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脂火把的焰光在潮湿的岩壁上跳动,映照着波浪起伏的暗影,仿佛洞穴本身在呼吸。
霍恩抽了抽鼻子,这里的空气意外地冰冷而沉重,还带着一股淡淡的朽木气味。
难不成这群人就是从这个钟乳石洞里跑出来的吗?那这处钟乳石洞得多长啊。
况且,他们是怎么防止巨蛛入侵的呢?
那些巨蛛可是穴居动物,没理由放着这么一个好端端的地洞不用啊。
“冕下,请跟我来。”
踩着脚下冷硬的石头,在圣铳手的带领与护卫下,霍恩一行人继续向前,很快便见到一个明显是人工切凿的洞口。
“是这吗?”一个近卫圣铳手捏着艾加朗后脖,让他抬头去看眼前的人工洞。
“你们不是走过好几次了吗?再问我,难道他还会变吗?”艾加朗挣扎地咬牙怒视。
那本想在冕下面前露脸的圣铳手恼羞成怒,扬起巴掌就要抽耳光:“呀,俘虏神气什么?”
“好了。”旁边的阿尔芒喝止了他,“冕下面前不要失礼。”
“艾加朗先生是吗?”此刻的霍恩走到了那猎魔人面前,举起了手中的荧石提灯,“就麻烦你带路了。”
举起了手中的荧石提灯,白昼般的光芒照射在黑黢黢的长洞,艾加朗和老猎魔人以及几个手持火把的近卫圣铳手走在了最前列。
再然后便是契卡与宪兵,跟着霍恩身后还有七八个宪兵护卫。
走在霍恩的身侧,让娜与霍恩十指相扣,时刻准备“让娜助我”。
这洞中洞初极狭,甚至能一个人侧肩通过,走了一段距离后,可后面却越来越宽阔。
让娜洁白的鼻子动了动,她好像闻到了一股草腥味。
从剑柄配重球上的凝珠来看,气温在降低,空气中的水汽在增加。
“冕下,这边走。”最前面的近卫圣铳手,弓着腰,谄媚地对霍恩做出了一个请的动作。
看着前方蓝幽幽的光芒,霍恩高举荧石灯,牵着让娜迈出了洞中洞。
身后的维特、阿尔芒与拉费尔跟着鱼贯而出,纷纷在洞口站定。
站了大概十几秒,转过身,阿尔芒朝着指路的老猎魔人和艾加朗问道:“你们管这个叫地道?”
眼前“地道”的大小超乎了所有人的预料,高逾十米的山壁穹顶,看不到边界的洞中空地。
以目前展现出来的面积,甚至能把贞德堡的那座城堡都放进去。
耳畔传来哗啦啦地下暗河的水声,闪着幽蓝光芒的苔藓组成了一片海洋。
岩壁上的晶体反射着荧光苔藓、火光与荧石光,视野内的一切都仿佛披上了一层淡蓝色的轻纱。
感觉就好像是月光,让娜四处打量,心中忍不住暗想。
没等拉费尔向霍恩提示,身后的维特却忽然大叫起来。
“这,这里怎么会有一座宫殿?”
顺着维特的目光,霍恩都跟着惊讶起来。
在那高耸的岩壁下,居然有一座建立甚至可以说是镶嵌在岩壁上的半截宫殿。
这座宫殿的风格很奇特,既不是古艾尔式,也不是现在的古典哥特式。
但这种形制,却和霍恩看过的一些古老经书中的插画类似,但却想不起是什么了。
只不过,为什么他总感觉它不是在岩壁上建造起来的,而是被什么东西整齐地切掉了一半然后粘在了岩壁上的。
或者这座宫殿还有一半隐藏在岩壁中?
否则没法解释,它为什么要建这种只有一半的柱子。
有这种感觉的不只是霍恩,让娜同样昂着头注视着宫殿,尽管已经被检查过了,可她还是感觉一阵心悸。
“…………”
茫然间,耳边好像又听到了一阵古怪的絮语。
就像那天霍恩被圣父降临时,她听到的絮语一样,当时她还以为是圣主和她传话呢……
不对!
让娜面色一变,立刻从口袋里掏出了安神药剂喝了一口,闭上眼等待了一会儿,那絮语果然不见了。
睁开眼,看着霍恩的背影,让娜马上就意识到得给霍恩提个醒。
“哥……哥,哥?”推着霍恩的肩膀,让娜居然在霍恩的脸上看到了刚刚和她一样的茫然。
“没什么,走神了。”霍恩摇摇头,将脑中的杂念排空,“拉费尔,你确定这里安全吗?我想上去看看。”
“没有一个活物,冕下,但我怕有什么万一。”拉费尔看着跃跃欲试的霍恩,“这教皇国三郡十一乡还在您肩上担着,要不是那些壁画没法拓印或撬走,我都不想您来冒险。”
“那些壁画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这座宫殿我们确定是古代的,宫殿的壁画内容是圣主的生平介绍……”
“啊嚏!啊嚏!啊嚏!”被潮湿寒冷的空气一激,阿尔芒连打了好几个喷嚏,他拿着手帕擦了擦鼻涕,“这有什么可稀奇的,是因为只有一半宫殿所有少了什么吗?”
拉费尔深吸了一口气:“不是少了,是多了……”
第478章 西弥赛拉?东
跟随着引路的艾加朗与近卫圣铳手们,霍恩一行人来到了岩壁旁。
渗水的岩缝旁,一条来回曲折的“之”字形石阶一路往上。
水滴声与脚步声合流,火光与荧光弹奏交响乐曲,将众人脸上的光影弹得左摇右晃。
随着荧光苔藓的蓝光越来越密集,霍恩等人终于踏上了宫殿旁人工凿出的平台。
维特第一个朝着不远处的宫殿跑去,他举着火把跑来跑去,之前在猎魔人事件中的胆怯仿佛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是牧光者氏族,不对不对……”
“哦对的对的,诺恩邪神的风格,不对不对,他们哪儿有这技术。”
“对,对吗?”
