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知道，自己的机会正在变少，这可能是自己最后的机会了。
经过最开始的混乱之后，士兵们很快发现自己的军团长官奋战在第一线，这极大地鼓舞了战士们的士气，就连溃散的战士们也自发回到战场，拿起盾牌和短剑加入看似摇摇欲坠的阵型，和自己的战友们并肩作战。
蒂雅喜欢亲自冲阵，这有很多坏处，但在鼓舞士气方面，这招非常管用。
双方就这么僵持了很久，最终撑到其它军团的主力部队逐渐奔赴战场，战争的天平再次倾斜。
冷兵器作战很看重士气，双方的兵力经过两次此消彼长，现在帕尔菲人在数量上也正在逐渐失去优势，等对方的主力部队到达之后，帕尔菲人不得不开始撤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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营帐里气氛沉重，所有人都感到压抑。
蒂雅随手把砍钝的长剑丢在地上，哐当的声响好像铁锤砸在每个人的心头。
“谁来分析一下我们的损失？”
资历最老的埃及总督安东尼斯开口：“有两座攻城锤被烧毁，一侧的土堤被彻底焚毁，需要重新搭建。时间粗略估计需要十几天，此外士兵的伤亡数量是....”
林林总总说了有一段时间，蒂雅的脸色越听越阴沉。
等安东尼斯的报告结束之后，蒂雅询问众人：“我们是地中海唯一一支职业军队，一直以来我们都作为最优秀的士兵深感自豪。现在你们被一群土匪搞得溃不成军，如果不是我及时赶到战场，战线就可能崩盘。如果不是我及时赶到，这情况发生多少次了？身为士兵居然在战场上转身逃跑，你们的手下要么是各个行省的精锐，要么是久经战阵的边军，为什么会三番五次出现这种情况？
你们在训练上可能远超对手，但你们的勇气连城里那些人都比不上，他们没吃饱没武器装备就敢出城面对蝎弩和投石机的密集射击！是我们的民族不如他们优秀吗？是我们的训练不如他们刻苦吗？他们已经决心面对死亡了，我不要求所有人都有这种决心，我只要求你们麾下的所有人都能服从指挥。
回去之后所有逃兵都给我揪出来，军法处置。”
有些疲惫的吩咐手下，换做平时蒂雅就已经火冒三丈了，但今天她确实是没力气再发火。
其他人应和几声之后，赶紧退出了营帐，生怕惹到这位总指挥，奥维尔拉了张椅子，远远地坐在她对面三四米的位置。
“之后你想怎么办？”
蒂雅翻了个白眼，随手抄起水壶就开始猛灌水，她带伤作战了大半天，到现在还没喝一口水，刚才说话就已经口干舌燥，声音沙哑了。
等喝完之后，她擦了擦嘴，方才回复奥维尔：“还能怎么办，重新修建土堤，重新建造攻城锤，一切都重新开始吧。”
“这又得耽误三周时间。”
“没办法，谁让我们始料未及呢。我真没想到，他们居然还会修地道。”
“这未必是他们干的，你猜猜我在他们挖的地道里面发现了什么？”
“别卖关子，有话快说。”蒂雅不耐烦。
“好吧，”奥维尔耸了耸肩，“我发现了沥青和树脂，这些东西未必就是当地人提前囤积的，特别我最近发现，战场上缴获的波斯式武器好像越来越多了。”
蒂雅也不笨，当时就明白过来：“帕提亚人也参与了吗？”
“我们平时没有购买武器的需求，就算有也是买埃及和叙利亚产出的武器，帕提亚货非常少见。偶尔有可以接受，但这個数量太多了，多到不正常。”
“我明白了...你觉得他们会发动进攻吗？现在是个好时机，我们已经很疲劳了。”
“不会，”奥维尔斩钉截铁道，“在边境防守最空虚的时候帕提亚人都没敢趁虚而入，现在就更不可能了。叙利亚总督穆其努斯帮我们盯着边境，别看他手上就三个军团，但帕提亚人出动五万人或者更多也未必能赢，维...父亲能稳定局势，他们不敢冒着全面开战的风险来帮帕尔菲人打仗的。”
第四十七章 高卢战记威力加强版
确保蒂雅理解了帕提亚人的计划之后，她很快就有了新的想法。
“从凯撒征服高卢的事迹中获得了灵感，我认为我们需要建墙，一堵足够高大的墙。”
她打算用墙将圣城围困起来，彻底杜绝守军冲出城市的可能性。凯撒征服高卢的时候就用上了这种手段，成效显著。
