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边的沙子都被鲜血染成了红色,恐怕只有次日的潮浪来了,才能将地面冲刷干净。
“刺。”
站在阵列后,帽盔带有马尾装饰的多斯拉克管领,无比从容的发布着命令。
躲避在塔盾之后的战士,挥聚手中沾腥带血的长矛,循声向前刺去,浑然不知自己已经杀死了多少人。
事实上,这位管领并不像表面那么冷静,反而心中充满了疑惑,作战计划是伊莱休和他共同制定的:两头并进,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他原本正轻轻松松的带领着一千多战士,朝伊班人的聚集地挺进,准备去策应伊莱休,目标是防止敌人向北逃窜。
没想到的是,突然就遭受了敌人主力的袭击,只能被迫向后撤退,等他发觉脚下土地变得坑洼不平时,已经没了退路,唯有选择背海一战。
怎么就发生了那么多意外,伊莱休那边,到现在为止,都一直处于失联状态。
站在多斯拉克管领对面的塞格尔,同样忧心忡忡,不时的抬头往南方望去,他早已派人联系过父亲伯恩,和家族的精锐战士,但直到现在,两方都没有任何消息回应。
第153章 夺取河湾
战呼声鼓噪,伊班人怒火中烧,再度狂冲向入侵者的战阵,连塞格尔·西格瓦尔德都阻拦不住他们,但他们的猛攻直撞,就是无法突破多斯拉克的阵线。
另一方撑着塔盾的多斯拉克长矛兵,目光冷酷,严防坚守,毫不留情探出带血光的矛尖,展开重复且枯燥的反攻。
伊班人又被压制了回去,完全被打散,他们束手无策,站在那里叫跳辱骂了一通,而后退走,只在塔盾前留下了一片黑压压的尸体。
就在此时,那位管领脸上露出一丝残忍的笑意,冷冰冰的喊道:
“弓箭手上前!”
紧密如钢铁城墙的塔盾,就像是长出了无数扇城门一样,轰然打开,几百位手持长弓的森林行者站了出来。
管领眼中闪烁着兴奋的亮光,振奋的声音在海岸上响彻,仿佛胜利的号角一般来回震荡着。
“射!”
森林行者和伊班人之间的宿怨十分深重,他们的箭矢在阳光下闪动着冷焰似的光芒,每个弓箭手胸中都充满了不屠尽伊班人,誓不罢休的杀气。
他们弯弓搭箭,对准刚刚集中在一起的伊班人,箭矢齐发,将带着仇恨的箭雨插进宿敌的身体,一时之间,鲜血沾满了半坡上的每一寸土地。
“攻!”
近千名多斯拉克长矛兵立刻丢掉塔盾,拔出腰间的弯刀,挟着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冲出海滩,在弓箭手的掩护下,向山坡上的敌阵发起冲锋。
往坡顶撤退的伊班人惊慌失措,四散溃逃,塞格尔急忙派出最精锐的后备军投入战斗,迎接这场攻势。
正当他以为可以松口气的时候,身旁却传来了让人胆战心惊的呼喊声。
“火,着火了。”
塞格尔如遭雷击一样,瞬间呆愣在原地,他缓缓侧身向南望去,熊熊烈火染红了河湾,那里正是西格瓦尔德家族所在的聚集地。
这一刻,他忍不住低下头,隐藏眼中的泪水,他听过许多传颂战争的诗歌,一直都明白战败后的下场。
可是等到实际经历的时候,才能明白这种感觉有多么绝望,但没有那么多时间让伊班人伤心。
多斯拉克管领也看到了河湾起火的状况,他明白战争已经到了决出最后胜负的关键了。
他大喊一声,命令全军冲锋,这振奋人心的景象,让多斯拉克战士的压抑一扫而空。
“多斯拉克,冲,冲啊!”
