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女来时不纳粮 第124节

  那能到这个层面的……不不不,不一定就是达内,说不定是本地教会呢?

  但本地教会的布尔维尔夫分明就是达内的狗啊?

  这边阿尔芒还在叙说着:

  “然后经过我们的核对,发现这四笔交易的收入,刚好在期货中亏损掉了。

  可我们发现,与他们期货对冲的,是同一家商会,叫做鲁格商会。

  尽管我们没查到鲁格商会的具体情况,但我们查到了鲁格商会其中一个控股人叫G先生。”

  说到这,阿尔芒忽然抽开了话题:“冕下,您还记得那个锁匠小偷叫海茉汀的吗?”

  “记得啊,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和波讷德说这件事的时候,她就在边上,她告诉我,她可能知道G先生是谁。”

  “她怎么知道的?”

  “她尝试逃离贞德堡,并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她在借暴乱掩护偷东西的时候,亲眼看到从院子里逃走的卡斯蒂,被几个强盗杀死,而他们喊卡斯蒂就是G先生。”

  此时,一旁的杜瓦隆则探出脑袋,邀功般地说道:“冕下,当时我笑卡斯蒂的讣告,就是因为他的中间名是[Gee]。”

  “所以,我们猜测,有很大几率,卡斯蒂就是那个鲁格商会的控股人,至于商会的实际控股人……”

  阿尔芒不敢再说了。

  仿佛被闪电击中,霍恩好像把一切都连起来了。

  卡斯蒂的地位,是不可能操纵这些的。

  1425年,达内继位,教皇可是向来偏袒北方的强尼八世,怎么可能会帮着达内呢?

  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达内年轻气盛,拿蓝血葡萄酒威胁要和教会爆了。

  否则干嘛大张旗鼓封闭运河与陆路关卡?不就是怕蓝血孤儿院偷偷转移吗?

  可为什么他那时不怕爆呢?

  等等,该不会从库什公爵他爹那时候就开始弄这个了吧?

  他刚继位,手还没脏,所以不怕!

  不不不,没有真正的证据,这一切都只是几率。

  但假如,假如,真是真的呢?

  霍恩呆坐原地,身为千河谷人的旧日王者,居然在拿自己的子民酿酒,贩卖得利。

  等等,要是公爵早就知道蓝血葡萄酒的事了,那天先前那副样子是怎么回事?

  他那副模样,现在回想一下,与其说是惊讶,不如说是恐惧啊。

  建立在这个基础上,如果他帮教会卖酒,绑定这么深的事情,达内敢起义吗?

  假如公爵起义,那教会透露这件事,尽管千河谷本地的教会崩塌,但公爵不也要失去地位吗?

  霍恩灵光一闪,他从口袋里摸出了那枚戒指,这会不会就是公爵缺的那枚“S”的戒指。

  公爵代表家族的戒指是[K.i.a.b.s],那天公爵手中只有[Kiab]。

  怪不得下午的时候,那名看守小溪的村民一见到这枚戒指就走了。

  他认得那是公爵的戒指。

  按照哈尔金所说,那位吉巴山伯爵继承了祖先一大笔财富,想要从诺恩移民到法兰,并还在不断转移财富。

  这么一想,把这些戒指位置顺序一换,不就是吉巴[Kipa]吗?

  那位吉巴山伯爵,大概率就是库什公爵了。

  换句话说,公爵极有可能准备逃跑,他根本不想起义,而且这件事,极有可能教会是知道的。

  明知公爵不会反,还派敕令连过来,不怕将其逼反吗?

  那些敕令连能这么快地攻破城堡,真的是因为他们太强了吗?

  那唯一的可能就只有一个了。

  霍恩的大脑像是生锈卡住的齿轮,那个想法呼之欲出,可他就是想不出来。

  或者说,他不想去想。

  或许,公爵早已与教会和帝国串通好,那几万名“短毛”流民便是他献给帝国的礼物,一张通往帝国贵族社会的入场券。

  霍恩顿时从地上站起,可他的身体又僵住了。

  回去吗?可回去有什么用呢?通知他们逃跑吗?

