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甫长瓦茨拉夫更是一晚上都没睡,静待斯滕托克的好消息。
早上五时左右,神甫长听到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他立刻披上毛毯,掀起门帘走出,正好看到科斯梅翻身下马。
“如何了?”瓦茨拉夫急不可耐地问道。
“是陷阱,他们在山道上放置了滚石与霰弹炮,还有荧石灯,差不多有六百名士兵被俘,其中还有一百三十二名骑士。”
“表字养的!”神甫长瓦茨拉夫气急败坏,连教士的素质都忘了,“老是做缩头乌龟,有本事出来碰碰。”
试图偷袭夜袭,并不是没法正面攻下这阵地。
这千把人的防线,他们光前军就有八千,这防线只有寥寥几门炮,他们自然是不怕的。
问题是不划算啊。
进攻这么一个阵地,得消耗多少英勇的骑士?
就算是和这群士兵一换一,他们都是亏的。
可绕过去吧,就这不到一公里的口子,有个钉子钉在这,动不动骚扰一下后勤,就问恶不恶心?
和瓦茨拉夫说完情况,科斯梅抓着头皮:“如今看来,就只能叫骑士们下马强攻了。”
边境骑士团可没有帝国骑士的臭毛病,下马步战他们不是做不出来,只是这么做比较亏罢了。
要是叫他们不顾这防线,直接从不足一公里的通道过去,大家怎么都不放心。
“只能如此了,我们去通知大团长阁下吧。”
当日上午,丘陵防线就陷入了连续的铳声尖啸与喊杀声。
披上双层甲胄,拿起一人高的大盾,每天都有数百名骑士对着高耸的防线发起反复十几轮不间断的进攻。
不得不说,这些边境骑士的士气和耐受力都要比内陆帝国骑士强的多。
他们每天从六时左右开始间歇性进攻,要一直进攻到傍晚五时左右才会停止。
双方交战期间,边境骑士们居然给这些精锐的近卫军修士造成了不算小的伤亡。
不过虽然如此,这一千多修士还是凭着这两道胸墙阵地,还是将边境骑士们控在了原地足足两天。
直到军士步兵们赶到,这千把圣联军队,才施施然沿着山道撤退。
边境骑士们倒是想追击,只是可恨山道崎岖,他们没有山道行军的经验,马又不能飞,只能眼睁睁看着近卫军消失在山坳中。
只是骑士团的三巨头却没有多少胜利的喜悦。
尽管夺下了这处阵地,可他们自己也伤亡了近千人(包括山道上百被俘战死的六百余人)。
只能算是惨胜。
在阵地前被拖延了三日,这下总算是能够继续前进了。
终于,在六月一日,边境骑士团总计一万九千军队来到了拉丹堡附近。
虽然从熊啃堡出发,到抵达拉丹堡,总计用时才一周多,但骑士团三巨头却感觉异常漫长。
来到拉丹堡的第一件事,三巨头便是爬上了附近的山丘,观察未来的整个战场。
晨雾自瑙安河河面上升起,将谷地笼罩成倒满羊奶酒的浅碗。
远处巍峨的赤铁山脉直插云霄,对比那赤铁山脉,拉丹堡就像是一座一人高的小屋子。
可当晨雾稍稍散去,六月的阳光落在摇摆的青葱草叶上时,原先还在沿着山岭攀爬的骑士团三巨头齐齐愣在了原地。
原先拉丹堡附近的草地与村庄,此刻已然被破坏殆尽。
取而代之的,是密密麻麻的工事与木质箭塔。
以拉丹堡骑士主堡为核心,外围竖起了一圈高墙与夯土三角堡,炮垒上还架着数十门轻重发条炮。
单从大团长三人的视角来看,就能看到足足四个三角堡上安放的十二门发条炮。
在三角堡外,就是骑士们在夏绿城见过的土垒栅栏。
栅栏外还有先前他们见过的胸墙,胸墙前还有双层的壕沟。
之字形的壕沟,配上尖刺与胸墙,宛如神话中的牛头人迷宫般弯弯绕绕。
更外一层,还有断断续续的浅坑与盖着草皮的陷阱。
这不是用来阻碍骑士的,而是用来阻碍步兵与盾车前进的。
当然,由于时间紧迫,虽然哨所防线为拉丹堡争取了一些时间,可还是只修了一个方向的工事。
即只有拉丹堡北侧是有这些防线的,而东侧和南侧是没有这些防线的。
可问题是,就算没有防线,他们还是过不去。
先前的洪水本就将低矮的东侧洼地淹了一遍,依诺森大坝的倒塌更是让春季的瑙安河溢流。
霍恩故意没有新修水利,在拉丹堡东侧半人为地营造了一个沼泽的环境。
从沼泽和水洼里,朝着拉丹堡发动进攻?