但也不是没有问题，凯撒那时候围困的是一座山寨，困住其中守军，而现在他们需要围困的是一座大城，两者的技术难度不可同日而语，不过尽管如此，大部分军官还是同意了蒂雅的计划。
他们也被帕尔菲人日复一日的进攻搞得烦不胜烦，而且既然有了凯撒的先例，什么事情都好说。虽没有希腊人崇拜亚历山大那么病入膏肓，但罗马人普遍也还是认为凯撒不会出错，他施展过的战术绝对是有合理性的。
确认了下一阶段的目标之后，这些士兵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热情，不论军团兵还是罗协军，所有人都行动起来，争先恐后地参与工程，军团和军团，大队和大队之间相互竞争，蒂雅每天都会骑着马检查几次建造进度，奥维尔拿出了一部分维斯帕留下的钱财，分发给当日最突出的一部分士兵。
在遭遇挫折之后，有的军队会锐气尽失，有的军队则会越挫越勇，这些人无疑是后者，他们在良好的训练之外，已经在战争中积攒了对城内守军强烈的仇恨情绪，这也是一种强劲的动力。
将近八公里长，有十三座堡垒进行加固的木制城墙在四天内建设完毕，连罗马人自己都感叹修建的速度之快。
奥维尔也很难相信这个速度，但这还比历史上慢了一天，只能说人均罗马土木超人。
说是城墙，实际上罗马人并不指望靠木头就能看住数以万计的敌人，只是用木墙封锁对方行动，防御主要依靠这些堡垒。
哪怕有少数人侥幸冲破了木墙防线向外突围，他们也还是不能改变孤立无援的状态，没有成建制的骑兵部队，他们在开阔的平地上很快就会被消灭。
不管这些墙壁有多大实际效果，守军的士气确实遭到了打击，攻城方的士气也有所恢复，在营垒内执勤给了他们很强的安全感。
等墙壁修筑完成之后，奥维尔开始自己的下一步计划。
他调用一部分弩炮，开始往城内投掷装着少量粮食的布袋，布袋里面掺杂了一些石块作为配重，保证能被弩炮丢到城墙后面的城区之内。
然后，他开始让人骑马围绕城墙大声宣传。
罗马人已经知道城内正在闹饥荒，但同时他们也认为城内的平民是无辜的，不应该就这么饿死，所以他们往城内抛投粮食，这是罗马人对城内平民的救济，希望平民可以接受。
这话的逻辑是否正确有待商榷，但平民们看到的是从天而降的粮食，不管心中是何想法，到嘴边的食物没人会拒绝。
这就引出了另外一个问题——很多守军也吃不饱饭，他们本来就会抢夺平民的粮食，面对小麦这种在城内已经几乎绝种的食物，他们必定心生觊觎，出手抢夺。
平民当然很难接受自己救命的粮食被人抢走，特别这些粮食还是指名道姓要给自己的。眼下对于平民们来说，最尖锐的矛盾从民族矛盾变成了军民矛盾，而且对立非常明显，这绝对不是个好兆头。
约翰列维或者巴尔.吉奥拉显然不是军民一家亲理念的簇拥，但也明显感觉到最近城市内的风向不太对，不能再让罗马人这么用离间计，可他们终究是没什么好办法。
普遍来说就算职业军队也不能杜绝抢劫勒索现象，更别提这些贼配军了，他们往日抢劫霸道惯了，哪里是头目说几句就能改正的。
客观上他们也在想办法缓和军民关系，甚至还开放了一些粮仓里面的粮食给下层平民分食，但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围城继续一天，军民之间的关系就恶化一分，这点上约翰列维和巴尔.吉奥拉就不如蒂雅，他们在城内闹饥荒的情况下，还有圣殿和王宫地窖里面存储的酒水可以享用，据说有人一次能喝下去五六升葡萄酒。
这时候，城内的祭司党也感觉出了情况不对劲，决定和奥维尔提前进行接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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蒂雅的帐篷内，奥维尔正在给她念一封信。
“没有任何其它一座城市经历过这样的苦难，没有任何一代人能衍生出这样的邪恶，这些匪徒将整个种族带入耻辱之中，他们在日常生活中暴露了自己真实的一面，他们是社会的渣滓、杂种败类和应该被驱逐的垃圾。就是这些人摧毁了我们的城市，尽管罗马人是进攻方，但他们似乎犹觉得圣殿焚烧的太慢。
当他们坐看圣殿燃烧的时候，他们也不会留下一滴眼泪.....”