管领举着弯刀和战士们并肩冲锋,想要与敌人决战,狂野的吼声伴随着他们势如破竹的气势,像一股从海岸涌起的黑色怒潮一样,暴乱凶猛的往前狂卷而去。
攻击者遭到了逆袭,原先主导攻势的伊班人被迫组成盾阵防御,但他们只能勉力抵挡住恐怖黑潮的第一波猛烈反击,很快,他们的阵线就被撕开了。
多斯拉克人仗着身高体壮杀进阵中,伊班人的阵形完全被冲散,不是遭到砍杀就是四散奔逃。
此时,即使塞格尔身份高贵,又很聪慧,在其中能扮演的角色也是微不足道的,他心中的愤怒、痛恨,最终化作了恐惧、无力。
各种挫败感和绝望,如同山上丢下来的石头,重重砸在他的脑袋上,他轰然一声摔在地上,丧失了知觉。
——
当塞格尔恢复神智之后,他依旧躺在坡顶的地面上,头顶上的天空万里无云,阳光普照,但他却感觉有点冷,浑身发抖,觉得好像掉到了冰水中一样的发冷,可脑袋又像是着火了似的发热。
“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他自言自语道,用尽全力,扭头向四周望去。
只见一群手持巨斧的入侵者,正在收割战场上死尸和奄奄一息伤患的头颅。
他想要怒吼,却发不出声音,他痛苦不堪地站起身,刹那间,面前的景象,让他的脑袋清醒过来。
放眼望去,到处都是一片死寂,没有呼喊声、交谈声,空气中充满了血腥的气息,整座山坡已经没有了生还的伊班人。
突然间,他发现有个手持巨斧的壮汉爬上山坡,朝向他走来,他慌张的摸向腰间,但却摸了个空。
他朝地面上寻去,附近也都没有任何武器,他用颤抖的声音大喊:
“我是伯恩之子,塞格尔·西格瓦尔德。”
那人听不懂伊班语言,只是停下脚步,紧紧握着巨斧,盯着塞格尔。
他这时才想起自己应该相处的身份和地位,迅速举起了双手。
壮汉相当有力,轻松的将他摁倒在地面上,直到对方放下巨斧,用绳索把他捆绑起来,他心中浮起的忐忑不安,才彻底平复。
不久之后,塞格尔就被连拉带拽送到了河湾处的一个营地中,里面关押的都是被解除武器,鼻青脸肿,但没有受伤的伊班人。
“塞格尔!”一声充满惊喜的叫喊声传来。
听着这熟悉的声音,塞格尔立刻转头望去,当看见自己父亲还活着的时候,他不禁松了一口气,但发热的头脑,让他无法表现出此时激动的心情。
“塞格尔!”
不等他做出回应,同样被捆绑住双手的伯恩·西格瓦尔德,就冲了过来,他大喊着:
“我真没想到你还活着!我真的,我还以为你的好运都已经用尽了,这真的是,不过,先不着急说这些,你随我来。”
他领着塞格尔走到一旁的角落里,四周的伊班人迅速将他们围在了中间,他面色凝重的问道:
“伱没有透露自己的身份吧!”
塞格尔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那是他在攻下水门之后,临时从聚集地里随意找到的,随即摇了摇头回答道:
“没有,那个带我来的入侵者,根本听不懂伊班语言。”
“那就好!”伯恩吁了口气,悄声道:“差一点点,一切就无法挽回了,战争是残酷的,入侵者正在报复那些打开水门的勇士。”
两人的谈论没有维持多长时间,一队背负长弓的木人走进了营地,为首的那人,四下张望一番,就找到了藏在俘虏中的西格瓦尔德家族领袖。
他露出一抹残忍的笑容,伸手指向伯恩,用不太熟练的伊班语言道:
“你,跟我来。”
伯恩抬头看着对方,从容不迫的走了过去,在挤开四周想要保护自己的伊班人时,他刻意用力撞了一下儿子,压低声音道:
“永别了,西格瓦尔德家族的继承人,你是我最优秀的孩子。”
塞格尔紧握的拳头,在父亲希冀的目光注视下,缓缓松开,他压抑所有情绪,目送伯恩跟随木人一起走出营地。
第154章 宫殿会议
多斯拉克的军队正在进攻伊班,但丝毫未影响到圣城,这里比以前都要和平安详许多,民众欢欣鼓舞,期待着会有一个更加美好的未来。
伟大卡奥的宫殿,地处圣城的核心区域,具有明显的多斯拉克特色,那就是非常大。
用丹妮莉丝的话来描述,跟这处住所比起来,总督伊利里欧在潘托斯的豪宅,看起来就像一个猪倌的小屋。
她曾幻想过未来的住所,觉得肯定会很大,但她绝对没想到的是,会比一个市镇还大。
当然,蒙戈并未把这些动听的话当真,因为,他的宫殿除了大以外,就再也没有别的了,那些预留出的花园、比武场、马场、龙穴,现在连个影子都看不出来。
这也是他没有选择在宫殿举行加冕仪式的原因,这里还不如那座高达两百余尺的巨大青铜马门,震撼人心。
唯一令他还算满意的是寝宫,这原本是一座充满吉斯风格的宅邸,经过学士巴斯·波特的改造之后,就带有了许多维斯特洛城堡特征。
厚厚的灰色石墙,围起数十个无窗的房间和塔楼,只留有一座巨大的铁皮木门可以进出,大门关着的时候,从内部以三根沉重的门闩拴上,若想要强行攻下它,需要一支精锐的军队。
