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我就说第一支箭插进去的时候手感怎么不对，”德莱弗多晃了晃脑袋，维多利亚的包扎手艺值得信赖，但一侧的耳朵上平白多了一份配重，还是让他觉得十分不适，“啊哈！瞧瞧这里，这还真是个怪胎！”
地精用手一指，众人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却见这头怪物的四肢并没有长在大多数生物应该生长的部位——那对长着尖锐指甲的双手像是被人从原装的地方拆卸下来一般，又给缝合到了它的头顶上，或许也正因为如此，德莱弗多才没有受到更多的伤害。
这个怪物唯一的进攻武器就只是它那张如同蜥蜴般的血盆大口而已。
“这看起来像是……”两个学生终于稍稍回过了神来，戈登乍着胆子靠近，他只觉得这种类型的怪物他可能在书里看到过，但却又相差甚远，以至于他无法确定。
“就是那个‘像是’，”埃尔登肯定了他的观点，“这是一尊迷你的血肉魔像，只不过不知道制作者是出于什么样的理由，把它缝合成这个样子。“
“对于鬼婆而言，血肉魔像一般都是作仆人和杂役之用，我是想不明白，什么样的工作需要把手缝在脑袋上。”
“也许是端茶倒水？”
随口抖机灵的西尔维娅得到了埃尔登的一个白眼，只好耸了耸肩：“卡罗来纳的一些奴隶主确实会要求奴隶在端送物品时将其举过头顶，如果不慎落地，奴隶就会得到针对他们双手双臂的一通好打。”
“但这不公平吧？”希瓦挑眉，“如果这样的话，他们受伤的手臂又怎么可能继续在后面的工作中保持平衡？”
吸血裔眼神忧伤地看了这个年轻又天真的女学生一眼：“恭喜你找到了盲点——但这就是很多奴隶被虐待致死的理由。”
“一次失误就足以断送他们的生命，那些生命力旺盛的会羡慕他们孱弱的同伴：毕竟在结局确定的情况下，他们少挨了好几次打。”
埃尔登仰头看着西尔维娅：“听起来，伱对这些非常熟悉，你也是这种恶性循环受害者之一吗？”
“如果是这样，你又是如何活下来的呢？”
“首先，我有一半血族的血统，这赋予了我比寻常奴隶更加强大的恢复能力，”西尔维娅张开嘴，展示着自己口中的尖牙，“其次，我是作为法师的奴隶进行培养的，无论是我本人还是我的双手都比其他奴隶更加值钱。”
“那时候的我是他们的财产之一：当你情绪不稳的时候可能会选择乱丢东西，但你会优先选择那些更贵重的物品吗？”
不等埃尔登三人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西尔维娅伸出了自己的双手，展示着上面留下的一道道伤疤：“答案是会的，因为你需要的是发泄，而任何在手边的事物都可以是发泄口，不论贵贱。”
“卡罗来纳……”埃尔登摇了摇头，又看向罗恩，“那么领主大人，您说过你们和这里的鬼婆打过交道吧？她是否性格也如此恶劣，以至于会做出这种事情呢？”
“几乎所有的鬼婆性格都很恶劣，”罗恩点起法术，照亮了黑漆漆的小屋室内，“但这个鬼婆曾经被她的母亲和阿姨夺走了绝大多数的魔法材料，血肉魔像的制作即便只看成品也知道不会有多简单，我不认为这是她的手臂——至少不会是单人独自完成的。”
“加上几个红帽子？”瑟拉一脚踢翻屋里的那个小茶几，“你们看，这桌子下面的脚印和刮痕！”
“只有那些穿着铁靴子的变态小东西才会留下这样的痕迹！”
“但是它们在这里就消失了，这怎么可能？它们的踪迹可不怎么容易隐藏！”
“原因很简单，它们不是消失了，而是去了这里的地下。”埃尔登熟视地上的足迹良久，突然伸出手来，将那张被踢翻的小茶几四条腿中的一个掰动。
这条桌腿上面居然有着一个小小的活动机关，当其被埃尔登启动的瞬间，众人脚下的地板顿时开始了倾斜，不一会儿的工夫，一个黑暗狭小的通道入口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第251章 鬼婆的仆从
2024-07-13
