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莉雅提不想再烦扰这些事,干脆直接就强行压制,谁提就是一鞭子。
这位牧羊人居然敢当着墨莉雅提的面提,立刻就被旁边三个军官一秒六鞭打在了身上。
其中一名军官更是狂吼着“喂不要命了崽子!”将其一脚踢倒。
另外几名军官抡圆拳头,照着这民夫脑袋砸去,登时就肿起一个青紫色的肿包。
“好了。”最后居然是墨莉雅提叫停了他们,“就喊了一声,你们打那么多鞭做什么,给他俩第纳尔,让他滚吧。”
“算你运气好,遇上我们墨莉雅提大人心善。”
那牧羊人踉踉跄跄离去,墨莉雅提却没那么轻松。
从这些蛛丝马迹,她基本可以推断出碎石原贵族们的动向。
第一招坚壁清野,不仅要割掉麦田收走绵羊和人,甚至还要烧掉房屋。
这主要就是怕墨莉雅提利用现成的木材,制造攻城器械。
第二招传播谣言,搞出一个似是而非的“羊神”谣言,动摇军心。
第三招隐瞒实力,到目前为止,碎石原一方的封号骑士还没出现。
先前战场上出现的敕令骑士(红羽箭骑士)数量比想象中少的多。
很多挂着敕令骑士名号的尸体,经过巫师们解剖更是发现根本就没有敕令实力。
估计就是为了最终一战中,用于和她的最后对决。
真是幼稚啊,难道他们会以为这种招数有用吗?
摇了摇脑袋,墨莉雅提带着半分嘲笑对兰内斯道:“都是些明晃晃的手段,感觉还不如巴尼福斯。”
“毕竟最知兵的红杉公爵,被您抓住了嘛。”兰内斯跟着笑起来,“其余的人都没有大规模战役的经验,更没有大兵团指挥能力,变成这样太正常了。”
墨莉雅提没回话,只是环视了一圈村庄,发出了一声叹息便跨上了战马:“走吧,我们回营。”
穿过一个个土包和小溪,墨莉雅提一行人才从河谷支流走出。
由于获取不到足够人力和物资,他们得不得不依赖于辎重船,沿瑙安河北上进军。
所以墨莉雅提扎下的营地,便是在距离盐滩集仅剩30里的河畔小镇。
剩下的路程,一天可至。
今天就是战前的最后一天了。
从山谷中走出,眼前便是豁然开朗的河谷平原地带。
夕阳的金光劈开了云层,彩霞像是丝带一样一层层环绕在云端。
水车磨坊与风车磨坊转动着,来往的牧羊人与商人胆怯地看着行军的黑色军队。
有胆大的,甚至敢于拿着皂角与药剂向士兵们推销。
道路两侧,霞光将原先黄绿色的燕麦田染成了金色,河风吹拂,发出歘啦啦的碰撞声。
高大的梣木下铺列着布满青苔的岩石,鹅卵石铺就的溪道上,几个赤脚的士兵提着芦苇穿着的鲜鱼,正在放声歌唱。
“父亲的花园里紫丁香盛开……”
“世上所有的鸟儿筑巢在这里……”
“曾经在我身边的金发女郎,可以睡个好觉……”
听着河岸传来的歌声,墨莉雅提转头向着侍从官问道:“这是什么歌?”
“这是去年才传唱开的民谣,叫我身边的金发女郎,唱的是对故乡和初恋情人的思念。”侍从官小心斟酌着措辞,“据说是圣械廷的大学生们创作的,传唱很广。”
“大家都想家了啊。”墨莉雅提喃喃道。
这和先前在千河谷作战不一样,那是在家门前甚至家里作战。
对那些一辈子没出过村的士兵来说,碎石原可是真正意义上的远邦他乡。
“需要我叫停吗?”侍从官低声问道。
深吸一口气,墨莉雅提却是摇头:“不用,让他们唱吧,反正明日进攻盐滩集,便是最后一战了!”
第757章 非常水
月光下的银湾城大教堂反射着淡淡的荧光,其后门却是被塔楼阴影遮盖,异常黑暗。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巷弄内,马儿打着响鼻,拖着挂了铜铃的黑木马车缓缓驶入。
这马车相当豪华,边缘与车面还纹饰着繁复的哥特鎏金花纹。
可从中出来的却是一位衣着朴素的僧侣,迎接这位僧侣的却是地位卓著的银湾大主教金威斯。
大主教年近八十,雪白的须发从眉梢和唇上垂下,僧侣却刚满三十,严肃而精悍。
“我们的公爵阁下,做出了正确的选择了吗?”
“是的。”朴素僧侣回答简短有力,“幸不辱命,除了拉泰斯伯爵,大家都赞成。”
“拉泰斯是个有能力的,只是他的士兵太差了,等到他去了黎明岛,殿下或许会给他一个将军当一当。”大主教的拐杖在地面敲击出有节奏的鼓点。
“我一直想问以后该怎么办?”
“等吉尼吉斯殿下有了时间后,他自然会来料理。如果吉尼吉斯殿下失败了,那就让法兰人或者诺恩人头疼去吧。”
“我明白了。”朴素僧侣又向前走了两步,才低声道,“这一切值得吗?”