宫殿内部则保留了原来的风格,狭长的拱廊,宽敞的大厅和套房,陈设奢华,地板上铺着魁尔斯丝绸地毯,乌木大梁支撑着高高的天花板,上面刻画着狩猎图,墙上则挂着价值连城的崭新挂毯,用金银线描画着多斯拉克在流血世纪的历史,最大的那幅画着圣母山下的决战。
此时,事务官奥佛和学士巴斯·波特,身边跟着六名血盟卫,正走在前往卡奥寝宫的路上。
大门由十位披着铁甲的宫殿卫队看守,他们出示了卡奥手令以后,这些连神情都看不到,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外的战士,才敲开门闩放他们进去。
奥佛一行人在通过一条四周布满藏兵室、望洞和射孔的甬道后,踏入了一座美丽的庭院,他们顺着一道由白色砖石砌成的狭长拱廊继续前行。
长廊靠墙的那旁,摆放着精心雕琢打磨的火盆,用以夜间照明,还有一张张供客人等待休息的长椅和观赏花盆,拱廊的另一侧,则悬挂着近乎透明的轻纱幕帘,正随风飘舞。
绕过这条长廊,便是前往二层大厅的阶梯,奥佛和巴斯·波特走了上去,跟随他们的血盟卫则都留守在了原地。
二层的大厅非常宽敞奢华,从这座寝宫或城堡的外面来看,它没有任何窗户,但学士却充分考虑到了光源问题,他可不会让卡奥的住所内一片漆黑,经过他的改造,阳光会整天透过摆满鲜花的阳台,照进朝南的大厅中,令这里无比明亮。
当奥佛和巴斯·波特走进大厅时,血盟卫中军千户诺哈特、左翼万户哈沙、副万户莫索和右翼万户科索罗都已经坐在那里,等待卡奥的出现。
片刻之后,蒙戈从大厅右侧廊柱后的拱门里走出,他穿着一件黑锦缎长袍,领口别着一枚银色宝石胸针,褐色雕纹的腰带上挂着弯刀“泣血之星”。
学士对此很满意,这是符合伟大卡奥身份的装扮,他还瞥见拱门对面的轻纱幕后站了个身材娇小的女人,直到蒙戈落座,那道身影才缓缓离去。
随着卡奥挥手示意,众人纷纷坐下,只有奥佛还站在原地不动,但从他那舒展的皱纹和充满欣喜的脸色来看,他是有很好的消息要说。
果不其然,只见他先俯身行了一礼,接着就像棵橡树一样,硬朗的挺直着腰背,双眼闪闪发光,兴奋的喊道:
“尊敬的伟大卡奥,天佑多斯拉克!”
“我在来此之前,先去会见了布拉佛斯使者,从那里得到一个喜讯,海王决定对奴隶湾事件保持中立,他不会加入瓦兰提斯和奴隶湾的联盟,派遣舰队南下,当然,他也不会发声对任何一方表示支持。”
奥佛的话,令蒙戈立刻开心起来,犹如感受到了阳光灿烂的美好时光。
他并非是惧怕布拉佛斯,海王虽统率一支天下无双的战船舰队,但还无法威胁到多斯拉克这个内陆国家。
在厄斯索斯大陆,没有任何陆军敢和多斯拉克军队野战。
如果海王真的派遣舰队加入战争,他也不担心,布拉佛斯地处大陆的最西北角,无论向哪里进军,都是一段不短的距离,需要足够的航行时间和补给路线。
等海王的舰队抵达,奴隶湾的战争早就结束了。
他最不希望发生的是,布拉佛斯选择站在解放奴隶这边,在奴隶的心中,抢占多斯拉克的声名和地位,毕竟它是一个奴隶建立的国度,一直旗帜鲜明的反对奴隶制度,打击奴隶贩子。
在布拉佛斯,无论你来自任何地区,拥有任何信仰,逃亡的奴隶都会得到自由,并不必担心会被抓回去。
奥佛很清楚,众人都会对海王的决定而感到奇怪,不等有人出声询问,便又接着解释道:
“如果你们知道一个消息,就绝不会再质疑这个结果。”
“阿斯塔波使者盖尔和布拉佛斯使者有过秘密接触,他贿赂了对方的同伴,从那位背叛者口中得知,现任海王费雷哥·安塔里昂身患重病,无药可治,总督、博士和铁金库看匙人已经计划从公民中选出新一任海王了,但海王是要终身服务的,只要他还活着,他的决定就要得到尊重。”
说完这些,奥佛摸了摸有些干渴的咽喉,随即又对蒙戈笑着道:
“对这些消息的真实性,我还有一条佐证,铁金库已经派出使者出使奴隶湾,他们计划以经济援助的方式帮助屠夫克莱昂夺得王座,条件是克莱昂承认并答应偿还,阿斯塔波商人所欠下的所有债务,而且,在使者的计划中,圣城就是他们的下一站。”
“他们的铁律不是反对一切奴隶制度吗?”万户哈沙咧了咧嘴,情不自禁的讥讽道:“铁金库为什么给阿斯塔波的奴隶贩子贷款。”
“不,不,首先,阿斯塔波的商人并非都从事奴隶贸易。”奥佛被哈沙的话逗得哈哈大笑,他顿了顿脚,拍拍手道:
“其次,也不像您说的那样,布拉佛斯第一定律,是任何一个人都永远不会成为奴隶,但,请记住,是布拉佛斯的任何一个人,不包括其他地区。”
“还有,布拉佛斯和铁金库并非是同一回事,铁金库的箴言是永不拖欠。”
“那,难道我们多斯拉克也欠铁金库的钱。”哈沙面露疑惑的问道。
奥佛没有着急回答,他坐回到座位上,喝了口水润润嗓子,才接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