  直到这时霍恩才反应过来,河道被堵塞了,这两万人没法从水路离开。

  通往东北边山地的城堡和关卡都被封住了,而西南边则是一片平原丘陵,这样的地形中,他们两条腿哪里跑得过敕令骑士四条腿。

  更别提贞德堡内有一百多名超凡骑士和上千装备齐整的雇佣兵,还有封臣部队。

  公爵的秘密军队听说已经驻扎在附近,他们能逃到哪儿去。

  反过来说,贞德堡的死局唯一的出路,就在这条船上了。

  不知不觉间,公爵布下了天罗地网。

  离开,这就是唯一的路了。

  站在椴树下,霍恩望着缓缓而来的船,河水的声音是那么地刺耳。

  “冕下,船来了。”

  看着那艘小桨帆船,他却突然无比平静。

  看啊,坦途就在眼前啊,只要踏上这艘船,给他五年的时间,他就是黑蛇湾第一大秘党的高层。

  发条科技,还没有继续研究。

  池沼镇,还没有发展。

  他应该是如同愿景那样,用五年完成炼金的原工业化,五到十年进行轻工业吸取足够的资金,五年完成重工业的发展,最后靠着人海一般的发条铳铺平整个帝国。

  向前踏一步,踏上这条船,前往黑蛇湾,那里有辉煌的未来,有一个独属于他的帝国。

  留在千河谷,只有无穷的战争泥潭。

  该走了,该走了……该走了吗?

  霍恩艰难地踏出一步,腰间的手半剑却从腰带上掉落下来。

  他下意识弯腰去捡,就在他的手触碰到剑鞘的那一刻,一个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可那声音却清晰地仿佛在耳边。

  “我们的国,不再需要骑士去保护弱小。”

  霍恩低下头,那剑鞘安静地躺在他的手中。

  丹吉将剑鞘扔给霍恩后,向着2700名超凡骑士发起了冲锋,他让霍恩去建起一个不需要骑士的国。

  “别再让孩子们,死在我们这些老东西的前面了。”

  霍恩握住了剑柄,摩挲着那粗糙的质感。

  在这剑柄塞入他腰间之后,弗里克竖起长矛刺向了2000名装备齐整的雇佣兵。

  他祈求霍恩不要让他们的孩子死在他们这群老人的前面。

  “我有一身肮脏的血,我只求把它们流干,能换来正义。”

  霍恩抽出了半截手中的剑,他崩坏了这把云中雪,为成千上万个蓝血孤儿立下了墓碑。

  那个无名的小偷僧侣将那个名单交给自己,求他送孩子们回家。

  “我算什么穿越者啊……”霍恩梦呓般看着手中的剑,他仿佛能看到三座墓碑。

  “我算什么穿越者啊——”霍恩咬着牙在胸腔里低吼道。

  月光下,赤钢制成的手半剑正散发出淡淡的红光,霍恩猛地眯起眼睛,低下头,仔细地朝着剑身上看去。

  由于布罗克不认识艾尔文,在重铸这柄剑时,尽管他尽全力去刻上了一样的铭文,可终究还是刻错了两个字母。

  可就偏偏是这两个字母,剑身上的铭文不再是高洁的“云中雪”,而是“血遮云”。

  “我算是个什么穿越者?”

  霍恩的声音平稳而淡然,仿佛睡梦中的呢喃,不知道说与谁听。

  “我就该趁早逃走,去当个小工坊主,去当个小庄园主,教皇救世主这种高大上的职业,真不适合我啊。”

  “冕下?”在霍恩身旁的勒内杜瓦隆茫然地以询问的目光看着他,不只是这两人。

  在场的所有人都看着霍恩,与其说他们在等着霍恩登船,不如说他们在等着霍恩做决定。

  阿尔芒的结论和女巫的消息一结合,大家都有了些底,可他们依旧要等着霍恩做决定。

  做最后的决定。

  霍恩总是嘲笑那些陈胜吴广不理智,觉得闯军西军不聪明。

  为什么不建立后方?为什么要四处流窜?为什么不知道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

  为什么呢?

  “我到死,都是那个偏执的小镇做题家啊。”

  自嘲地笑着,霍恩用家乡的语言感慨起来。

  他做不到大义凛然,也做不到不择手段,英雄和枭雄他哪一个都做不成。

  他就是一个普通人,在家乡也是,在这里也是。

  但霍恩想,史书上的英雄枭雄太多了,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

  可史书上的普通人却太少,少得可怜。

  人总是要死的,可有时候,怎么死却比怎么活更重要。

  “浮生若梦,为欢几何,岂有长生不灭者?”

  这样的情景,霍恩应该是想要念两句绝命诗的,就像什么“我自横刀向天笑”“人生五十年”一样。

  可他到底没有这个才华,他的骑士诗水平就是个打油水平,他只会背书,但那便够了。

  轻吟着,将手中的血遮云全部从剑鞘中抽出,锋利的红光仿佛能斩断月光。

  “公无渡河,公竟渡河,笑把悲歌作凯歌!”

  血遮云散发着妖异的红光,嗡嗡抖动着,仿佛在咆哮。

  突兀地轻笑起来,霍恩还剑入鞘,他环视在场的众人,双眼亮得可怕:

  “茜茜,格兰普文,我有点事,要回贞德堡一趟,你们先走吧。”

  空气突然安静了一瞬间。

  紧接着,原先在搬运行李上船的孩儿军立刻围拢过来。

  “帕帕,我们跟你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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