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不好意思,先前那是咱们教堂的神殿骑士,向来是这样的,他是杜尔达弗神甫的亲信,我们没人敢拿他怎么样?”
“那他怎么老说教皇冕下,教皇冕下的?”
“那教皇是咱们推上去的替罪羊,平日里为了照顾小民,都是喊教皇的,应该是喊习惯了吧。”
扶着皮科的肩膀,马德兰笑道:“老弟叫我们等得好苦啊,教会天兵什么时候到啊?天兵一到,我等立刻投降。”
“不急,不急。”挣开马德兰的粗手,皮科站起身,活动着被绑得有些麻木的身体,仿若无人地在房间里四处走动。
他活动了半天身体,将头发向后拢了拢:“杜尔达弗神甫怎么样了,你们把他关押在哪儿了?”
“神甫老爷好着呢!”马德兰的笑容有些僵硬,“啥事没有,安安静静的。”
“哦,那身体怎么样呢?没受伤吧?”
“轻伤轻伤,神甫老爷连个疼字都没说,那尸体可太健康了。”
“啊?”
“马德兰大哥的意思是身体特别健康。”格兰普文将马德兰挤到了身后,“毕竟不能外出,每天就待在一个小房间里,比之前瘦了好多。”
皮科点了点头,这倒也是,杜尔达弗神甫被他们拘禁着,又不能外出,除了锻炼估计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干。
“既然杜尔达弗神甫没有事,咱们就能谈谈正事了。”
“坐。”
几名宗座卫士搬来了小圆桌和马扎,皮科和这几人一同坐下。
知道这些人是起义暴民的高层,皮科没弄什么寒暄一类的,毕竟不认识,就直入主题了。
“是这样的,你们也知道,这次的洪水来的不是时候,如今胡安诺那个异端分子和康斯坦斯主教斗得厉害。
千河谷到处都是打着胡安诺旗号的暴民,各路秘党更是煽风点火,搞得猎魔人团不得不到处剿杀。
巴尼福斯大人想要干出点实事来,做个榜样,在康斯坦斯阁下以及国王面前好好露个脸。
主教大人对外宣称你们有一万人,是盘踞在附近最大的一股叛军势力,实力之强悍,非比寻常。
我的意思,伱们明白?”
马德兰和奇尔维斯等人面面相觑,格兰普文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他的身体微微颤抖:“你的意思该不会是……”
见这几人还是没有领会,皮科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后脑勺。
“我就不遮遮掩掩了。”直起身,皮科伸出了五根手指,“四百个邪教徒的人头,尽量要男性,然后那个什么教皇啊,主教啊,得活捉。”
马德兰的额头上青筋鼓起,他右手紧紧地握着拳头,手腕却被一旁的奇尔维斯直接握住。
“我还是有些不明白,要是直接砍头的话,咱们只有这么多人,那些乡民一旦被惊起来,逃走怎么办?”格兰普文站到马德兰的身前,挡住了皮科的视线。
皮科上下打量了一眼格兰普文,老气横秋地问道:“你是新来的吧?”
“没那么新。”
“来,我教你。”笑嘻嘻拍了拍膝盖,皮科探身向前,“这噶人头,得巧立名目。
找个带头的说不会拿他们怎么样,顶多关几天,然后用绳子给他们系起来。
一批批带走,一批批杀,杀前面的人,不要让后面的人看到了。
最好呢,人头还要处理一下,比如画几个魔鬼纹身,往嘴巴里插两颗猪牙,不然谁信他们是秘党啊,对不对?
堆在车上的时候,同样有技巧,小孩和女人的放在最底下最里面,外面都放成年男子。”
这下换成格兰普文的表情不自然了。
皮科这时还没有发现格兰普文等人神色的变化,依旧在滔滔不绝。
“我知道,啊,我知道,你们肯定想投降了事,但算你们倒霉,这次可不是简简单单一个投降就能解决了。”
皮科翘起了二郎腿:“你们这次闹出的声势太大了,不仅是那个假教皇得交出来砍头,按照巴尼福斯主教的意思,你们这几个红衣主教都得交,不过嘛……”
“不过什么?”将马德兰挤到最后面,奇尔维斯走到格兰普文身旁,与其并肩。
“不过这件事上,我倒是可以帮个忙,比如把你们放走,然后说你们已经死于战场。”皮科双掌交叉,放在膝盖上,“只要你们能先帮我们一个小忙。”
“小忙?”
“对,我想要你们,跟我们打一场假仗!”
第62章 赌国运(上)
“诶嘿嘿,鸡汤来喽。”
夜色如水,甚至有些寒冷,马德兰的声音在此刻显得那么暖和。
他端着一大锅鸡汤,迈着快速的小碎步,走入了这间名为用餐室的抄写室中。
喷薄欲出的鸡汤香气从锅盖的缝隙中飘出,在场的教皇国高层主教们鼻翼微动。
将鸡汤放在五米来长的抄写台上,马德兰用围裙擦着手,他四下里望望:“喝呀,你们怎么不喝呢?”
