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见，‘老师’，”吸血裔冰冷的手掌拂过死灵法师的面颊，让这个老人稍稍清醒了一些，“我曾经说过，我以女神的名义起誓，一定会报复你，我现在回来了。”
“你不过是，一条靠着主子乱吠的母——”亨利疼的呲牙咧嘴，西尔维娅刚才的抚摸并不廉价，吸血鬼之触汲取着他的生命，被抚摸过的皮肤就好像是被刀片刮过一般。
“让我来猜猜，你跟你那姘头上了几次床，才换得他肯排下这种阵仗帮你出气？”
“你在我这里的时候，我可没碰过你一根手指头！”
“是啊，”西尔维娅冷笑了一声，“让我想想，在你这里的时候都是什么东西碰的我？不死生物？强酸强碱？还是那些恶心的尸油和生锈的刀片针尖？”
“而且很不幸，你说错了，”吸血裔法师向四周看了看，“为了把这些折磨原封不动地还给你，我倒不介意自己送上去，可惜啊，甚至都不需要这种程度的付出。”
西尔维娅的脸上似乎浮现出了些许笑容，但又很快隐去：“不过这些事情我和你这个快死了的老家伙说有什么用呢？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上次我被你抓回来的时候，你是怎么威胁我的来着？”
“我会把你卖去那些公民家里，让你彻底烂掉后喂狗！”亨利·罗伯逊此刻被巴卡制住，毫无还手之力的他也只能逞一逞口舌之利了。
“说的好，”西尔维娅也不恼，她看了看已经渐黑的天色，举起了手中那把亨利从来没见过的权杖，向地上轻轻一顿，“我说了会把所有一切都报复回来，那就从这里开始吧。”
数十头身材巨大、有着黑色皮毛，长着一张拟人面孔的犬类从权杖周围散发出的黑雾中呼啸而出，恶意地凝视着战栗的死灵法师。
“孩子们，开饭啦。”
第274章 卡罗来纳的食人魔
2024-07-13
西尔维娅对待亨利·罗伯逊的宗旨只有一条：像他之前对待自己一样对待他——嘴上功夫也算。
这种做法的后果显而易见，当罗恩等人赶来的时候，在死灵法师的法师塔前，已经再也看不到任何法师的残骸，只有那向着法师塔门口蜿蜒的血迹依稀昭示着，这里曾经有一个活人在短短半个小时内饱受了数十年积攒下的痛苦折磨。
察觉到罗恩和维多利亚等人赶来，西尔维娅双手交叉在身前，微笑着向他们行礼：“请放心，一切如计划般进行——都结束了。”
“我信守了承诺，不会让各位看到最黑暗的一面。亨利·罗伯逊，‘死灵的第十四书’，这个渣滓已经不再有任何部分存留在世上，赶在你们到来之前。”
“这样最好不过，”维多利亚如释重负地长出了一口气，这一路上牧师几次三番以各种理由拖慢罗恩的脚步，这些努力总算是没有白费，“我还担心会正好撞见你的……复仇。”
一个年迈的法师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奄奄一息，而年轻的吸血裔却没有任何停手的意思。当这一幕在维多利亚面前上演的时候，她该怎么想？
以后再和西尔维娅相处的时候，她又该做何想？
所幸最让她纠结的场面并没有出现，维多利亚也不用再想了。
“放心，我不会让我的朋友们难做的，我们说好了不是吗？”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罗恩觉得这个吸血裔姑娘在复仇之后整个人都变得阳光了起来——不会导致化成灰的那种阳光。
“其实单看地上这人形的血迹也挺惊悚的……呃。”丹尼尔议员小声嘀咕着，却被自家闺女捅了一下腰眼，将后半截话全都咽了下去。
“血迹实在是没办法清理，都已经渗进地下了，”西尔维娅无奈地摊手，“如果可以的话，我也不想让你们看到这个，但实在是没法子。”
“我有办法清理，不过得，让我回餐馆去，”站在西尔维娅身后的巴卡忽然开口说话，刚刚的他完全没有了在自己餐厅里的那种凶悍的气质，反而看起来憨厚老实，以至于众人第一时间都没注意到他，“我特制的一种肥皂，可以有效清除这样的痕迹。”