林林总总几百字的小作文，通篇都在控诉，控诉奋锐党和短刀党人的丧尽天良，念完之后奥维尔和蒂雅的表情都挺平淡，显然是没被调动起来情绪。
之前祭司党一直都在待价而沽，对这种人他们喜欢不起来。
“所以说，他们准备投降了？”
“与其说是投降，不如说是他们愿意做内应，帮助我们攻占安东尼墙。这样我们就可以一路直取圣殿，拿下来圣殿，整個城市的控制权基本上就在我们手上了。”
“什么时候？”
“我们需要给他们创造机会，他们会见机行事的。这方面的准备我也已经做好了，个人建议是尽快行动，省的徒增伤亡。”
“我也这么想的。”
蒂雅行动能力非常强，当即站起身就准备走出帐篷集结军队。
“等等，把这个带上。”临走前奥维尔拦住对方，丢给她一卷纱布，叫她缠在胳膊上。
“可是我已经没有皮肉伤了，只是骨头还没愈合而已。”蒂雅莫名其妙，纱布也不能治骨头。
“听我的缠上就对了，这个叫表演。”奥维尔坚持叫对方带上，蒂雅也只能照做。
缠上纱布之后蒂雅出了帐篷，马上开始组织全军，每个百人队抽调二十人的精锐，组成先锋队，今晚和她一起夺城。
她骑着马，检阅士气高昂的军队，同时开始发表演说鼓舞士气。
除了言语上的激励之外，蒂雅还许诺了晋升和奖金，并且承诺会给所有战死者优厚的抚恤金，自己也将参与这场行动。
第四十八章 饥荒
带着伤的将军都要身先士卒，这极大地鼓舞了一众士兵的士气。
这点上女将军确实比男将军有一定优势，带伤出战的女将军最大程度激起了士兵们的保护欲和胜负欲，尽管蒂雅的力气足够扛着骡子负重越野，也能在战场上真正意义上的手撕敌人。
士兵们准备就绪之后，奥维尔也开始自己的计划。
等黄昏时候，奥维尔命令军团内的大量弩炮将粮食射进城内，这又一次引发了当地平民的哄抢，城墙下的交通被堵塞。
士兵们也有相当一部分心不在焉的，跟着平民一起抢夺粮食。
趁着这个大好时机，蒂雅亲自带着士兵操纵着攻城锤，开始新一轮的进攻。
之前罗马士兵一直都是等土堤修筑完毕之后才开始进攻的，现在土堤刚刚垮塌，帕尔菲人还以为罗马人会暂缓进攻，防御有些松懈，这一下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在城墙下抢劫粮食的士兵慌慌张张地往上面钻，城内预备队也急忙准备往城墙上面跑，但这两者都被哄抢粮食的民众所阻拦。
弩炮仍旧在间断地抛投粮食，这让已经饿急眼的平民迟迟不愿离开，不管士兵们如何驱赶都是如此，眼见着罗马军队越来越靠近城墙。
已经顾不上太多的士兵们没办法，一发狠决定砍杀平民，用鲜血让这些人清醒过来，给自己让路。
这又在城内引发了更进一步的混乱，看准时机的祭司党趁机起事，小股人马从叛军的背后突然杀出，让叛军阵脚大乱，三方人马混作一团，压根没法组织正经的防御。
与此同时，另外一队祭司党已经提前埋伏到了城门附近，骚乱一开始，他们就迅速杀死城门守军，将堵住城门的石头和木头缓缓移开。
蒂雅的攻城锤没受到太多阻拦就来到了城墙之下，他们对准城门进行敲击，等敲开城门后，城内的祭司党也差不多把城门口的障碍物清理干净了。
双方里应外合，军队快速冲进城门，但由于城墙前的拥堵和混乱，大部队并没有继续推进，而是留在原地巩固阵地，防止敌人反扑。
从安东尼墙登上圣殿的道路非常狭窄拥挤，只能让少数人先通过，蒂雅考虑到自己左臂的伤势，最终还是没有亲自带人过去，她命令一位最能干的百夫长，带着二百多人摸了过去。
在本地向导的带领下，一行人在小道间来回穿梭，确实来到了圣殿的大门处。
