几位是妄想地的罗恩领主和他的朋友们，请给予他们与身份相匹配的招待，不要冷落了客人——抱歉失陪了，现在已经是白天，我需要休息。”
“请问要匹配哪种规格呢？”这位管家那缝合而成的脑袋似乎不大灵光，在自家主人如此暗示的情况下，还是问了这么一句。
伯爵轻飘飘地向楼上飞去：“他是你未来女主人的恩人，至少应该享有‘仅次于我’的待遇，阿尔弗雷德。”
第323章 没有问题，抑或没有发现
2024-07-13
在之后的数日中，罗恩他们在这里过得真的“像伯爵一样”，破碎又被缝合起来的身体丝毫没有影响阿尔弗雷德管家的职业素养，领地里的其他领民也尽可能地满足罗恩等人的需求。
由于大多数不死生物并没有迫切的血食需求，这附近的野生动物各个膘肥体壮，当罗恩队伍需要食物的时候，很快就能得到丰盛的肉类。
唯一有些可惜的是，西尔维娅因为要为之后的继承仪式做准备，因此常常不见踪影，无法与众人共度这段时光。毕竟冯·里希特霍芬伯爵要进行的不单单是世俗仪式还有魔法祭祀，西尔维娅必须要去帮忙。
为了保障同伴的安全，罗恩、维多利亚和叶莲娜也参与到了筹划工作当中，他们都懂一些仪式法术，完全可以帮得上忙。值得欣喜的是，伯爵在似乎完全没有藏着掖着的想法，反而非常高兴有人能施以援手，只不过仪式必须在满月时进行，因此即便准备工作大体完成，典礼也不可能提前举办。
“我这几天简直成夜猫子了，”大约是第七天黄昏时分，维多利亚打着哈欠从自己的房间里走了出来，她的脸上倒是还没有黑眼圈，但精神显而易见地不怎么好，“不过为了西尔维娅，这些都是值得的。”
“你居然能这么适应这种生活，”牧师一边说着，一边看向虽然差不多同时出门，但其实早就醒了的罗恩，“我听德莱弗多说过，你好像是‘天上掉下来’的？难道你以前经常要倒时差不成？”
对于自己以前的生活，罗恩向同伴们透露的不多，大概形象就是个草药学者之类的样子。但鉴于他之前并未接触过魔法，所以在众人想来，罗恩以前主要的工作时间应该还是在白天。
“伱听说过贡德的信徒吗，他们都是些奇思妙想的发明家，”罗恩随口道，“我之前也有些类似他们出品的小玩意，能让我在晚上也……嗯。”
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黑白颠倒再正常不过了，不过倒也不全是为了工作和学习。
“那看来你在给西尔维娅帮忙的时候还能保持清醒，而不至于像维多利亚一样，”奎斯特笑嘻嘻地，他这段时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不知为何今天突然在饭点之外露了面，“记得前天晚上吗？你们工作到快要天亮，维多利亚回来的时候直接睡在楼梯上了！”
“我只是打个盹——”
“你是指大头朝下的睡姿吗？”
“不过说到这个，罗恩，”奎斯特左右看了看，确定那个行动悄无声息的管家不在附近后，方才收敛了笑容，压低声音问，“这一个星期来你们天天去帮忙，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
“叶莲娜对血族的仪式了解不多，但我记得你有一大摞相关方面的理论书籍，想来你能看出点儿门道？”
“附魔学和仪式魔法确实有学科交叉的地方，但还是有所区别的，”罗恩斟酌了一下词汇，“我这么说吧：我没发现有任何异常。”
“伯爵自己其实也是照葫芦画瓢，他从未举办过类似的仪式，因此所有操作都是按照一本魔法书上的记载进行的，作为帮手和与他地位姑且对等的客人，我自然有理由观摩。”