“看起来，你们之前从未发现过这个。”埃尔登看着罗恩等人的表情，徐徐道，“想来你们和这个鬼婆的交流都是相对和平的，远没有到‘掀桌子’的地步。”
这个机关不算多么隐蔽，虽然因为没有魔法而不会因灵光暴露，但只要将茶几翻转，有心寻找之下发现它并不是什么难事。
“最后一次来这里倒是掀桌子未果，”瑟拉哼了一声，“那个丑东西预知到了我们会找她麻烦，因此提前跑了——该不会？”
罗恩等人自然都猜到了这个“该不会”，但现在他们却是无从知晓当时波莉到底躲在了哪里：也许她真去了她母亲的巢穴，也许她根本就没离开，也没有提前预知，只是发现了罗恩他们的踪迹后藏在了地下，将众人诓了回去。
“鬼婆的确是一种善于欺骗的生物，”戈登和希瓦在弄清楚状况后都点了点头，他们算是见识到了文献上说法的来源，“就算是在这种情况下，她居然也要虚晃一枪欺骗你们？”
“万一伱们发现了这处暗道怎么办，她岂不是会把自己困死在里面？”
“你们都能想到的情况，鬼婆又怎么可能不做准备？”埃尔登睨了两人一眼，“你们记不记得云港那个学者的文章？‘鬼婆的巢穴结构复杂且多变，她们善于利用陷阱、机关和伪装使巢穴得以隐藏，而露在外面的不过是冰山一角’。”
“‘除此之外，绝大多数的鬼婆都会给自己布置相当多的退路，以防止被埋葬在巢穴中情况的发生……’”埃尔登一边随口背诵着文献，一边照亮通往下面的楼梯，就要当先走下去，“我相信，这里面肯定还有不止一个出入口，阿拉法特是成名多年的怪物学者，也是我的老朋友，他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开玩笑。”
“他开不开玩笑先不管，你是在开玩笑吗？！”艾薇手疾眼快地拉住了侏儒的手臂，“你知道下面可能会遇到什么，就要第一个下去？！”
“如果再有一头那样的血肉魔像该怎么办！”
“鬼婆的巢穴中，比起物理上的袭击，精神层面的侵蚀才是更加阴险的陷阱，”埃尔登的身上亮起了一层淡淡的防护魔法，“就算是那些传奇法师也曾经在鬼婆的手上栽过，我们就更要在这方面多加提防——你应该没有我这种保护精神的方法吧？”
“你可是我们这里武装最齐全的人，如果你被鬼婆影响了，我们该怎么办呢？”
“这件事你大可不必担心，”罗恩和西尔维娅正在给其他人施加防护邪恶的魔法，闻言顺口答音道，“她的那副手甲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抵御精神方面的攻势。”
“经过实践吗？”埃尔登反问，“还是说这个效果是你通过鉴定术鉴定出来的？”
“是在实践里，帮我防护了魔鬼的诱惑，”艾薇将埃尔登拎出了暗道，自己第一个钻下去，“所以你还是老老实实地跟在我后面吧！”
“你们俩叫戈登和希瓦？看住你们院长，可别让他到处乱跑！”
在罗恩的法术下，艾薇那面普通的塔盾上亮起了些微的光明，以驱散地下的黑暗。尽管罗恩的队伍里不少人都有着黑暗视觉，但考虑到埃尔登学员三人的感受，罗恩还是点亮了光源。
之前的袭击尚且没能要了他们中任何一人的性命，在如今有准备的情况下，就算鬼婆波莉带着一整只血肉魔像大军埋伏在下面，众人也未尝不可与之一战。
罗恩甚至有些期待这样的场面，这样一来的话，他的那些特制箭可就算有了用武之地。
但显然，鬼婆的力量虽然怪诞奇谲，却不宜过分高估，在这蜿蜒的地道中一路向下穿行，遇到最多的敌人只是些虫群和鼠群而已。根本用不着罗恩他们出手，这里的鼠群便拜倒在了德莱弗多的脚下，并且将虫群给来了个风卷残云。
“吱……”
德莱弗多的那只大白挺着溜圆的肚皮发出虚弱的鸣叫声，一个翻身钻进了地精的衣服里。这里的虫群也不知道是吃什么长大的，居然各个都营养丰富，大白这次可算是狠狠地吃了顿好的。
随着众人所处的位置越来越往下，他们终于知道，那些虫群究竟吃的都是些什么了。
“蜥蜴人！”艾薇突然停住了脚步，让后面的瑟拉险些撞在她身上。
“敌袭？”钻地道钻得百无聊赖的野蛮人登时来了精神，然而当她看清前面的东西时，却不由得低吼了起来。