“杰什卡,你坐,咱们先喝两口汤再说。”霍恩笑着向在场的主教解释道,“这是我特地吩咐后厨,犒劳大家的夜宵。”
站在墙边地图旁的杰什卡,顺从地坐到了桌边。
拿起陶碗舀了一碗汤,马德兰将其递给了杰什卡:“来,趁热喝。”
在场的七八人各个都分到了一碗汤,连站在门口的卫士都有。
像鸡腿鸡翅鸡胸一类的,自然进了主教们的肚子,而卫士们只能吃鸡头鸡爪。
尽管教皇国幅陨辽阔,物资丰沛,可这样的鸡汤,却不是卫士们每天都能享受到的,自然没有怨言。
拿起勺子,奇尔维斯舀了一勺鸡汤,想要送进嘴里。
可手却不受控制地抖动着,他不得不用另一只手握住手腕,才能顺利地将汤给喝下去。
“这味道有点怪怪的。”
“有鸡汤喝就不错了,挑剔什么,你不喝我喝。”马德兰翻了个白眼,喝了一口,“啧啧,不咸不淡,味道好极了。”
一旁的格兰普文则拿出了一小杯麦芽酒:“我看,伱估计是少了这个吧。”
奇尔维斯眉开眼笑地接了过来:“明天有要紧事,我就只喝这一杯,就一杯哈,谁来劝都不行。”
“谁劝你了?”
旁边的布萨克等人都忍不住大笑起来,连向来严肃的丹吉都微笑着抿了一口鸡汤。
“好了好了,严肃点,我们这开战术会议呢。”嘴上挂着笑,霍恩用手中的权杖敲了敲桌子,“肃静啊,肃静。”
吹了一口碗中鸡汤中升腾起的水雾,霍恩笑着对杰什卡说:“马德兰刚刚不在,你把咱们的计划再简述一遍吧。”
“是,冕下。”
杰什卡指着平铺在桌子上的简易地图说道:“请看,这便是我们和教会的那个民兵队长约定的交战地点,小泥沟。
这个地方原先是一个小斜坡,为一处武装农的田地,两侧都是茂密的灌木丛和小树林,在边缘有一圈篱笆墙。
洪水之后,这部分原来的土路变得泥泞,限制了战场的宽度。
不管他们人数多少,在这里一定施展不开,原本这个路线是但凡是有脑子的指挥官来选定的话,一定会避开这里。
但由于敌方的自私和傲慢,居然真的把途径地点定在了这里。”
杰什卡用一根小树枝在地图上比比划划着:“正面的这个缺口咱们可以安排黑帽军,用以吸引注意。
咱们的近卫军和圣杯骑士团则埋伏在侧面,择机突袭。
那些披甲军士由圣杯骑士团,兵分两路,将其围歼。
宗座卫士只要纠缠住守夜卫兵即可,待黑帽军击溃农奴兵,便来支援。
到那时,我们便可有心算无心,以两面包夹之势,击溃敌军。”
“计划倒是无可指摘。”格兰普文挠了挠脑袋,“可黑帽军真的能击溃农奴兵吗?”
“近来黑帽军的训练成绩突飞猛进,我认为他们勉强能满足要求了。”霍恩喝了一口鸡汤,“杰什卡,你说呢?”
“万无一失,冕下,但凡有一个教会的士兵踏过篱笆墙一步,我就改姓鼻涕虫。”杰什卡斩钉截铁地回道。
“诸位,教皇国兴败,就在此一战了。”霍恩点点头,他举起手中的陶碗,“不早了,大家喝完这碗汤,就各自回去休息吧。”
喝完鸡汤,在场众人各自散去,霍恩迈着沉重的步伐返回卧室。
可当他躺在那张大床上的时候,却没有什么睡意。
他从床的一边滚到另一边,眼睛怎么都闭不上,就这样不停辗转反侧。
时间一点点过去,月亮逐渐高挂,就当霍恩准备干脆起床,醒着待到晨祷的时候,嘉莉的手臂从一旁伸了过来。
温暖的湿气让霍恩的耳朵痒痒的,还有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香味。
“帕帕,你们明天要去打仗了吗?”
“没有,我们只是去进行特别骑士竞技大会,不去打仗。”
“真的吗?我不信。”嘉莉鼓起了嘴巴,“你们明明就是去打仗的。”
霍恩哭笑不得地敲了敲她的脑袋:“你还知道了?”
“我可日他山羊的不是傻瓜!”
霍恩瞪大了眼睛:“这谁教你的?”
嘉莉支支吾吾地却不肯继续说话,只是伸手环抱住了霍恩的腰,将霍恩的脑袋按在她的波谲云诡之中。
枕着嘉莉的宽阔胸怀,霍恩舒服地轻叹了一声。
“帕帕,那你明天走了,还会回来吗?”
“也许永远不会回来,也许明天就回来。”沉默了半晌,霍恩呢喃道。
霍恩不知道自己这话,到底是说给嘉莉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这句话说完没多久,躺在嘉莉的怀中,睡意久违地爬上了霍恩的脑门。
将脑袋枕在两瓣温暖的肉中间,仿佛漂浮在柔软的海水中,霍恩的眼皮越来越沉。
沉默了好久,嘉莉抱着霍恩的脑袋,低声道:“帕帕,我也想跟你一起去。”
“别闹。”霍恩眼睛已经合在了一起,可还是不忘拒绝,“你连自己的魔女能力都忘了,手无缚鸡之力,老老实实待在家吧。”
撅着嘴,嘉莉没有回话,只是将脸颊贴在了霍恩的头顶上。
感受着脑袋柔软的触感,霍恩再也睁不开眼睛,就这么睡了过去。
在胸峦如聚之中,霍恩仿佛释放了长久以来的疲惫与紧张,睡得异常香甜。
“冕下,冕下。”
格兰普文的声音从霍恩的耳边响起,霍恩迷迷蒙蒙中睁开眼,仿佛眼睛刚刚闭上。
“到时间了吗?”
格兰普文没有说话,只是让开了身体,微熹的晨光顺着十字花窗倾泻进来。
霍恩瞬间便清醒了。
按照原先的计划,是晨祷时,即5点的时候起床集合并出发,那时的天应该还没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