“里面的内容无论是理论还是计算都没有任何问题、光明正大，为西尔维娅转换血脉的能量来源是伯爵自己，没有什么伤天害理的操作。”
罗恩原本还纠结如果这个仪式要几千个吸血鬼衍体该怎么办，但一周下来，他几乎可以确信这种情况不会发生。
另外这里又不是博德之门，伯爵就算有心，也没地方找这么多衍体去。
“但我还是不明白，”奎斯特摩挲着下巴，“吸血鬼拥有几乎永恒的生命，这使得这些家伙对权力通常有着近乎变态的渴求——他为什么会突然想要找个人来继承家业？”
“这个据他自己说……”
“我知道、我知道，”奎斯特打断了罗恩的话，“他在晚宴上不止一次地说过这个问题：‘所爱的妻子和女儿为了让我活下去而选择牺牲自己，但这样的永生痛苦不堪，我想要结束这一切，但我的领民们对世间尚有眷恋，作为领主我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但你不觉得很有问题吗？他似乎是真的在关心自己的领民？”
“除了您之外，我就再没见过哪怕一个领主有这种情怀，他们最多只是担心自己领地因领民生活困窘而产出不足，或者地位无法维持……但他就算双方都死了几百年了，还依然想要履行责任？！”
“我倒是挺欣赏这样的人，”维多利亚道，“你怀疑他有别的心思？有什么证据吗？”
“问题就在这里，没有，”奎斯特双手一摊，“但我的直觉告诉我这里肯定很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尤其是那个阿尔弗雷德，”奎斯特再次确认那个管家不在附近，“我这两天在城堡里到处游荡，他几乎都不会出来阻拦，唯独一到上阁楼的楼梯口，那家伙就会以各种理由来找我，把我支走！”
“阁楼里到底有什么东西？”
“虽然这是你的职业习惯，但在人家里四处嗅探本就不好吧？”已经换上了睡衣的艾薇正要回房去睡觉，她这些天和其他人简直是两个世界，“罗恩，还记不记得康斯坦丝她养父的房子？像这样的贵族和富商多少都有些自己的小秘密，我们还是别去关注太多的好。”
“西尔维娅不是没事吗？这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我们就是担心这个，”罗恩想了想，心中忽然有了个想法，“德莱弗多那小子呢？他这几天跑到哪儿去了？”
一只白鼠走廊上方的装饰里跳了下来，它好像早就蹲在了这里，而且是还是由德莱弗多自己主动控制的。大白扬起脑袋，冲着众人吱吱地叫了两声，示意众人和它离开，换个地方说话。
第324章 阁楼里的女人
2024-07-13
地精藏得很好，罗恩等人在路上遇到了那位缝合的管家，它注意到了众人，并且礼貌地询问需要哪些帮助，却完全没有意识到就在它身后，一个矮个子游侠悄无声息地潜匿在黑暗之中。
“只要不是这个城堡的主人或者西尔维娅，谁都别想发现我！”待管家走远后，德莱弗多从藏身处跳了出来，“奎斯特也许很高明，但还没我高明——没有人会疑心一只在城堡里乱窜的耗子，不是吗？”
“你这些天就一直在这儿藏着？”罗恩仔细回想了一下，每次晚饭好像都确实找不到德莱弗多的影子，只会在他房间里找到一张用歪歪扭扭的字体写着“去打猎”字样的纸条。
德莱弗多是猎人出身，周围动物又多得很，做出这种事情来不会有任何人怀疑。
更不会有人怀疑，一个地精居然会如此机灵到这种程度，躲开所有人的视线，用一只老鼠来探察整个城堡。
“在你们去帮忙布置仪式的时候，”德莱弗多咧嘴，“那个伯爵、西尔维娅都会在那边，甚至连管家也会在你们附近游弋，这是城堡中防守最松懈的时候。”
“不对吧，”奎斯特皱眉，“那我是怎么被发现的？”