这时候双方军队作战素养的差距就显露无疑，罗马军队在任何时候都会留一支警卫部队看守重要位置，现在圣殿大门仍旧洞开着，很多守卫也根本没有待在城墙的射击点上，反而到视野开阔的位置去观察安东尼墙传来的骚动去了。
趁此良机，这二百多人立刻开始夺占圣殿大门。猝不及防的门卫遇上准备充分的重装战士，结果不用多说。
大门口的门卫在接触的第一时间就被罗马人的标枪投射干掉了大半，剩下人头脑一片空白，一时间也想不起来原地结阵抵抗，而是退向圣殿之内，准备和城墙上的守卫汇合，抱团取暖。
罗马人趁着这个机会畅通无阻地进入了圣殿，然后开始和圣殿的守卫们进行惨烈的肉搏。
在旷日持久的战争中，这些帕尔菲人的作战能力也一直都有提升，他们占据着数量优势，发动一轮又一轮悍不畏死的冲锋。
罗马人的数量实在有限，他们摆出了成名的龟甲阵，像石头一样死死顶在门口，一直苦苦支撑到零星的支援部队赶来。
双方的肉搏仍旧非常惨烈，满地都是鲜血、尸体和破损的武器，战场从圣殿门口一直蔓延到圣殿之内几十米的位置，但最终罗马人还是没能冲进去夺占圣殿。
眼见战事悬而未决，罗马人的增援部队不断奔赴战场，盾墙一点点将帕尔菲人的战线向后推，站在圣殿内院瞭望塔上观察情况的约翰列维和巴尔.吉奥拉下了决定。
他们用松脂等易燃物点燃了精美的柱廊，这是连接安东尼墙和圣殿的主要通道，是两军争夺的焦点。
猛烈的大火燃烧起来，罗马人不得不开始后退，以免葬身火海，这次进攻算是失败了，不过可想而知城门会因为大火而受损，下次进攻会变得简单一些。
而在安东尼墙这边，战斗也进入了收尾阶段，帕尔菲叛军节节败退，罗马人和祭司党的军队逐渐控制住了城墙和大部分附属的城区。
城内的平民在最开始的惊慌失措之后，看到城门洞开，纷纷开始往城外逃难，罗马人将这些人看押起来，并给予了他们一些粮食，等待日后进行处置。
安东尼墙已经被罗马人控制，现在他们可以选择进攻和安东尼墙相互连接的第三城墙和圣殿。
不过他们并没有选择这么干，其一是部队需要休整，其二是城内的状况实在太糟糕了，用惨绝人寰来形容绝对不过分。
奥维尔和大部分罗马士兵看了城内的场景之后都感觉生理不适，蒂雅看到之后更是处于愤怒和自责交加的复杂状态不可自拔，她连续对诸神发誓，发誓城内的一切是帕尔菲人所为和自己无关，反复精神暗示了好久之后，才勉强能接受现实。
奥维尔在自己的日志里用文字记下了当时的情况。
“城里的人正在吃皮带、鞋子和盾牌里的皮革带子，还有人捡拾干草梗出售，但很快他们连这样的食物都很难找到了。
许多屋顶上都有已经饿死或奄奄一息的妇女和婴儿，街道上满是已经死去的老人，苟活下来的人也因为饥饿而身体浮肿，他们像幽灵一样虚弱，从大门走向罗马营地的过程中有十三个人倒地身亡。城里生病的人没有力气埋葬自己的亲人，而或许健康的人也不会这样做，因为死去的人实在太多了。
埋葬别人的人和尸体一起倒下死去，这种情况似乎很常见，还有不少人自己爬进裹尸布里面等死，从城内出来的人没有哭泣或者哀悼，饥饿抑制了他们所有的感情，气氛非常沉寂压抑。
似乎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叛军都是跨过尸体堆和我们这些人作战的。我们不得不用好几天时间来清理这些尸体，一方面是为了不亵渎死者，另一方面是担心产生可怕的瘟疫，情况非常糟糕，很多服役了十几年的老兵吐得像個酒鬼，还有新兵晕倒在城区里面，差点窒息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