“该死的，那些是什么？狗头人吗！”
“还有一些其他种族——他们都死透了。”希瓦翘起脚尖，也看清了前方的事物。
那是一巨大的土坑，里面随意丢弃着各种生物的尸骸，有一些尚算完整，而大多数则早已破碎不堪，甚至几近腐烂。
这里的主人显然缺乏分类的基本常识和意愿，当罗恩他们开始仔细检查坑里的尸体时，发现这里不但有智慧生物（哪怕只是稍有智慧的生物）的尸骸，甚至还有不少野兽和怪兽的遗体。仅罗恩自己就看到了一具亚成年枭熊的腐蚀和一些狼的骸骨。
“还不止这里一个！”艾薇环顾四周，很快便又发现了不少类似的坑洞，只不过它们之间覆盖了大量的陷阱和机关，纵然是德莱弗多全力进行破解，也需要相当的时间。
“这是专门用来防范活物的，”罗恩旁观着地精猎手破除陷阱的作业，在那些有魔法效果的部分看到了熟悉的构造，“看来上面那只血肉魔像就是从这里‘出产的’。”
“但你不觉得奇怪吗？”维多利亚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作为一个牧师，她的道德要求她尽量为这些尸体做一些祷告，但这个规模实在是太多了！“如果它们都是在这里缝合而成的，那么为什么那头魔像会出现在地上？”
维多利亚话音未落，一串恶毒的笑声便在这压抑无比的地下世界中回响了起来：
“为什么？这还需要问吗？我亲爱的宝贝儿们，这些小家伙当然都是为你们准备的！”
“起来吧，我的仆人们！现在正是你们效忠于我的时候，把这些入侵者们都杀了！”
第252章 并非波莉
2024-07-13
伴随着这声充满着恶意的声音，周围几乎所有尸坑中的残骸都像是活过来了一般，开始自己自行组装成一具具血肉魔像，这些拼凑得像是抽象派艺术的生物也谈不上什么组织和纪律，只要其能够自由活动，就会争先恐后地向着罗恩等人蜂拥而来！
“那个声音，就是你们赶走的那个鬼婆吗？！”希瓦尖叫着，“你们当初是怎么打败她的！”
这个女学生依然慌里慌张、手忙脚乱，但好在她和戈登的表现已经比上面要好了很多，至少可以开始吟唱简单的奥术进行攻击和防护。只不过对于罗恩等人来说，他们的手段有些过于……刻板了。
“繁彩球、七彩喷射……”西尔维娅召唤出一颗巨大的火球术，将这个洞穴都轰炸得颤抖了起来，“埃尔登先生，你们学院该不会有什么表演赛之类的节目吧？”
这些法术耍起来倒是五光十色地好看，可看看这些血肉魔像——它们真的吃这一套吗？！
“不是表演赛，是‘新星杯’！”仓促还击的戈登看不到西尔维娅的脸色，还以为是在对他们表示肯定呢，“小姐，我和希瓦同学都曾经获得过新星杯的一次冠军和一次亚军！”
“我们一定可以——”
“滚开！”
高大的野蛮人合身扑上，将这个释放法术位置越来越靠外围的小青年给撞到了身后：“埃尔登，看好伱自己的学生，不然他们被我的剑削掉半个脑袋的时候可别找我！”
“我们只不过是第一次实际战斗，还不怎么熟练……”希瓦大声抗议着，她本来想要躲进艾薇塔盾的遮蔽之下施法，奈何半精灵根本不给她这个机会，像是肌肉记忆一般将罗恩护在阴影之中。
在熟悉的防护之下，罗恩张弓搭箭，伴随着一声弦响，箭矢裹挟着一把火焰砸进一头魔像那未曾闭合的胸腔，里面的油脂顷刻之间就被点燃，连带着周围那些血肉魔像也都受到了牵连。
“是我耳朵不好使了吗？还是眼睛花了？”埃尔登一边将自己的两个学生护在身边，一边惊愕地伸手掏了掏耳朵，“罗恩领主，你的箭上附着的是火焰箭，而且你完全没有进行吟唱？”
“弓弦就像是我的喉舌，”罗恩轻哼了一声，又是一支凝聚着打击死灵的箭矢射出，将一头有着蜥蜴人的大脑袋、却接了地精身躯的魔像一发爆头，“我的箭即是法术、我的法术即是箭矢。”
一方面，在法术和弓箭的双重索敌之下，这种攻击的命中率得到了极大的提高；另一方面，法术会因为箭矢的命中而在目标已有的伤口处爆发造成多次伤害。即便不死生物坚韧又顽强，却也难以在这种攻击之下安然无恙。
