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战争修士都是在人生最好的年岁中死去的。
战争修士们的平均年龄都不到三十岁,就是这群年轻人硬生生击败了莱亚最强大的力量——敕令连。
别说农夫打败敕令连,就是农夫打败超凡骑士的例子都是极为罕见的。
可救世军做到了,这是千河谷有史以来的第一次,却不是最后一次。
将心中的郁郁之气排解掉,霍恩镇定下来,继续问道:“几個军团长都怎么样了?”
“黑帽一军的军团长威克多脖子断了,他有三段呼吸法,靠着药剂和强迫修士赐福抢救回来了,没瘫痪,只是需要静养。
黑帽二军的军团长科勒曼右脚脚踝以下截肢了。
黑帽四军的军团长鲁迪洛被弩箭射入颅骨,人救回来了,但箭头留脑子里了。
近卫二军的军团长孟塞清创嚎了一晚上,刚刚才醒。
黑帽三军的军团长伍利目前只找到了人头,黑帽五军的军团长查克被马蹄踏碎胸骨重伤不治身亡,黑帽六军的军团长科尔顿心脏被敕令骑士刺穿死亡。”
救世军八个军团长,一仗下来死了三个,重伤四个,唯有达斯因为指挥抬铳小队仅受轻伤。
就连霍恩都因为右腿骨折不得不坐轮椅。
穿过战争修士们敬仰而狂热的视线,霍恩坐着轮椅被推到餐桌前。
餐桌前四个奇形怪状的病号军团长,望向端坐轮椅的霍恩,相视苦笑。
他们现在进驻贞德堡,知道的明白他们打了胜仗,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打输了呢。
“军法官尽早写一份报告出来,记录战史,准备纳新和抚恤的事宜。”拿起桌子上的面包,霍恩边啃边对着阿尔芒吩咐起来。
转过头,望着眼前土头灰脸的军团长和战争修士们,他忍不住笑了起来:“下午进城的时候,让大家把头脸都洗洗,咱们要昂首挺胸地进城。”
…………
雨后粘稠的湿草地上,一把闪着亮银色光泽的骑士剑插在泥地中。
贝纳尔多弯下腰,伸手绷紧了肌肉,将骑士剑拔出,可他失望地发现,这把骑士剑却只剩下半截。
端详着手中这把装饰了金玉和宝石的名贵长剑,贝纳尔多认出了这是伯奥略的那把。
呆愣愣地看了几秒,他摇摇头,将这把奢华的剑丢到身后的藤筐中。
背上藤筐,吃力地行走在泥地上,贝纳尔多四周都是挥舞着铁锹挖土的护教军。
他们被下令就地掩埋尸体,以防出现瘟疫。
清新的阳光穿过树叶,将棕色的地面照成了棕红色。
灌木、青草、岩石……到处都是血迹。
泥腥味和着血腥味,在水蒸气的蒸腾中杂糅在一起,熏得贝纳尔多头疼。
断裂的武装剑在路旁插成篱笆,残破的红白圆盾上挂着断肢残臂,几根人骨支撑着它们,在带着湿气的春风中摇摇欲坠。
走过这些血腥的场景,贝纳尔多和其他护教军同伴汇合,将这些九九新微瑕的残破兵刃倒入马车车斗中。
一捆捆的长枪、甲片和箭矢静静地躺在车斗中,在马夫的操纵下缓缓离开。
“贝纳尔多,还好伱来了,我们这边账册又不对了,少了3个第纳尔,怎么都找不出来。”
贝纳尔多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被一个雄壮的男人搂住了脖子,拽着他朝帐篷走去。
“不是派了新的会计吗?怎么又出错了?”将沾满泥巴的手在身上擦着,贝纳尔多无奈地问道。
那雄壮的男人大大咧咧地迈步向前:“就是新会计出的错,谁有办法?说起来,你不是马夫吗?怎么算术这么好?”
