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恩茫然抬头,却见是满脸惊喜的哈尔金。
帮着哈尔金付掉了逃单的餐费,霍恩与他一起走出了酒馆。
望着换了一身破布袍的哈尔金,霍恩长叹一声:“你小子,怎么又整成这样了?”
“贞德堡这边的当铺不识货。”哈尔金愤愤不平地举起一枚戒指,“我那可是吉巴山伯爵的戒指,怎么可能是假的?”
“吉巴山伯爵?”
“是啊,那可是法兰王都的大红人,据说继承了一大笔财产,最近两年在王都那边尤其活跃,这戒指就是我给他当向导时……”
“好了好了,我没兴趣知道这些。”霍恩拍拍他的肩膀,“我赎你出来,是找你有事。”
“您说。”
“你不是对贞德堡熟悉吗?你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对机械齿轮一类东西熟悉的工程师。”
“我哪儿找得到工程师啊?”哈尔金被霍恩的话吓了一跳,“要是说对机械齿轮熟悉的工匠,比如锁匠一类的,我倒是认识几个。”
“那也行。”
总好过没有嘛,给了哈尔金四第纳尔的路费,霍恩便乘坐马车返回营地。
毕竟这也快中午了。
他并没有让马车直接返回,而是叫马夫绕个路,从所谓的市民区过去。
马车驶过运河上的大桥,来到另一边的富人区。
绕过市政厅,在钟楼之下,是两排整齐而整洁的房子,正如卡斯蒂所说,有梧桐树有白漆房。
市民们有说有笑地在街道旁行走,彬彬有礼地互相打着招呼。
果然,穷人们穷得千奇百怪,富人们富得一模一样。
从市民路走过,便到了外围的卫星镇。
霍恩掀起马车的帘子,朝外探望。
草房子和木房子以及农田果园融在一起,甚至有些看不出这到底是城镇还是乡村。
整个贞德堡的市民或城市中的常住人口,差不多是五千到六千,剩下的一万多人大多居住在外围的卫星镇和废墟区。
再外围的便是附近的村庄了。
下了马车,到了营地,阿尔芒直接从门口迎了上来:“冕下,那三十四个新营地的军团长都来登记过了。”
“还有一个是谁?”霍恩脱去了兜帽长袍,换上了清爽的外褂罩袍。
“还有一个挂在咱们围墙上……”
从营门来到小木屋前,三十四个军团长七歪八倒地躲在屋檐下,浑身都汗唧唧的。
他们等了快一个小时了,不敢不等啊。
“诸位都到了?”霍恩明知故问地说了一句。
“活着的,都到了。”托马斯赶紧站出来说。
霍恩鼓了两下掌:“元老们,你们作出了最正确的选择!现在,我需要你们再次重申,你们是谁?归属于谁?”
军团长们纷纷各自对视一眼,在黑帽军虎视眈眈中,还是一起说出了那句。
“我们是教皇国的元老,归属于圣孙子教皇霍恩的治下。”
“好。”霍恩笑了起来,“那么,对于新营,我要下达第一道命令——大清洗运动!”
第135章 大清洗运动
帝国历1444年11月4日。
跳蚤们的末日到了。
上百名黑帽军排着整齐的队列进入了新营,并控制住了各个交通要道。
随之一起搬来的,还有各种扫帚,铲子和藤筐。
在旧日军团长和新任十户长的催促下,流民们被迫从垃圾堆中起身,麻木地来到外面排好队。
古拉格老营的黑衣国民皱着眉的带领下,差不多有一千个流民被带到了小溪边。
溪水旁还有成堆的木柴,近三百个从废墟中收集或废弃的残破酒桶水缸。
这些都是霍恩之前叫卡斯蒂准备好的。
溪水被提上岸,投入了那一个个大木桶水缸中,滚烫的溪水散发着一股股白汽。
至于女性流民则被安排在了另一个地方。
流民们顿时躁动起来,这场景,这氛围,该不会是要把他们煮了吧?
“金牌诵经师老爷,这是在做什么?”
“是要煮汤吗?我怎么没见到食物?”
一些胆大的流民纷纷站出来发问道。
阿尔芒吃力地爬上一个土坡,模仿着霍恩平时的调调说道:
“诸位,之前你们都只是挂着我教皇国的名号,根本没有正式举行加入仪式。”
阿尔芒义正词严地大喊道:“想要加入我教皇国,就得进行三大仪式。
第一个,是洗礼仪式,洗去罪孽和污秽,不虔诚的人,落入热水中,只会发狂和抗拒,那就是魔鬼的象征!
第二个,是剪发仪式,剪去你们的长发和胡须,是模仿夏娃亚当,剪发后,你们不再是曾经的伱们,而是这个世界的新生儿。
第三个,是圣歌仪式,就是在十户长的带领下,合唱圣歌并学习踏步祈祷!”
