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于圣联的动向算是相当关注了,每一期的《真理报》都要买来观看。
和圣联的几次贸易,只要他有时间就会亲自过来,算是半个“圣联通”了。
否则,他不会陪着刚成年的少熊主来圣联游学。
阿列克谢的想法很好。
可他却知道,圣联的这种成规模的条田却是无法在熊堡领实施。
原因很简单,那些野外的诺恩部落氏族有条件玩条田,但阿列克谢他们管不着,只能巡行索贡。
至于堡地与农庄的诺恩农奴,则要面临一个巨大的挑战:田地的重新分配。
条田看着是方便啊,前提是你得有对所有土地的掌控权。
在熊堡领,东一块是这位伯爵的,西一块是那位骑士的,还有自耕农、农奴的佃租土地,零零散散。
而且还存在大量飞地,即鳕鱼堡的贵族在肥牛堡的庄园购买了蓝纹堡的田地。
尤其是自耕农们,会零零散散地胡乱开垦新地,搞的农田跟补丁一样东一块西一块。
更重要的是,如果农田全放一起,很容易在局部灾害下全灭。
所以农夫们都更加倾向于搞成分散的几小块,反正他们的时间远大于耕种面积,更加保险。
圣联这边能这样搞,有三个原因。
第一,一口气清扫了国内的两个最大地主——教会与贵族,结束了混乱的封建田地关系,才有分配的余裕。
第二,战争中人口大量下降,空出了相当多的土地,地比人多,才有马拉式播种机的出现。
第三,有百户区的济贫仓保底,就算是局部农作物传染病亏了,起码不会饿死。
就算如此,当初圣联内部大搞条地分配和合并村庄的时候,都闹出了不小的乱子。
乱民包围司铎所的事情都冒出来了,最后还是瓦伦泰勒亲自去平的事。
小孩子的注意力来的快,去的也快,转瞬间,阿列克谢就又被另一边不同的场景吸引了。
“诶,那边的农田的农夫,为什么比这边农田要高一大截?”
随便瞅了两眼,格洛耶夫心里就有了数,他咳嗽一声:“那是莱亚的骑士,他们交不出赎金,被留在了千河谷。”
从莱亚得到的战俘中,如果是普通民夫一般都会有随军牧师去询问。
如果愿意留下,那就50亩地,三年免税,还可以从百户区租借种子、牛马与马拉式播种机。
如果不愿意,那就把你的同乡都找过来,人数够了,就发一笔钱送他们走人。
之所以要集结同乡,就是因为在如今的帝国世道下拿着钱孤身回家纯属找死。
但士兵、雇佣军、骑士、贵族等等,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骑士如果有击杀平民,或被人指认的战犯行为,别说赎金,流放东部郡都算是好,不少都是绞死。
如果没有,才会有赎金一说。
当然,为了给民夫们凑路费,圣联对骑士们赎金价格收的都比较高,很多骑士家庭需要拆解凑很久才能凑齐或者根本凑不齐。
这个时候,就得骑士老爷们开荒垦田来支付自己的赎金了。
和阿列克谢解释后,少熊主这才恍然大悟,笑道:“这倒是个好办法,以往他们交不上赎金,我们还要好吃好喝待着,现在直接送他们去耕田,这多好。”
听到这碰都不能碰的话题,格洛耶夫赶紧扯开他的注意力:“殿下,你看,咱们来的正巧,今日就有集市呢!”
第942章年的圣联乡村(中)
“到了。”
当马蹄撞击在马蹄石路面上,不用格洛耶夫提醒,阿列克谢都知道到了。
这座位于高堡附近的拉弗小镇,此刻便横亘在道路上。
圣联与别处还真是有许多不同,就连小镇都不怎么一样。
与熊堡领常见的小镇,以泥土木筋为房,砂石木板为路不同。
拉弗镇的中央车道用粗糙大块砖石铺就,人行道则铺紧密小砖块铺就。
至于房屋,这些屋子更是会使用大块石灰岩和石板瓦搭建,基本都是两层带山墙阁楼的独栋小楼。
屋子前不仅会有片用篱笆围起的小院,篱笆门前还会有铁皮带锁的信箱,与绿漆刷过的门牌号。
围着白围裙的主妇们将被单衣物挂到晾衣杆上,几个身穿细麻衣服的小孩在衣物间跑来跑去。
阿列克谢在行进间,经常会看到一些身姿挺拔的男子。
当他视线转过去,那些男子立刻就能发现。
只是看到是阿列克谢这个孩子,他们才会收起凶恶的目光,偶尔还会向他脱帽问好。
“这些人是什么人?城镇卫兵吗?”
