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准备道歉，话都到了嘴边，一股无名火却随之冒出。
——他的命都是我救的，我骂他两句怎么了？
这不对。
“抱歉，我……离开一下。”
海涅匆匆离开。
…
路上，无论他思考什么问题，都会被没来由冒出的负面情绪中断。
想起刚才所见的黑泥时，会不可遏制地愤怒。
想到这里留存的枯萎兽时，会没来由地嗜血暴虐。
他走出心室，远远看到灰月往这边走，脑海中不受控地出现了旖旎的想法。
他从没觉得控制情绪这么难。
“别跟着我！”
扔下一句话，他踩着奎尔库斯的身躯独自来到树顶。
遥望远处的天空，海涅慢慢放空大脑。
他开始寻找藏在自己感知中的那些黑色情绪。
……
过了一会，他伸出手。
亡者之瞳下，掌心多了一团漆黑的蠕动物。
只有豌豆大小，就让他情绪失控。
一想到奎尔库斯在过去的岁月中与海量的黑泥对抗，他就不禁一阵感慨。
“也许是树木的缓慢思维让它能够更好地应对吧。”
忽然，海涅感觉到精神力在飞快地消耗。
竟一股脑地涌入了掌心这团物质。
后者随即开始剧烈挣扎，接着一点点褪去漆黑，变成了……银色？
海涅心头狂震：
“难道这就是灵烬到元料的……净化？？”
枯萎之痕那片大雾中的银色碎光莫非都是这样诞生的？
这时灰月爬了上来，颇为诧异道：
“这是什么？”
“我管这个叫元料，眼前这个应该叫……活性元料。”
海涅忍不住笑了笑。
灰月：“我在奎尔库斯的记忆中见过这个，还有那些黑色的……被你称为灵烬。”
“是的，看来你把信息消化得很彻底。你来找我干什么？”
“那个人类说你状态不对劲，让我上来看看。”
她打量着海涅：“可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海涅轻笑：“我不觉得你是这种温柔体贴的类型，说吧，你从卡尔那里知道了什么，又有了什么新的想法？”
灰月翻了个白眼。
“我考虑过你的计划，你如果想要让这里与翠叶庭一并成为麦卡拉山区的眼睛，必然需要一样东西。”
海涅忍不住问：“你难道想说魔网？”
灰月一愣：“你怎么知道？”
“卡尔能告诉你的无非就是魔网。”海涅摇了摇头：“这东西我也想要，可不是想想就能有的。”
“我知道，但我听过魔网的原理后，觉得这并不难。”
灰月继续道：“几十年前——准确说是四十年前，真理院派来修建那三座魔法通讯站的法师最高只有四级，他们的元灵亲和一定没你高。”
海涅：“你既然看完了奎尔库斯的记忆，就应当知道，魔网是在八百多年前搭建的吧？”
“是，但四十年前，那些法师将三个被你称为元灵法阵的银色圆球接入了魔网，它们分别连接着北边的翠叶庭，西南的鹰衔山，以及东南方向的精灵哨塔。
“也就是说，搭建魔法通路的难度并不高，难点在于，你要如何保证它们不被污染。”
听到这儿，海涅饶有兴趣道：“听起来，你找到方法了？”
灰月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缓缓开口道：
“过去在夜精灵内部一直流传着一种说法，即牧树人才是导致枯萎扩散的原因。
“很长一段时间我都认为这是恶意中伤，但在奎尔库斯的事情后，我突然意识到，能够自由支配生命力、肆意更改植物的生命形态某种程度上也属于‘奴役’。
“这种行为与奎尔库斯基于善意的‘束缚’没什么区别，甚至更加恶劣。
“所以，就像枯萎之痕的大雾中出现了污染，那些‘灵’感到痛苦，牧树人的行为也会让森林感到痛苦，枯萎就是污染。”
