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子敞开了衬衫的前襟,露出了毛茸茸的胸口,眼皮半睁半闭,腰间挎着一把粗大的骑士剑。
在他身后的小船上,渔民们抬着几大箱粮食财货从小船上跳下,甚至还有一个衣衫不整的女人。
瓦伦泰勒毫不客气地冲了过去:“安德烈!你又去干什么了?这个女人从哪儿来的?”
“放心。”安德烈嘿嘿笑道,“我安德烈是个纯爷们,干不出逼良为昌的事情,她是穷人,自己跟过来的。”
露出半截白肩膀的金发女人,媚笑着朝瓦伦泰勒抛了一个媚眼。
瓦伦泰勒额头青筋直跳:“哦,我是猪,我认不出来她是什么人……你不知道我们有多凶险吗?”
“宝贝,你先去我房间里等着我。”安德烈的大手啪地打在了女人肥硕的屁股上,那女子“哦~”的一声浪叫,便朝着屋子走去。
“我是让你去调查孔岱亲王的去向,不是让你去……去干这种厚颜无耻的事情的。”瓦伦泰勒看着安德烈那放荡不羁的脸,说到后面却是长叹一声。
这位是安德烈,算是霍塔姆圣孙军的二号人物。
他尽管是法兰流民、教会通缉犯,却是瓦伦泰勒最亲密的战友。
甚至可以说,目前的圣孙军能存活,能有现在的规模,一半以上都归功于这位贪财好色的安德烈。
是他提出了以圣孙为号,也是他主导了隐于村社袭击后勤的战术。
尽管一副大大咧咧的不靠谱模样,可在具体的战役中,他又偏偏相当靠谱,经常把教会玩得团团转。
瓦伦泰勒对这位安德烈确实没什么好办法。
“别急啊。”安德烈用力地拍着瓦伦泰勒的肩膀,“我又不是没干正事。”
瓦伦泰勒四处看看,便领着他朝村落外的临时木屋走去。
缕缕热风从树林间吹过,袅袅的炊烟从芦苇荡中缓缓升起。
在木屋的门口,站着几个身穿皮甲的守卫,不过从他们手上的老茧和没有汗毛的小腿来看,应该是才转职不久。
进了小屋,两人坐下,安德烈便言简意赅地将探听到的消息复述了一遍。
听完了安德烈的讲述,瓦伦泰勒摸起了下巴:“伱的意思是说,孔岱亲王已经离开飞流堡了?”
“对,如果我估算不错的话,我们的废王子夏尔应该是上午时分出的霍塔姆郡。”安德烈尖酸刻薄地饶舌道。
瓦伦泰勒紧跟着问道:“他们具体是向哪个方向去?”
“这还用问,肯定是去夺回高堡市啊。”安德烈嘴巴一歪,“如果莱亚内战,导致千河谷独立,只有墨莉雅提能当王了。”
“为什么?”
“首先墨莉雅提是贵族,她当千河谷亲王,算是贵族世界内部的纠纷,就是手段不光彩。
不说别的,别看咱们天天唱圣孙喊圣孙的,可那些有能力影响的人,都会更倾向于墨莉雅提。
让一个农夫当亲王当国王,疯了?
其次,库什公爵死了,就只有墨莉雅提能够得到法兰王国和诺恩王国的认可了。
对于诺恩人来说,墨莉雅提就是自己人。
对于法兰人来说,墨莉雅提是赫玛石大公的孙女,而且独立出的还是莱亚王国的领土,双倍的快乐。
他们会支持谁,一目了然。”
看到瓦伦泰勒面色浮现几分沮丧,安德烈赶忙安慰说:“别担心,如果赫玛石大公赢了,圣孙少不了一个千河谷都主教。
我提议打圣孙旗号,就是圣孙心善,跟了女大公,就没这快活日子了。”
“他们带了多少兵力?”
“不知道,具体的兵力分配我上哪给你弄去。”安德烈想了想,补充道,“但他们留了一个敕令连在飞流堡。”
“急流市那边呢?”瓦伦泰勒的起步资金就是急流市那边给的,他手上的这本《圣孙远征记》就是从凯瑟琳阁下那里得到的。
“根据过往商人的回复,高堡市被破后的那两个敕令连好像休整完毕了,现在这个时候,他们应该都在攻打安森堡了。”
安森堡位于急流市上游的重要堡垒,一旦攻破就可以顺流而下,夺取急流市本身。
“能守住吗?”
“安森堡固若金汤,但能不能守住要分人。”安德烈毫不脸红地说道,“给我守,我能守到夏尔老死。”
对于孔岱亲王,安德烈向来是直呼其名。
“那你觉得咱们能赢吗?咱们这些农夫和小市民,能赢吗?”