“抱歉，伱是……”罗恩挑眉，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个人不久前应该还拿刀威胁自己来着。
“巴卡，巴卡餐厅的老板和主厨，”巴卡连忙行礼，“很抱歉在餐厅里对大人那般冒犯，但这些都是西尔维娅侄女计划的一部分，好让我可以在最后一刻摧垮亨利的精神。”
“你们应该是老相识了吧，亨利这么信任你，你却在最后站到了他的对面？”
“如果有的选，我也不想这样的，”巴卡看起来有些沮丧，但罗恩又实在感受不到任何悔意，“我想活下来，不想变成这样的一滩……污渍。”
“巴卡，杀人魔，同样也是食人魔，”西尔维娅不顾巴卡惊恐的目光，径直走到了罗恩的身后，“在我逃离卡罗来纳之前，他的手上就已经有了三位数的血债。”
“侄女，你——”巴卡大惊，“我们不是说好的吗？我帮你，你帮我！”
“我当然是在帮你，巴卡叔叔，”西尔维娅不为所动，只是看了巴卡一眼后便收回了目光，“我想恩人不喜欢有人对他隐瞒，尤其是在他需要做决定的时候。”
“如我所说，巴卡双手沾满了鲜血，但他也同样救过我的命，而且不止一次。当亨利将我折磨得伤痕累累的时候，如果不是他给我提供了足够的血肉，我肯定活不到今天，也无法遇到恩人您和朋友们。”
“所以在您的安排最后，我特地去找了他，额外规划了最后一步，以确保亨利的身心都会饱受折磨。他本可以向亨利告密的，但他没有这么做，而是选择了我、我们这一边。”
巴卡识趣地闭上了嘴巴，他其实并没有选择，只不过是见风使舵罢了。西尔维娅在找到他的那天与他痛陈利害，面对着妄想地、玫瑰城和卡罗来纳三方的合围，亨利的死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如果他不知道这些，他当然会继续支持亨利，但既然他知道了，傻子都明白该站哪边。
但是，面前这个年轻人，真的会放过自己吗？巴卡心里不停地打着鼓。
“我不知道，”罗恩犹豫了一下，上下打量着这个活生生的食人恶魔，“卡罗来纳肯定已经知道了你的底细，我、玫瑰城当然也知道了。”
“在这种情况下，就算我放你一条生路，你又能去哪里呢？”
“我愿意跟您去妄想地！抛开人肉，我对其他食材的烹饪也很有心得！”巴卡连忙道，“请您放心，我一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我——”
“打住、打住，”罗恩抬起手来，止住了巴卡的赌咒发誓，“说真的我不太相信这个，你可以问问他们，几个月前我领地上的一个家伙还因为谋杀而被处决，他手上的人命可比你要少多了。”
“这样吧，你给我一个你日后合理的去处，在那里没有人认识你，你可以重新开始，并且用正经生意来养活自己。如果你可以给我这样一个答案的话，我就放你走。”
“但别让我在这个地方之外看到你，不然的话……”
“这……”巴卡咬着舌头，面露难色，“大人，我这一辈子都在卡罗来纳生活，从来没有去过其他的地方啊！”
“那就没办法了，对吧，西尔维娅？”罗恩看了一眼吸血裔，手一挥，织法前言已然飘浮在了他的身侧。
“当然了巴卡先生，如果您不愿意现在死的话也可以考虑等卡罗来纳的巡逻队过来，不过我对这边的律法不太熟悉，像您这样的‘人才’一般会——”
“您要动手还是给我个痛快吧！”一听这话，巴卡居然双膝一弯跪了下来，“千万别把我交给治安署，我会被充作奴隶，那可是生不如死啊！”
第275章 “镰刀”
2024-07-13
“罗恩，你就别吓唬他了，”莉雅提着长弓走了过来，上下打量着这个看起来五大三粗，却总是表现得像是弱势一方的汉子，“我的酒馆恰好缺个厨子，不如就让我把他带走算了。”
“妈？！”艾薇顿时瞪大了眼睛，“你没听西尔维娅说吗？这可是个杀人狂！”
“呵，杀人狂？”前长弓手不屑地撇了撇嘴，“在我眼里，他不过是个小屁孩罢了。”
对于巴卡的“光辉事迹”，精灵表现得毫不在意：“把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骗到后厨杀死做成菜，这算什么杀人狂？我还没成年的时候都不屑于玩这种过家家的把戏。”