海涅若有所思：“你是想说，魔网被污染的原因与之类似？”
“是的。”灰月点点头：“就像奎尔库斯留在地下的脉络那样，我觉得你可以搭建一套干净的魔网，在地下，而不是天空。”
第189章 木泪珠
灰月的想法海涅也有过。
他在魔网中靠近运送信息的元灵就是为了偷学这个通灵术。
现在也已经基本掌握了。
就像灰月说的，真理院的几个低级法师都能搞定，以他的元灵亲和显然不是什么难事。
但是，刚成为通灵师的灰月显然不了解真正的麻烦。
——怎么用魔网的技术来搭建一个纯净的网络？
这就好像在一家007的公司里，在不改变工作时长和待遇的情况下，只改变老板的话术，是没有任何作用的。
高压手段奴役员工，和精妙话术pua员工没什么区别。
反正员工最终都会过劳死，活是公司的人，死是公司的死人。
其怨念也会变成黑泥，永远陪伴公司。
通灵师只是可以和元灵沟通，无法解决这个根本问题。
起码暂时不行。
灰月还是把通灵师想象得太无敌了。
于是海涅把这种情况解释给了对方。
说完之后，他补充道：
“这还只是技术层面的考量，你可别忘了，这里是麦卡拉山区，处于监视和封锁之中，太大的动作不可能瞒过去。”
“对噢，你们在被监视……”
灰月这才后知后觉地点了点头，随即猛的意识到不对劲。
是啊，麦卡拉山区可是被封锁了啊！
她忍不住上下打量着海涅，又看向下方的骷髅。
“这些年的封锁力度……减弱了吗？”
海涅失笑：“你也太小瞧维利塔斯院了，他们派了一个法师常驻这里，每天连领主拉的屎是什么颜色都要写成观察报告用魔网发回去，这算减弱吗？”
灰月面露惊愕，她没想到四国公约之外的真理院也这么变态。
“那伱怎么能在监视下成长到这种程度……你真的来自埋骨地吗？
“你该不会是什么活了几百年的巫妖，一直在蛰伏，被圣光审判刺激到了才决定复仇吧？”
“你的想象力这么丰富吗？”
海涅无奈地笑笑：“我只是运气好罢了，至于如何做到……在付出了一定代价后，我把那个负责监视这里的法师变成了自己人。”
“你的人？？？”
“是的，我的人。”
如此回答的同时，海涅也很庆幸。
如果不是靠惠惠隔绝了监视，他这两个月恐怕一事无成。
稍微出格的异常举动都被发现，接着招来全面的盘查。
最难受的是，纳加还不能有事。
他每天只发回去一张薄薄的魔法信纸。
可那却代表了维利塔斯院领先不知多少个世纪的魔法科技的全面碾压，都快赶上外星人了。
“这也是通灵师的力量吗？”
灰月喃喃道，这听起来太荒诞了。
但她脑子转得飞快，突然道：
“我明白了，你拉拢我也是这个原因？”
“你总算开窍了。”
海涅很欣慰。
作为一名四级猎人，灰月是根正苗红的翠叶庭高级军官。
她几十年前就驻守在这里，还是此次事件的幸存者，说出来的话可信度极高。
相信无论是水银森林还是悼木山谷，都会高度重视此次的枯萎之痕爆发事件。
毕竟他们家里也有枯萎之痕，万一也炸了怎么办？
所以只要灰月不暴露他，他就可以继续灯下黑。
海涅道：“你从现在开始编一份详实的报告，报告里可以出现关于奎尔库斯的一切，甚至你消化的记忆也可以拿出来说，只要来源明确。
“但切记，不能包括我和我的骷髅。对了，你可以把问题推给冥界！”
海涅越说越上头，一时间滔滔不绝。
“我让人给你打包一些冥界那家伙留下的碎肉和铠甲碎片，你要是被要求回去做汇报，记得一并带上。
“如果他们拿这些东西去研究，想办法给我也搞一份研究报告回来。
“对了，这棵亡灵树的样品也带回去一些，我想知道它能不能用作建筑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