“五五开吧。”没几分忧虑的神色,安德烈笑嘻嘻道,“夏尔靠山倒了,敕令连不好补员,死一个少一个。
他现在是无根之萍,又不愿意押宝,赔率太低,那就只能自己上桌玩。
女大公靠着城堡慢慢磨,就看谁先绷不住了。
咱们太弱小了,别总想着速胜,磨来的胜利也是胜利啊。”
将消息报告完,安德烈迫不及待地一路冲刺冲向了自己的屋子。
依靠在门边,望着血红色的瑙安河河面,瓦伦泰勒心中暗暗向圣父祈祷,一定要撑住啊。
第315章 米扎姆的毒计
平原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烟雾,难闻的柴火味和尸臭味是烟气的主体。
在烟雾中,一辆攻城车被火焰所覆盖,在烈日下剧烈地燃烧着。
上百具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躺在壕沟、尖刺木桩和弩箭中。
尸体面前的安森堡,如同一座不可逾越的大山,匍匐在苍茫的大地上。
深黑色的护城河绕城而过,湍急的水面反射着金属般的寒光。
凹凸不平的青黑色砖石墙上,早被猩红的血迹和绿色的胆汁染了颜色。
倚靠在墙垛边,守城的士兵们沉默的擦拭手中的短剑和长矛。
他们时不时地就会朝着外面眺望,警觉任何可能发生的进攻。
从城墙上望去,南面和西面是一望无际的平原,稀疏地分布着些茅舍和村庄。
北方的森林和山地前,却是一片连绵的营地,人马嘶鸣,兵器反射的光芒,每每在守城士兵的眼前浮动。
在营地外围的高地上,一个身穿锁子甲的英俊骑士,正眉毛微蹙地面向安森堡的方向。
望着广袤平原上分布的稀疏茅舍和钢铁般的堡垒,伶牙骑士阿尔曼感觉到一阵牙酸。
他已经攻打这座城市快一周的时间,损失了七八百人,居然一点进度都没有。
这座小城堡的守军不过八九百人,可却把自己的2个敕令连,1200名超凡骑士堵得动弹不得。
这座城堡通体砂浆,还能通过水运运输粮食,他们还偏偏绕不过去。
先前他领军就被墨莉雅提以极小伤亡将两个敕令连从整编打成了半编。
经过了一个月的恢复,他也只是把原先有600名超凡骑士的敕令连恢复到了450人罢了。
尽管孔岱亲王对于他的失败没多少表示,反而对伯奥略破口大骂。
阿尔曼当时就在现场,他第一次看到孔岱亲王失态成那样,对着信函怒骂“伯奥略,还我敕令连!”
对于这座小城堡来说,阿尔曼害怕的倒不是攻不下这座城,而是不能在规定时间内攻下这座城堡。
给他一個月,他怎么都能把城攻下来,但孔岱亲王只给了他二十天。
不过阿尔曼有个优点,就是有自知之明。
在发觉自己可能无法按时完成攻城任务后,他没有推锅,立刻向孔岱亲王请求支援。
所以今天,米扎姆就带着300个来自霍塔姆郡的超凡骑士赶到了现场。
“米扎姆修士,真是好久没见到您了。”从马上跳下,摘下头盔,阿尔曼以无可指摘的礼仪向米扎姆行了礼。
“阿尔曼阁下。”米扎姆拉下了兜帽,眯起眼睛笑道,“真高兴又一次见到您了。”
“我才疏学浅,不能攻破安森堡,是我麻烦您了。”阿尔曼诚恳地说道。
米扎姆仍然是和善的微笑,可说的话却让烈日下的阿尔曼遍体生寒。
“这次为了支援你和进攻高堡市,我们几乎抽空了霍塔姆郡的超凡骑士。
亲王殿下和我说了,可一可二不可再三,他要在一个月内看到旗帜插上急流市墙头。”
“是,是……”阿尔曼没了在常人面前伶俐的口舌,磕磕巴巴地回复道。
看着眼前的阿尔曼,米扎姆同样有些无奈。
由于教会的制约和孔岱亲王自己的性格,他的手下大多数是勇将类型,正面战场相当强力,像伯奥略这种智将反而少。
如果是以前一样,和普通超凡骑士与步兵配合,还有王国提供的补员与规划的话,这种打法其实是效率很高的。
可自从老国王和教皇相继去世后,孔岱亲王在失去枷锁的同时,也失去了支援。
米扎姆本来还肩负着监视孔岱亲王的职责,可老教皇一死,教会一乱,他只能彻底倒向孔岱亲王了。
直到现在,米扎姆都不理解,强尼八世明知道遗嘱不可能实现,何必要立下呢?
老教皇强尼八世的遗嘱内容很多,但关键性内容只有两个:
第一,他死后不必等待外地红衣主教返回,以简单多数原则,立刻举行教皇选举。
第二,提拔青年主教歇利为红衣主教。
这两个内容都在一定意义上程序不正义,老教皇一辈子循规蹈矩,临死前给大伙整了个大活。
不止把教会内部给逼乱,还给米扎姆逼上了绝路。
米扎姆嘴角挂起了一抹苦涩,孔岱亲王绝对是个好骑士长,但真不一定是个好君主啊。
就像他面对阿尔曼时,最好的选择是把他换掉。
可他没有别的选择了,这就是最优解。
“和我说说情况吧。”米扎姆对着伶牙骑士说道。
到了这个环节,伶牙骑士才展现出自己的优势,把目前的情况和局面说得清清楚楚。
听完伶牙骑士的话,米扎姆皱着眉头想了好久,忽然问道:“这四周的村民跑了吗?”
“一部分跑了,不过后来看我们没对他们做什么,就又回来了。”
“你之前尝试过驱赶这些村民来攻城吗?”
“啊?米扎姆修士,我们正规的步兵甚至是骑士攻城都困难,何况平民?”
“我什么时候指望平民攻城了,真要攻城,你亲自带兵上场。”米扎姆没好气地说道,“守军守军,大概率就是本地人。
咱们驱赶村民来攻城,却不杀这些村民。
假如守城官开门,让村民进入,就能白白耗空对方的粮食。
假如守城官不开门,看着亲人饿死在城外,士兵士气必然低落。
这个时候,我们甚至还可以用投石机投掷一些病死的牲畜进去。
这个时候,咱们面临的无非两种情况,第一他们不放人进城,那我们就趁机污蔑守城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