“我原本想当会计来着。”贝纳尔多面不改色地回答,“可惜我跟着一位老会计才学了两天,父亲就病死了,不得不出来当马夫。”
“啧啧啧,没关系,我听说冕下那边很缺账务人才,特地开办了算术速成班,你去参加,肯定比干马夫强。”
“那你呢?”
“我准备参军,拜圣父会的牧师说了,新募兵就从原先的护教军里招募。”雄壮的男子敲了敲胸口,“我勒菲可是迟早要成为元帅的男人。”
听着勒菲满是汗臭味的吹牛,贝纳尔多却不由自主地将目光放到了不远处。
从早上开始,就陆陆续续有附近的乡民赶来。
他们穿着短衣,站在战场的边缘,不敢靠近,只是站在山坡上眺望。
可随着时间推移,他们距离战场越来越近,护教军倒是没阻拦,毕竟有价值的东西基本都被捡走了。
发现贝纳尔多的注意力转移了,勒菲朝着他看的方向望去,粗放地笑起来:“你信不信,第一反应绝对是呕吐。”
勒菲话音未落,几个走近战场的乡民便扶着旁边的树木狂呕起来。
“喏。”
擦干嘴角,乡民们没有离去,而是一步步朝着那堆积的骑士尸体走去。
他们在尸体中不断辨认着,当认出了某具熟悉的骑士尸体后,便立刻嚎啕大哭起来,仿佛要把先前受过的所有委屈都给哭出来。
拜圣父会的牧师们一瘸一拐地上去开导,甚至没说两句,他们便跳起,红着眼,冲着那骑士疯狂抡拳。
直到打得面目全非,打得拳头被骨片刺破后,村民们才会停止。
牧师们温柔地上前,将他们引导到一边,早搭设好了的棚子下面,一批又一批的村民们询问着战役的经过和结果。
拜圣父会的修士们不厌其烦地一遍遍复述,可他们还是听不够,直到有人高喊:
“是圣孙!教皇,教皇来了!”
在道路的尽头,救世军和太阳旗帜出现在所有人的视线中。
在场的乡民们马上抛弃了讲道的拜圣父会修士,争先恐后地朝着行进的救世军跑去。
贝纳尔多敢发誓,他这辈子都没见过如此受到民众欢迎的教皇。
他们狂热到疯狂地举起双手,不断地呼喊着霍恩的名字,在路边又蹦又跳,将鲜花和欢呼癫狂地朝着救世军们扔去。
在看到骑士的尸体,在回忆起霍恩的诺言,在想起了曾经的苦痛后,所有的乡民都知道端坐的青年到底是谁。
是杀死了公爵的教皇,是揭露了蓝血的教皇,是打败了骑士的教皇,是站在平民一边,千河谷人自己的教皇。
天选的教皇!
第282章 进驻贞德堡
“要不要把周围的这些乡民驱散一下?”
看着队伍两侧越聚越多,都快有上万人的乡民,哈库托低声询问道。
霍恩摇摇头:“不用,你找几个护教军维持秩序就行,别出现踩踏事件。”
“是,冕下。”
望着队形微微变化的救世军,霍恩总感觉对军队的掌控力又上了一个台阶。
他甚至有一种军队是他身体一部分的感觉,好像可以轻易地指挥他们。
坐在马车的软垫椅子上,霍恩低着头看自己粗糙的双手,陷入了沉思。
“哥,看。”让娜指着路边的不远处,“那里就是王宪骑士的营地。”
“王宪骑士的营地……”抬起脑袋,霍恩看到路边的一处营地冒着黑烟,到处都是焦痕,“你还没告诉我你是怎么打败他们的。”
“那天下雨,他们都在屋子里躲雨,不是在喝酒赌博就是在睡觉,根本没想到我们会来。
我直接带着圣铳骑兵冲进去,他们来不及穿甲和骑马,被我电死了几十个,其余的人就都投降了。”
霍恩顿时语塞,他能预想到王宪骑士的战败肯定很蠢,只是他没想到会这么蠢。
不过倒也正常,非常符合霍恩对法兰人的刻板印象,随意散漫爱喝酒。
“那些王宪骑士的战俘呢?我怎么没看到?”