“伱去了阁楼？”德莱弗多冷笑了一声，“你大概做梦都不会想到，你行踪为什么会暴露——那座阁楼不是空无一物，里面有人！”
“你说你为什么会被发现？”
“有人——”奎斯特被德莱弗多这一消息惊到要失声喊出来，在这个危急关头，他用力将自己的身体扭成了一个怪异的形状，这才及时避免了打草惊蛇，“你是怎么知道的？”
“亲眼所见，”德莱弗多示意众人换一个方便说话的地方，“鼠眼所见！”
“那阁楼虽然被上了整整三道大锁，但却并非完全封闭，在城堡的最上面有一条只有老鼠才能钻过去的管道，我前些天趁着奎斯特被发现的空挡，派一只当地的老鼠溜了进去！”
“在那里面，我看到了一个披头散发、疯疯癫癫的女人！”
“女人？”维多利亚不由得发出质疑，“你想说的是不是女精灵？”
毕竟冯·里希特霍芬家族就是精灵家族，在这里找到个精灵再正常不过，但人类？
这里只怕好几百年都没有活人来过了！
“我很清楚我在说什么！”德莱弗多不满地反驳，“女人，女性人类，和你一样！”
“艾薇是半精灵、叶莲娜、西摩和那个法师都是精灵，我不可能连这个都分不清！”
“你继续说，然后呢？”罗恩示意维多利亚他们不要插嘴，听德莱弗多继续说下去。
“没有然后了，”地精遗憾地耸了耸肩，“我的老鼠很快就被那女人发现了，她像是蜘蛛一样跳到了天花板上，发出一阵阵怪叫！老鼠传回来的最后画面显示它的头掉了，我猜是那个生物跳到了它的身后，然后一口咬断了它的脖子。”
“你说她抽出把剑来砍死了老鼠都比这个靠谱，”奎斯特吐槽，“你怎么就能确定是咬断的？”
“因为我有耳朵！”被质疑的德莱弗多不爽地弹了弹自己的一双尖耳朵，“我还能分不清刀剑切割和牙齿咀嚼的声音吗？”
“那这个女人还真是够疯的……”罗恩倒是相信德莱弗多的描述，地精在之前数次表现出了他的可靠，这次应该也没有在开玩笑，“但为什么会是个女人？”
“这个伯爵领无人生还的时间还在法拉玛王国之前，什么人类都活不到这个时候吧？除非她也和法拉玛一样与魔鬼签了卖身契。”
“倒也未必是魔鬼……”奎斯特嘀咕了一句，抬头看向罗恩，“罗恩阁下，我们光在这里猜测是不会有结果的，为什么不实际去看看呢？”
“你是说，再派一只老鼠过去？”
“不，我们亲自去，”奎斯特道，“但我们肯定不能就这么去，得有人拦住那个管家。”
“让我去吧，”艾薇看了看众人，“最近好像就只有我还挺闲。”
“不，艾薇你得保护罗恩，记得我说的那个女人吗？她攻击性很强的，”德莱弗多连忙道，“那个管家，我去想办法拦住它，反正你们也打算直接上去了，我派不上什么用场。”
“时间方面我建议是后天上午的十点左右，根据我这一个星期来的观察，虽然白天城堡里也会有巡逻的不死生物，但在那天的那个时候，通往阁楼的楼梯口会有一个短暂的空挡。”
“原因呢？”奎斯特谨慎地追问，“别是请君入瓮的把戏吧？”
“不，原因是那个石像鬼，”德莱弗多比划着一个巨大的身体轮廓，“记得那个被打碎了身子的石像鬼吗？西尔维娅叫它‘老欧珀’的那个？它在那天的那个时候执勤巡逻！”
“但因为它现在还没有完全恢复，行动不方便，所以它没有办法按照城堡里原定的计划完成自己的职责——它会比预计时间慢上十五分钟，这就是你们的机会！”
“破锁、制服、问话、撤离……”奎斯特下意识地掰动着指节，“时间可能有些紧，石像鬼的视力可不差。就算它赶不到预定位置，也不妨碍它看到我们。”
“所以我们不从那个门离开，”罗恩道，“我会尽可能多地准备气化形体，到时候我们从楼顶的那个管道出去！”
“德莱弗多，能给我们画一下城堡上面的地图吗？如果有机会的话，我想我们可以直接从楼顶再传送回房间，白天伯爵在休息，这样就杜绝了其他人发现的可能性。”