“通往天国之路布满荆棘,如果人人皆畏惧鲜血。”大主教踏上台阶的动作顿住,“那谁又能得最终救赎?”
“哈利路亚!”僧侣在胸口画了个屮字架。
…………
“哈利路亚!”月色下,远在银湾城数百公里外的地方,翼巢公爵在胸口画了个屮字。
“哈什么路亚,圣父和天上的祖宗不会原谅你的。”晃动的烛光中,拉泰斯伯爵口若悬河。
翼巢公爵却没有理他,只是朝侍从官询问:“那几条支流都修好没有?”
拉泰斯伯爵拽住了他的手臂:“你到底在想什么?这里毕竟是咱们的故乡啊。”
“碎石原是故乡,不代表它是个好地方啊。”
“难道你真的相信那位吉吉国王的话?”
“为什么不相信呢?”翼巢公爵拿起一份《艺林》递给拉泰斯伯爵,“你自己看吧,国王殿下在黎明岛直接把从上到下的贵族头衔扒光了。
甚至直接按照骑士庄园乃至男爵领向普通人售卖,那可是用钱换贵族头衔。
起码我们本来就是贵族,只要这一仗做好了,我去了黎明岛还是公爵,黎明岛的公爵和碎石原的公爵能是一个样吗?”
“这……他不怕贵族们反抗吗?欧斯拉家族没有意见吗?”埋头看着报纸上的内容,拉泰斯眼睛瞪得溜圆。
“据说。”翼巢公爵迟疑了一下,“欧斯拉家族曾经尝试派出人手支援奈德巴赫公爵,国王殿下阻拦了,双方在边境线上打了一仗。
在此之后,欧斯拉家族就彻底取消了给奈德巴赫的支持。
我猜测,是欧斯拉家族的那位族长大人选择了屈服。”
翼巢公爵看着自家堂弟,伸手想拍他的肩,却最终还是收回了手:“时局如此,我们本来就修不好英诺森大坝,它现在不崩以后也得崩。”
“难道墨莉雅提是傻子吗?”
“我的堂弟啊,我难道指望洪水淹死墨莉雅提的大军吗?”翼巢公爵用火钳拨旺了壁炉的火。
“不然呢?”
“你以为坚壁清野是为了什么?”
拉泰斯伯爵愣住了,半天才开口:“你什么时候懂这些东西了?”
“很显然,我懂。”
“哪家流莺更润,哪位贵女更骚你了解,我知道,但战争?”
翼巢公爵黑了脸:“是圣座城的使者出的主意,明后天你就带着红羽箭们出击。”
拉泰斯伯爵愣了半天,鞠躬吻手:“遵命。”
坚壁清野,一是驱散人群,减少损失,二是逼迫千河谷军队走固定道路,三是防止墨莉雅提获取辎重。
从发现洪水爆发,到洪水宣泄,中间起码还有一个小时的缓冲期。
步兵起码还可以靠这段时间逃到高地,但运输船可没法上岸啊。
失去了辎重的千河谷军队,在保留了最精英实力的红羽箭骑士的面前,还能有几分还手之力呢?
…………
“都布置好了吗?”作为公爵亲信的塔尔坎左看右看。
月色下的依诺森大坝,此刻聚集了不少劳工。
他们用绳索拉着木骨架,铁链在肩膀和岩石间滑动,装满石头木笼就这样从水中吊起。
高耸如山的大坝两侧,手持权杖和宝剑的教士国王石像,静静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听到塔尔坎的话,腆着大肚子满脸忧愁的工程师瞥了他一眼:“布置好了,最慢两刻钟就要开始了。”
“要开始了吗?”望着风平浪静的水面,塔尔坎不免怀疑。
“英诺森大坝本来就年久失修。”水利工程师达布奥多望着眼前的水坝,“就算这次不崩塌,再过个七八年也得塌了。”
抬起头,伸长脖子,塔尔坎看着眼前高耸的大坝与两侧的石像:“感觉不像啊。”
“你不懂。”这位来自圣座城的工程师目光凝滞在这座大坝上,“水既软弱又坚硬,给它一个针尖大的空洞,它就敢将其撕裂成一道天堑!”
上百年了,这座由若安女教皇始建到英诺森教皇才建成的大坝是水坝工程学的瑰宝。
此刻,却是要由自己来终结它。
月夜星光,万籁俱寂,仿佛只有风声与草叶的沙沙声。
“你听到了吗?”
“什么?”塔尔坎看着这位神经质的工程师,“什么声音?”
“是大坝在哭泣。”
达布奥多话音刚落,大坝的一道裂缝中忽然喷出了水柱。
磅礴的水汽升腾着,水下仿佛有什么巨兽在咆哮,大坝边上的人们脸色都变得惨白。
就是眨一眨眼的功夫,两道三道……五道六道……无数的水柱从大坝的裂缝中析出。
山体和地面都震动起来,大坝两侧的主教国王石像都在跟着震颤。
这些水柱终于汇成了一道大的水柱,原先坚固的水坝碎成了无数石块,连带着将石像都冲得倒塌。
漫山满谷的河水冲刷着,向着河谷两岸蔓延。
轰隆隆的声响中,石像跟着倒塌迎头摔入了水流之中。
…………
阴云起伏,成群的水鸫扑腾着翅膀在众人头顶滑翔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