但是，这附近的尸坑实在是有些太多了，其中孕育的魔像数量也不在少数，罗恩等人不得不渐渐退到入口处，以减少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在这种情况下，之前就被伤到、现在又被压制的德莱弗多最先按捺不住了。
“罗恩，我不管了，我要现在就把它们全都干掉！”
地精猎手弯弓仰身，向着高处射出了一发看起来歪的离谱的箭镞。这根箭矢在半空中自行炸开，如狂暴的蜂群般从天而降，攒射向前方黑压压一片的魔像们！
“食我的箭雨！这是给你们这群混蛋的！”地精猎手朝地上吐了口痰，咧嘴大笑着。
那落下箭雨虽然会伤害这些魔像们，却由于是法术构成而不会在地上留下任何痕迹，瑟拉几乎在箭雨落尽的瞬间便如同战车般碾压而出，将所过之处那些因箭雨而损伤了行动能力的魔像尽数殄灭。再加上后面众人的支援，纵然这里的不死生物数量虽多，竟然也被他们扫荡了个干干净净。
“碰！”艾薇的塔盾重重砸落，将一个尚未死透的魔像脑袋砸了个稀巴烂。半精灵伸手在那颗鹿头的烂泥里搅了搅，最终摸出一块形状特异的骨片出来，连带着上面腐烂的血肉一起丢给了希瓦。
“送你了，”艾薇满意地看到希瓦那副想接又不敢接的样子，“鹿脑袋里的这东西在有些人类文化里还是挺受欢迎的，你可以拿回去做个纪念。”
“我能不要吗？”
希瓦垮着脸，她十分想要这样的一个纪念品，却又嫌弃这东西过于肮脏，最后被戈登兴高采烈地拿走，这个男生倒空了自己的水袋，在对这块骨头进行了简单清洗后珍而宝之地放进了贴身的衣袋里。
相信戈登回去后，这个小玩意够他在和同学们的酒桌上吹好长时间了。
“希瓦刚才问你们了一个问题，不过刚才情况有些危险，你们没顾得上回答，”埃尔登皱着眉头看向罗恩，“刚才那个邪恶的声音是鬼婆没错了吧，她真的是你们赶走的那一只吗？”
“这些天你们也讲了不少这方面的经历，从你们的回忆里，我觉得……”
罗恩没有回答他，只是谨慎地从自己那些特制的箭里抽出了一根，按在未开的弓弦上。维多利亚等几人相视了一眼，纷纷摇头。
“不，不是她，”海姆牧师的语气中带着三分困惑，“虽然说有那么几分相似，但我基本可以确定，这绝对不是波莉的声音。”
“我觉得也不像，”西尔维娅抬起手杖，一头夜嘶猎犬立刻从以太面中蹿了出来，向前方探路过去，“这些大狗们也是差不多的观点——它们觉得这好像更像是另一个鬼婆的声音。”
“我把它放出去观察一下，如果是的话，它就会——”
西尔维娅话音未落，一声凄厉的哀鸣顿时在前方响了起来，紧接着便是一连串的吠叫声。等不及西尔维娅的命令，周围的空间顿时展开了层层涟漪，十余头夜嘶猎犬奔袭而出，嚎叫着对这未知的黑暗中发起了进攻。
“出事了！”吸血裔法师脸色顿时一变，“最先去的那头和我的联系居然被斩断了！”
“又是一头！我们不能再等了！”
再这样下去，她的狗群就要死光了！
第253章 准备迎接冲击！
2024-07-13
一颗燃烧着不灭明焰的烛台照亮了前方危机四伏的黑暗，一头高大的身影在岩壁上投射出更加雄伟的影子，此刻这个人形的怪物正在抓住一只躲闪不及的猎犬，双臂角力，竟是将那只猎犬的头颅连带着一部分脊骨都生生扯了出来！
夜嘶猎犬中的头领试图趁着这个时机绕到敌人的背后去发动致命一击，然而怪物背后就像是长着眼睛一般，那只被缝合在其背后、粗壮的第三只手臂突然动了起来，将猎犬头目一把抄在了手中！
等等……第三只手？！
埃尔登撕开一张卷轴，那怪物脚下的地面上立刻升起了无数蠕动着的黑色触手，疯狂拉扯着它的躯体。然而这怪物下半身的四条腿却给了其无与伦比的灵活性，它扯断了数条触手，灵活地攀上了周围的岩壁并倒挂在了上面，那张令人作呕的灰绿色面孔露出阴险狡诈的笑容，一双绿色的眼珠充满恶意地盯着手持弓箭的罗恩。
“你……不是波莉，你是哪个？”
罗恩熟视良久，方才缓缓开口提问。
鬼婆波莉固然和他们的关系算不上友好，但罗恩并不认为对方会选择用这么极端的方式改造自己的身体、制造大量的血肉魔像来“防止自己兴师问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