莉雅走到巴卡面前，一拳锤在食人厨子的肩头：“不过我现在早就不做那种事情了，所以如果你愿意跟我来玫瑰城，就也只能老老实实地做正经菜，知不知道？”
“是、是！女士，只要您能放我一马，什么我都听您的！”巴卡小鸡啄米般地点头称是，当莉雅一拳锤到他身上的时候，他只觉得自己骨头都要碎了。
这是精灵，这是精灵？！他也用精灵做过菜，但那些食材可都和普通人差不太多！
“莉雅女士曾经作为长弓手参与过对海兰帝国的包围，”罗恩似是无意地敲打巴卡，“而且精灵一般在一百岁才算成年，所以她说的话，伱最好还是当真的听。”
一百岁？巴卡嘴角抽搐，海兰帝国覆灭至今都不止一百年了！这岂不是说这个女精灵至少活了超过二百岁？
这么算下来，就算她一年杀一个人，都比自己这辈子谋杀的还要多！
巴卡一时间不知道是该高兴好还是该恐惧好——这位女士是从玫瑰城来的，保下自己不被卡罗来纳审判应该是轻而易举；但自己给她打工，真的是个好选择吗？
但即便巴卡心中举棋不定，此刻的形势却是完全由不得他来做主。再三权衡之下，巴卡还是发誓和对方签订了雇佣契约，将自己的余生都奉献给夜风酒馆，而且只做通常意义上的菜肴，绝不再从事以前的勾当。
“按我的意思不如就杀了，”罗恩耸了耸肩，“但既然是莉雅阿姨的意思，那就这样好了。”
“你不如把他杀了，”丹尼尔凑到罗恩身边耳语，“这么一来，我以后可就很难用来客人当借口了。”
“你好歹也是堂堂玫瑰议会的议员，整日里绕着锅台烟熏火燎的算什么事？”莉雅瞟了自己的丈夫一眼，“听说他这餐厅正常的菜色做的倒也不错，应该可以把你解放出来。”
丹尼尔没说话，只是哀怨地看了巴卡一眼，将厨子看得寒毛倒竖——这个诗人准备找机会干掉自己，肯定是这样！
由于这边有玫瑰议会老爷做担保，后赶来的卡罗来纳巡逻队自然也就装聋作哑地放过了巴卡，只是将他的餐厅和那些打手们统统拿下当成了替罪羊。可想而知的，卡罗来纳未来一段时间的市场里应该会混进一批售价高昂的奴隶了。
不过这些对于罗恩他们来说已经无关紧要了，他们当下就只剩下了最后一件事：那个虐待西摩的教官。
一方面是由于之前西摩他们遇到的那个奇怪精灵的缘故，罗恩等人并没有轻举妄动，而是选择先沉寂一段时间，在最后临行前再发难；另一方面，则是卡罗来纳的这些训练奴隶的教官通常深居简出，罗恩也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借口接近对方，因此这件事足足被拖了近一个星期才终于有了机会。
“卡罗来纳那边的关节终于被打通了，”这天，奎斯特敲响了罗恩的房门，“明天上午，我们可以借口‘观摩’去见到那个教官，在城外的一处矿场里。”
“矿场里？”罗恩愣了一下，“难道不应该是训练场吗？你说错了吧。”
“他说的没错，”西摩紧跟着走了进来，“奴隶到底还是奴隶，除非像我这种本身就有两把刷子，而且在几次考核中表现优异的人，才能以死亡小队预备役之类的身份摆脱苦役的束缚，其他奴隶就算被选做了可训练对象，也依然要每天进行八个小时的劳作。”
“八个小时？那你们训练要多长时间？”
“八个小时，”西摩把玩着手中的匕首，“八小时苦役、八小时训练、八小时休息。不过因为教官和那些工头需要赶进度，最后的八小时往往会匀给前面两项一点。不算多，四五个小时的样子吧。”
“最少会保留四个小时，”奎斯特插嘴道，“据说这是从海兰帝国时期留下了的规矩，奴隶应该有四个小时来保证休息——但实际上除了精灵和不死生物，其他大多数种族需要的休息时间都远长于这个。”
“精灵就算是沦为奴隶，也算是‘一等奴隶’，”西摩露出了戏谑的笑容，“这点多亏了我地上表亲们的努力。”
“但我要报复的教官是个变态，在他手下的奴隶连四个小时的冥想时间都没有，还经常被打断，”说起这个时，卓尔话语中的憎恨几乎要流淌出来，“如果您能够将他杀死的话，对卡罗来纳的奴隶们也算是件善事。”
“他叫什么名字？”罗恩放下手中从死灵法师的家里缴获来的法术书，“我这几天正好学了几个新把戏，只要知道目标的真名，就能对他进行一定程度上的诅咒。”