显然,阿尔芒在新营流民中,并没有在老营那样的威望。
他的发言,只引来了更加怀疑的眼神。
但他有后招,阿尔芒对身旁的托马斯使了个眼色。
在众人狐疑的眼神中,托马斯以身作则,来到了水缸前。
水缸的表面散发着热腾腾的蒸气,他脱光衣服,在沉吟了半秒后,翻入了水缸中。
“嘶……”压着急速红温的脸,托马斯咬着牙关,朝流民们扯出一个笑容,“不烫!”
“不烫就不要站着,把眼睛闭上,坐下去。”
就在托马斯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的时候,两名黑衣士兵已经强压着他的肩膀,把他塞进了滚烫的热水中。
火辣的灼烧感侵蚀着托马斯的皮肤,当他再一次从水中站起时,他亮出被烫红的黑皮肤,半哭半笑着说道:“不烫!”
毕竟要是烫的话,那就是心中有魔鬼啊。
其实托马斯感受到的灼烧感,并不是只来自于热水,还有塞西配制的清洁药水。
效果比正常的清洁药水要好,成本更低,但代价是使用时,有一点小小的烙铁烫皮肤的灼烧感。
在托马斯的演示下,其余的流民们一一跳入了热水中。
尽管一开始,他们都在鬼哭狼嚎,可最后,还是强行说到“不烫”。
就当他们渐渐适应了水温后,居然有一种舒服的感觉,真的就像是洗去了什么负担一样。
多日来的劳累,仿佛跟着散去,他们有些人甚至在热水中睡着了。
直到老营的乡民掏出了猪毛刷子。
“哦吼吼吼吼……不痛!”
“不痛!啊!一点都不痛!”
“呜呜呜,根本不痛!”
从热水抬起头,流民们的确有一种重获新生的感觉,就像是掉入魔鬼的火狱重返人间一样。
“不痛不烫的话,你们为什么哭啊?”
“这是太过喜悦流下的泪水,你懂什么?”流民们哭喊着说道。
每当猪毛刷子刷过他们的后背,都会露出带着血色斑点的印子,一条条油泥散落在热水中。
在此期间,老营乡民们会用小刀修剪他们的须发,把虬结的头发和胡须统统割掉。
在此期间,他们的衣服将会放在火堆前熏烤,火堆中的木头,都是浸泡过驱虫药水的,正好能将跳蚤和小虫全部驱走。
当他们洗完,还要撒药粉,刷牙,用小刀修剪指甲。
最后,一个个红灼大虾般,身上一片红一片白的流民们,茫然而欣喜地站在路边。
这种清清爽爽、没有保护层的古怪感觉,是他们这辈子从未体验过的。
还真像是刚出生的婴儿。
海量的污水倾倒在小溪的下游,原先的清水变成了灰色,跳蚤的尸体在水中流淌沉浮。
阿尔芒则站在这些“新生儿”面前,开始给他们传教。
“只要经过洗礼,是对自身的忏悔,你便可以戴罪立功了!”阿尔芒大言不惭地说道。
“好像没有这个教义吧?”一名虔诚的信徒说到,“我在教堂打杂了二十年,从未听过啊。”
“你们还是太僵硬了,领会神的意图,不仅仅是从经文,更要从心。”
阿尔芒一脸不屑地摆手道:“我得出这个教义,是从本心出发。
你看,仁慈的人会饶恕三次犯错的人,圣父仁慈,那么他肯定愿意饶恕三次犯错的人,那肯定也愿意让你们戴罪立功了!”
“诶,好像有几分道理。”
“有个毛,这不纯瞎说吗?”
“怎么?你又懂了?你是教士吗?你行你来解读啊!”
这边在洗人,营地那边在洗地。
一筐一筐的瓦砾垃圾碎骨从帐篷草屋中清扫出来,在十户长的催促下,流民们吃力将垃圾推到营地外的大坑中。
跳蚤之类的,更是有塞西配制的廉价驱虫药粉。
这驱虫粉成本很低,效果很好,但散发着极其浓郁而强烈的石楠花味。
足以让跳蚤和人都发出尖锐爆鸣声而离开。
从正午到傍晚,六个小时的时间,才堪堪洗完了一半的人。
但没关系,洗完和没洗完的人隔离开,明天继续洗。
集体行动中,尤其是所有人都参与的集体行动,是最方便树立权威和扩大影响力的环境。
大清洗不仅仅是对人和居住地的清洗,更是对军团长们残留影响力的清洗。
由于大清洗过程中,全程由霍恩以及他的老营在调度指挥,军团长只起建议作用。
所以,当六个小时的大清洗结束后,他们仍旧会下意识地听从霍恩的命令。
期间当然有反复,但权力就是这么一步步来回拉扯中转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