让娜的脸色有些难看:“昨天夜里,那些逃跑的王宪骑士去而复返,把剩余的同伴都救走了。”
杰什卡骑着战马,用独眼看着霍恩抱着纱布的独眼:“说来好笑,那些法兰人战俘明明和神殿骑士战俘关在一起,他们却只救走了自己人,甚至还把几个神殿骑士殴打了一番。”
法兰人既讲义气又小肚鸡肠的民族性格在这個事件上彰显得淋漓尽致。
“放跑了就放跑了吧。”霍恩无所谓地耸耸肩,“我们和这些法兰人没多少利益纠葛。”
弄清了王宪骑士的情况后,霍恩再次朝让娜发问:“你打败这些王宪骑士,立刻就把贞德堡夺下来了吗?”
“没有。”春风吹起让娜罩袍的一角,她伸手抚平了褶皱,“要是那样的话,我早就赶到战场了。
他们用狼烟提醒了贞德堡,我们在城外和神殿骑士战了一场,赢了。
一些守夜卫兵和超凡骑士试图逃入城堡躲避,贞德堡的市民和劳工组建了卫队,把他们拦了下来。
我趁机冲锋杀穿了他们,其余的骑士和披甲军士就都四散跑了。
控制城堡并打下教堂后,我就带着战争修士们马不停蹄地向着帕维亚进发,还好赶上。”
身体随着坑坑洼洼的土路震动起伏,霍恩差点被颠吐了,他心中忍不住暗骂:玛德,迟早狠狠给你灌注砂浆。
这边听完了让娜的叙述,霍恩强忍着呕吐和晕眩感,迅速抓住了重点:“那些市民组建了卫队,帮你们进攻骑士?他们有这勇气?”
这不是霍恩看不起市民,而是贞德堡大部分有勇气血性的人都跟着他去了大泽乡了。
以霍恩对他们的了解,他们虽可能会因为上头起义,但没有组织者,大多数都是各自为战啊。
“是孩儿军和拜圣父会的修士组织的。”让娜揭开了谜底,“不过他们确实积极参与了卫队。”
“总归是有几分血性的,圣主还有三分火气呢?”
“圣主那叫三分火气吗?她不是动辄就杀几万万异教徒?”
“呃……”引喻失义的霍恩舌头打结了两秒,没想到自己被让娜抓住了破绽。
“冕下,贞德堡到了。”杰什卡马上站出来解了围。
在贞德堡城外大路的空地上,原先的小摊小贩的棚子全部都被推倒,留出了一大片空地,用来迎接霍恩。
市民们雇佣了不少劳工,站在路旁挥舞彩旗和鲜花,这是外来主教巡视的必要环节。
尽管独立的意愿很强烈,可市民们却知道不现实。
他们掌握的武力连神殿骑士都打不过,更别提“击败了”敕令骑士的救世军了。
在大多数市民的潜意识中,救世军应该只是驱逐逼走了敕令连,而不是正面击败。
那可是敕令连,别说杀死了,能击落十个敕令骑士,他们直接吃。
市民们都知道,以目前千河谷的形势,在未来不短的时间里,他们都得臣服在霍恩脚下。
说到底就是换个旗帜的事情,毕竟城市的运行还得靠他们。
市民的几个代表,各大工匠行会的会首,劳工们推举的几个有威望的老人,他们恭恭敬敬地站在路边,等待霍恩的到来。
人没到,上万的乡民倒是先把这些市民们吓了一跳。
“排场还挺大。”市民代表锡德歪着脑袋对身旁的石匠行会的会首布纳福德低声道,“雇这些乡民得花不少钱。”
“你管他呢,又不是咱们的钱。”布纳福德哼了两声。
“谁说不是咱们的钱,他之前怎么做的,忘了?”锡德叹了一口气,“时无英雄,倒让个农夫成名了。”
“难不成敕令骑士或者达内就好吗?”旁边的老劳工实在听不下去,“人家起码还讲点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