“这到底是什么建筑啊?”
听着耳边维特崩溃的大叫,霍恩牵着让娜来到了宫殿的门前。
面前是雕刻着螺旋羊角花纹的青铜大门,霍恩放开让娜的手,迈步上前,伸手推了一下,但却没有推动。
“冕下,这青铜大门时间太久,已经锈在一起了,无法从这一侧打开,我们只能从墙上的洞进去。”
手指拂过倒塌墙壁裸露出的石材,霍恩弓腰迈步走过跨过,后背与墙体摩擦,却没有感觉到有多少粗糙的质感。
“冕下,这就是我们发现的壁画了。”
走入宫殿内部,没等霍恩好好打量这古老的宫殿,拉费尔就站到了一排整齐的廊柱旁,指着对面的方向说道。
随着松脂火把被一盏盏点亮,刺鼻的烟气中,出现了一条目测30来米的长廊,一直通往黑暗。
暗淡的火光中,带着神龛的大理石廊柱一侧,的确出现了一墙卷轴般的壁画。
这壁画相当暗淡,但色彩却有一种质朴的暖色底子。
流畅而蜿蜒的线条下,一个个小人行走在精美的建筑与草木山川中,各种细节栩栩如生。
古艾尔时期的壁画一般都使用红赭、蓝铜与铅黄制作,一般三四百年就开始褪色干净。
但眼前的壁画不知道使用了什么技术,色彩并没有褪去多少,甚至霍恩还能看清壁画上小人模糊的表情。
“冕下,我带您去看看奇怪的地方……”
“不用。”霍恩仔细观摩着第一幅壁画,“我们从走廊走过去,正好重温一下《福音书》上的内容。”
可能是限于篇幅,这壁画的并不是从创世开始,而是直接跳到了《后福音书》的
这个篇章主要是讲述弥赛拉的出生、生平、学艺和顿悟。
壁画上的内容与《福音书》记载的完全一致,包括圣主在艾尔帝国首都烈日城被驱逐,然后去南方大城隶末得传道,被当地的总督逮捕。
到了这幅壁画前,霍恩的瞳孔猛地紧缩了一下,到了这个地方,壁画终于和《福音书》出现了出入。
《福音书》中对于弥赛拉断头的描述是,弥赛拉被砍掉头颅后,伸手将脑袋提起,重新安在脖子上。
刹那间,血肉凝实,圣主复活并杀出了罪恶的城市隶末得。
而这壁画中,那利斧小人砍去金发小人的脑袋后,地上的无头尸体确如《福音书》中站起。
可不同的地方在于,下一幅画,那无头尸体居然只是自己挥舞锁链逃出城市,徒留金发小人的脑袋留在原地!
什么意思?掉头就跑?
踏在阴冷潮湿的地板上,霍恩沿着大理石神龛柱继续向前,眉头却是越皱越紧。
上一幅画中,金发小人的无头尸体才逃跑,这一幅画中却没了后续。
由于没有画背景,霍恩只能看到金发小人莫名其妙地立正在圆桌之上。
尽管戴着红筒帽的总督小人面孔模糊,但霍恩仍旧能看出他的惊恐。
再下一幅画,情况又发生了变化,就好像误会解除一般,金发小人就这么水灵灵地赶着马车离开了隶末得。
不是,那你脑袋到底是怎么接起来的啊?
霍恩摸着脖子上的环形疤痕,他至少还有个“飞头蛮”呢,阿妈啊,你是怎么复活的?
“中间是缺了一部分吗?”阿尔芒同样发现了异常,总感觉着中间好像省略了什么玩意儿,“怎么连不上呢?”
“没有,这是卷轴画,看似随意,但对于画幅要求严格。”将脑袋凑在壁画边,经受过不少艺术训练的维特瞪着眼道,“没有重绘或缺画的痕迹。”
不是重绘或缺画吗?
霍恩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沿着长廊向前继续向前。
按照《福音书》,后面的故事就是弥赛拉逃出隶末得后,觉得西大陆的罪恶太多,在贤人的指引下去东大陆传教。
这就是到了《福音书·东巡记》的篇章,在这个篇章里,大概就是弥赛拉立即暴增狂增劲增,对着东大陆土著杀杀杀杀杀!
矮人被弥赛拉赶到高山之上,原本统治东大陆的巨龙被弥赛拉尽数杀灭在龙眠山脉,邪神更是被杀得逃亡草原。
在此功绩下,更加贫穷和纯洁的东大陆艾尔人很快就皈依了弥赛拉教。
当时霍恩看了就感觉不对劲,因为《福音书》向来是说理大于叙事,讲道多于杀戮。
日常情况下,弥赛拉还是很克制的,一般不听教法才有拳法。
怎么《东巡记》里道理都不讲就光杀了?
在教会的解释中,这被理解为对于罪孽深重的异教徒,只能采取消灭的方式,所以才会大肆杀戮。
可眼下的壁画内容,代表着弥赛拉的金发小人在离开隶末得后并没有东渡,而是朝西走的!
那可是帝国的核心腹地啊。
与《东巡记》的杀杀杀不同,这个金发小人很少动手,一路传教治病,招募追随者。
三幅画的内容,就是治理了洪灾、旱灾与匪盗,收服了三名追随者以及无数新信徒……
“冕下,怎么了?”跟在霍恩的身后,拉费尔看着忽然停下脚步的霍恩询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