“不,很多都是归乡的退役士兵,圣联一般都会给他们安排一所小镇上的住宅。”
对于圣联来说,四万多的常备军对财政的压力还是太大了。
所以在四年间,圣联陆陆续续裁撤了一万多人,除了近卫军,只维持了各个战团的半编。
当然,以后要是再遇到战争,他们也是第一批被征召回去的。
至于他们的生计问题,在无战和非训练时期,他们是要学读写的。
而且识字率和识字水平,关乎各级兵团长的指标与奖金。
学校里学不会,顶多被老师罚站打手心。
战团里学不会,那要被队长、兵团长甚至是随军牧师轮着提干。
甚至是战团长提干兵团长,兵团长提干队长。
等到三五年老兵退役,文化水平当个抄写员乃至文书官都不成问题。
当然,更多是直接送去乡下当百户长或护教军队长了。
“……而且您知道吗?咱们在肥牛堡的军队中,有不少都是这些退役士兵与军官。”
听了格洛耶夫的解释,阿列克谢这才明白自家的射击军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只是他环顾四周,还是不解:“这圣联建立才六七年吧,这小镇,这房屋,这路面不像是六七年能建成的。”
“他们会魔法。”格洛耶夫言简意赅地回答。
不是格洛耶夫敷衍阿列克谢,而是的确如此。
砂浆不是魔法吗?发条起重机不是魔法吗?
就连过来扛包的骑士们,也是用魔法制造的武器抓来的。
但在阿列克谢听来,就是格洛耶夫在敷衍他,而且是当做小孩敷衍。
他翘起了嘴巴。
察觉到阿列克谢不愉的情绪,格洛耶夫只得苦笑:“不是我骗您,等您去了圣械廷,就都知道了。”
毕竟是忠心老臣,阿列克谢可不能给他一直挂着脸子,表达一下态度就足够了。
“好吧,那个谁,你去问个路,问问市场在哪儿。”
那随从应和一声就想走,却被格洛耶夫拦住。
“不用问路。”
把酒壶揣进怀里,以免被举报当街饮酒,格洛耶夫指了个方向:“那里就是。”
“你来过?”
“没有。”
阿列克谢好奇了:“那你怎么知道在那?”
“圣联的这些司铎小镇啊,都长一个样,我是见得多了。”格洛耶夫得意道。
一般来说,一个司铎修会的驻地就会或兴建或改造出一个市镇。
与旧城镇不同,一个司铎市镇往往是有横纵两条道路——虔诚大道与胜利大道。
两条道路交界的十字路口的四个角,便是这个小镇的中心地区。
指着远处的十字路口,格洛耶夫给阿列克谢一一指认建筑。
东北角的角尖坐落着教堂,一座四方形塔楼的尖顶钟楼,配一座巴西利卡长廊大厅。
教堂两侧分别是三层砖石楼,挂着铜牌的镇公所,以及带操场二层楼小学。
尽管距离颇远,还是能听到朗朗读书声。
教堂对面便是自带地牢的守夜人厅,几个鼻青脸肿的男子正被黑衣的守夜人押入楼内。
守夜人厅两侧则是刷了白漆的诊所与围墙高耸的军械库。
西南角的一大块区域,就是过去的旧集市,现在改造成了仓库、邮局、恩情市场与信民广场。
牵着马匹,在格洛耶夫的指指点点下,四人很快便来到了信民广场的集市。
格洛耶夫其实是很喜欢这种市场的,他四年间来往圣联,总是会在这些小镇市场上逛逛。
相比于驾轻就熟的格洛耶夫,阿列克谢与两个护卫反而是有些目不暇接。
由于他们来的挺晚,所以早市的第一波高潮已然过去,街上的人流量比早上要少了近半。
所以阿列克谢并没有看到满载卷心菜的马车与满载罗密呢的马车摩辕擦轮,更没有看到叠的跟塔一样高的泥煤,以及力竭的驽马。
毕竟泥煤单价低,当然是越多运越好了。
尽管如此,当阿列克谢踏上广场的石板时,一股浓郁的带着油香味与炭火味的热风还是吹到了脸上。
澄澈透明的天光下,来回巡逻的黑呢衣服守夜人,穿着坎肩带着风帽的农夫,腋下夹着写字板的会计官……
眼睛还没看过来,耳朵边又响起了各色叫卖声。
“最后三百磅泥煤,贱卖了啊!两个第纳尔,直接带走!”
“上好的呢绒布,看看喽,1足码的呢绒布,只要三个第纳尔!”
“炸面包有需要的吗?炸面包有需要的吗?”
“圣孙怒吼一声,那魔鬼走狗吉尼吉斯登时骇的屎尿直流……”
“大家看好了啊,这是一把真刀,我把手放在这里,不要眨眼,奇迹……啊——”
“医师,医师!”
这集市热闹归热闹,除了卖的东西没怎么见过外,与普通集市没多大区别。
阿列克谢不是什么乡野村夫,看了一圈转了一圈,兴致便少了几分。
看看最后那座挂着“恩情市场”的牌子,他迈步就想要往里走。
只是还没走进去,便被格洛耶夫扯住了手臂:“殿下,这大中午的该吃饭了,您还没吃过高堡乡这边特有的炸面包吧?”
“炸面包?那是什么?”阿列克谢的好奇心又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