在山道上站了足足五分钟,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大团长埃梅里克才喃喃开口:
“我泥马……”
第875章 抽签
六月一日一整天,边境骑士们都在行军与扎营。
旗队的旗帜,骑士统领的旗帜,分团的旗帜,大团长的旗帜,还有教皇、贵族、各式家徽……
在成片的帆布帐篷中,这些五颜六色的旗帜在风中哗啦啦地摇摆。
附近暮钟山山脚下,也就是赤铁山脉的支脉山丘,可是遭了殃。
成群的农兵挥舞斧子,将山上的树木砍伐一空用作旗杆、营帐支架与燃料。
在发条炮射程外,距离最近最合适的一处土坡——鸦羽丘上,十七名骑士统领与三巨头再次会面。
三巨头坐在一座百年老橡树的树桩前,树桩上则摆着一幅侦骑们画出的地图。
骑士统领们围成半圆,伸长了脖子,朝着那地图观瞧。
旗队长们先后到来报告,又离去,将一则则情报汇总过来。
“东侧都是淤泥水洼,只有一片狭窄的空地,简直就是给发条炮送靶子。”
大团长摩挲着下巴,那就是说,不设防的东边堡郊无法展开进攻。
这就意味着无法使用多面围攻的战术,以数量优势消耗城堡内守军的士气。
北面战场本就不算宽阔,还有那些恶心的工事,就算进攻,一次不过发动数千。
“城内守军预估三千人,城外守军约有两千人,打着的旗号应该是近卫军的旗号,战团长是那妖僧霍恩的堂哥,叫达斯的。”
“会是妖僧本人吗?”神甫长猛然抬头。
“应该不会,那霍恩此刻不是在圣械廷,就该在滞水坞。”骑士长科斯梅摇头,“咱们这边的战场远不如霍塔姆郡重要,跑咱们这边做什么?”
两万边境骑士,被五千圣联军队逼的动弹不得?大团长捏起了眉心。
“除了城下的军队,旁边的暮钟山里,至少还有上千人。”一名年轻的骑士统领抠着下巴上的脓包,“我们抓了两个俘虏,审问过了,都是先前各个哨所的驻军。
这些人以前都是千河谷地区的山民,擅长箭术与山地作战,我们都是骑马的,不骑马在山里跑不过他们。”
大团长捏眉心的动作停止了,但额边青筋却是剧烈跳动起来。
这就意味着,除了没法走山道绕到不设防的南堡郊,还得分出一部分兵力应对山民们的骚扰。
要不然,就得调动大批军士入山,步步搜索,一点点清除山民们的山寨。
但那样耗时太长了,带上进攻拉丹堡,用时就要奔着两个月去了。
大团长倒是不急吉吉国王那边,把吉吉国王耗破产了,他正好跑路回老家。
他主要是信不过碎石原以及荆棘园贵族。
碎石原贵族本就遭了洪灾,贵族家都快没余粮了,还是教会主导支援的。
这些不虔诚的破落贵族们,能够供应两三周军粮估计就要吵闹了。
荆棘园贵族和边境骑士团关系一般,而且还要供应主家军粮。
从拉丹堡到荆棘园运粮路线这么长,损耗将会无比严重。
要是因为缺少辎重,而被拉丹堡内的圣联步兵突击溃退,那才叫丢人呢。
而且大团长还要疑虑,时间拖久了,会不会又变成马伦坡之战?
那位主持马伦坡之战的德雷塔伯爵都史册留名了——并非好名啊。
埃梅里克可不想步他的后尘。
分析了情况之后,不说瓦茨拉夫面红耳赤,科斯梅蹙起眉头,就连向来冷静的大团长埃梅里克都忍不住大骂起来:
“这对面的将领实在猥琐,是男人就在战场定胜负,搞这些小动作,无耻!”
骑士统领们纷纷附和着痛骂起来。
这一群骑士团高层骂了足足五六分钟,才渐渐安静下来。
骂人只能提供情绪价值,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到底还是要想想怎么应对。
第一个问题就是战或退。
放到以前,大团长还更倾向于厚着脸皮退兵。
可现在,他却知道这个做法是绝对不成的了,没有人会同意。
他们都一路从熊啃堡走过来了,费了多大的力气!
就算这时候,大团长说要撤兵,下面的边境骑士们肯定不会同意。
大团长自己都憋着一股气。
就像霍恩靠着圣道派三观凝聚了千河谷圣联的社会共识与意识形态,那么边境骑士团的意识形态就是骑士团的共同荣誉。
边境骑士们会尽力维护这份“荣誉”,否则整个骑士团都有崩溃的风险。
“既然要战,那你们说该怎么打?”大团长左右看看。
骑士统领们咬着嘴唇,挠着头皮,或是抬头看天,或是低头看地。
“别不说话啊,刚刚不是挺能说的吗?”
然而回应大团长的只有沉默之后的沉默。
最终还是骑士长科斯梅看不下去了:“先前应该不管不顾长驱直入的,给了他们太长的准备时间了。”
“时间又不能倒流,你就说说该怎么打吧。”大团长拉着科斯梅的手臂,“你是骑士长,我听你的。”
“既不能撤,取巧的法子都被封死了,恐怕只有硬攻。”说完这句话,骑士长便抬头去看那些骑士统领。
被看到的骑士统领们纷纷别过头去,不敢与之注视。
硬攻意味着伤亡,伤亡意味着手下兵力减少,兵力减少意味着话语权下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