“可以，我转头让大白送给你！”德莱弗多立刻回房间，其他人各自散开，而罗恩和维多利亚准备找上叶莲娜，再次去找伯爵看看，有没有能帮忙的地方。
罗恩和两人转头来到布置仪式的庄园后院，吸血鬼伯爵和西尔维娅已经等候他们多时了，罗恩下意识地抬起头来，看向那个连窗户都没有，但却真实存在的封闭阁楼——如果他向对方询问一些他妻女的细节，应该，不会打草惊蛇吧？
第325章 分头行动
2024-07-13
里希特霍芬伯爵不想过多地谈论自己曾经的家人，罗恩绞尽脑汁旁敲侧击，得到的也只是些“孤独”、“后悔”之类的情绪，对于真相完全没有帮助，他甚至询问了伯爵妻女墓地的位置，但当第二日罗恩等人以祭奠为名到墓前的时候，看到的也不过是极尽奢华的装饰与数百年依旧如新的大理石墓碑。
看来最后还是得落在阁楼上。
行动开始的那天，众人各自都做好了准备，当石像鬼欧珀之前那一班巡逻的不死生物离开后，处于隐形术遮蔽之下的众人立刻便冲到了通往阁楼的楼梯口。
管家阿尔弗雷德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它抬步正准备过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但隔壁房间里的一声巨响却完全吸引了它的注意。管家冲进房间，却见那位作为客人的地精和一只大白鼠正一脸无辜地看着它，在德莱弗多的脚下，是一只已经支离破碎的名贵花瓶。
“对不起，阿尔弗雷德先生……”德莱弗多的话里没有丝毫对不起的意思，“我和大白在这里玩，一不小心就——”
“没关系的，德莱弗多先生，”管家僵硬的面部挤出了一个笑容，“碎片没有伤到您吧？”
这些都只是普通的艺术品而已，用魔法就能修复得完好如初，德莱弗多并不算是闯了什么大祸。
“让我来帮您吧！大白，你也来帮忙！刚才就是你踢到了花瓶不是嘛！”见管家变戏法一样掏出了清扫工具准备着手清理，德莱弗多眼珠一转，连忙抢了上来，试图夺过管家手上的工具。
“这是我闯的祸，我不能给您添麻烦呐！来吧，就让我来收拾，您给我——拿来吧你！”
“嘭”地一声轻响，随着烟尘崩散成一团，德莱弗多和阿尔弗雷德大眼瞪小眼地看着地精的手上。地精猎手刚才用力明显有些过猛了，以至于他虽然夺来了扫除工具，但在工具的握柄上，却还连着管家的一只断手。
“这，我来看看能不能接回去？”
“您就别……”
“放心我对针线活很熟的，伱就信我的吧！”
阿尔弗雷德那早在几个世纪以前就一团浆糊的脑子里自然想不出德莱弗多这样做的理由，他只是按照主人的意思给予客人最好的接待，并且留神不让他们上阁楼而已，现在的情况已经让他的大脑过载了。
为了关照地精客人的情绪，管家只得将“上楼确认阁楼状况”的指令一再后延，任由德莱弗多摆弄，而这正中了罗恩等人的下怀。
“德莱弗多那边已经得手了，”罗恩瞥眼见到一只小到只有拇指长的灰老鼠从楼下窜了上来，立刻开始释放法术，挥手便将阁楼上的铁锁尽数抹开，维多利亚上前拉动门把，一股发霉的气味顿时从房间内部涌了出来。
如果这是在哪个地牢中探索的话，众人一定会等到里面气味散尽才考虑进去，但按照德莱弗多的描述，里面的女人大概率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为了防止惊动还在沉睡中的伯爵大人，罗恩当先而入，掩住口鼻一头扎进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