“很遗憾，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名，”奎斯特无奈地笑了笑，“这些教官大多数都是被收编的强盗和土匪头子，即便是在卡罗来纳的官方名册里写的也都是他们的诨号。”
“就拿即将会死的这个教官来说吧，他登记的名字就是‘镰刀’。”
“镰刀？”
“对，因为他最常用的武器是一把巨镰，据说他曾经是一家农庄的雇工，不知为何在杀了农场主之后变成了亡命徒，当卡罗来纳招收训练奴隶的教官时，这个人借此机会给自己洗得清清白白，就连我都没法再查到更多的细节。”
“所以您想要坐在这里给他添点儿堵只怕是不现实了——不过，您不是从亨利·罗伯逊的法师塔里缴获了那枚黯蚀宝石吗？何不用它来试一试呢？”
“它？”
罗恩几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集中在了书桌上，那块有着强烈魔法灵光的宝石，正静静地躺在书堆的阴影里。
第276章 城外的矿场（今日五更）
2024-07-13
“这枚宝石？”罗恩举起了那颗黯蚀宝石，笑着摇了摇头，“没戏的，这东西的效果是每天释放一次异界探知，从而和某个神秘实体建立精神链接询问问题的答案。”
“对付一个土匪出身的奴隶教官，它完全派不上用场，我还是明天和你们一起去吧。”
卡罗来纳城外的矿场中，劳动力几乎都是奴隶或者几近沦为奴隶的普通人，这些人在卡罗来纳算不上“公民”，只能从事这种繁重且危险的体力劳动。他们居住的晦暗木屋环绕在矿场周围，这既是他们的住所，同样也是他们的牢笼。
淡淡的昏黄烟霾缭绕在整片矿区之上，在这里长时间逗留的生物无一例外都会罹患严重的肺病，因此即便是监督奴隶的工头和那些教官，也都不会轻易靠近木屋环绕的范围之内。
只要奴隶们不会逃跑就行，至于他们会不会怠工则没人在乎——他们会在太阳落山时在木屋外向每个劳工收取一天采集的矿石，交不够份额的就没有混着木屑的稀粥吃，而且还要挨上一顿好打。
为了活下去，奴隶们只能拼尽全力去工作，来获得聊以果腹的食物。
“难道就不会有人自暴自弃吗？”使团逐渐靠近矿场，听着卓尔的讲述，德莱弗多皱着脸，“在我们那里，偶尔会有奴隶干脆什么都不做，任由被我们杀死来求个痛快。”
“有啊，但是会有人阻止他们的，”西摩耸肩，“但矿场内部也是有人监管的。”
“就算是在如此灭绝人性的地方，也依然有人会想尽办法让自己过得更好。”
“那些更健壮的奴隶，”西尔维娅抬起手杖，示意地精猎手去看那边一个刚刚腆着大肚子走出木屋的壮汉，“看到那个家伙没有？他应该就是一个‘代管者’。”
“虽然同样是奴隶，但他们悟出了更好的生活方式：将体力用在同伴而非石头上，就可以得到更多的生活物资。”
“他们强迫其他奴隶干更多的活，来给他们赚取食物。如果你想要放弃，等到的只会是更加凄惨的结局，”西摩撇了撇嘴，“真可悲，不是吗？”
“明明他们自己也在被奴隶主压迫，看那个人发黄发黑的皮肤，他自己也受着肺病的折磨。但只要看到其他人比他们过的更糟，即便是这里也胜过天堂。”
“你跟他们打过交道吗？”罗恩看了卓尔一眼，“伱好像并没有受到环境的影响。”
“地下凶险的地方可比这里还要糟糕，恩人您看，我是个男性卓尔，生来就得替女祭司们身赴险地，”西摩皮笑肉不笑，“但您说的对，我的确和代管者打过交道，甚至在后来，我还是他们之中的一员。”
“这就是为什么我能有机会和西尔维娅联系上，并且找到机会跑路——被两头剥削的普通奴隶是没有这个时间和精力思考这些的。”
走在前面的艾薇停下脚步，沉默了片刻：“告诉我西摩，从被压迫到压迫别人，这种感觉怎么样？”
“糟透了，我是认真的，”卓尔刺客双手一摊，“我是比较喜欢训练或者教导其他人，但绝对不是以这种方式——不然我完全没有必要从幽暗地域出来，你说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