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话再次停顿了一下。
“……所以我请求你们，无论如何请让我将这个仪式完成，至少救回一个人来。在此之后，不论是要将我吊死还是烧死，都随便你们。”
瓦奥莱特在进来这里之后就沉默不语，直到这时候，才怒斥道：“这世界上哪有什么复生仪式？人死了就是死了！”
他活了三百岁，见过了太多生死离别，比一般人更加懂得生命的重量。
罗德则是在这时候开口：“如果你是这样想的话，那我可以让你继续下去。”
“罗德？”蒂娜有些不明白罗德想要干什么。
就听罗德接着说：“但是我劝你停止仪式，否则你一定会后悔。”
“我绝对不会后悔。”
“好，这是你说的。”罗德笑着点点头，然后伸出一只手，“请吧，您继续。”
第566章 复生仪式？
在罗德他们进来之前，这个仪式其实就已经进行了大半。
梅斯爵士在这里堆积了大量的尸体，利用这些尸体聚集起了死亡以太，然后通过布置魔法阵，将这些死亡以太全部收集起来。
她本身并不是施法者，但却偏偏具有死亡属性天赋，这就使得她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操控魔法阵，却完全不懂魔法阵的原理，只能依葫芦画瓢得出结果。
这种时候要是她死了，这里聚集的大量死亡以太还真不好处理，万一爆发出来，这里这数百具尸体全得被转化成不死者，上面的村子不说立即完蛋吧，至少得全体搬迁。
所以罗德干脆就让她把仪式完成，把这些死亡以太消耗掉。
至于仪式的结果……罗德其实已经心里有数了。
其他人大概听罗德解释了一下，虽然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但这确实是现在最好的处理办法。
至于罗德说的让她停止仪式……一方面确实是为她考虑，另一方面是这种人就这样，你越不让她干，她越觉得自己做的是对的。
“非常感谢。”
那边梅斯爵士也不再说话，认真继续仪式。
仪式的内容她早已复习过千万遍，根本不需要任何提示，一个个提前绘制好的符文被连通，最终将魔法阵中积蓄的死亡以太注入到那个竖起的棺材里。
只是她毕竟不是施法者，而且也不知道是收集的死亡以太量过多，还是魔法阵的绘制不够严谨，从魔法阵中逐渐开始有多余的死亡以太溢散出来。
这间地窖里本来就已经有不少死亡以太存在了，此时浓度增加，像是超过了临界值一般，周围那些堆积起来的尸体开始有了些动静。
一具腐烂的尸体带着喉咙中无意义的低声呜咽爬了起来……不过紧接着，就被一根法杖底端的尖刺穿透，倒了下去。
“来帮帮忙。”
罗德朝着队伍里的其他人招呼了一下，他们才反应过来，上前去将那一个个爬起来的不死者重新弄倒。
这些不死者才刚转化不久，甚至可能还没有完全被死亡以太占据，只要稍微用其他的魔力干涉一下，就站不起来了。
但是如果时间再久一些就不一定了。
而且这里的都是活人，在这种充斥着死亡以太的房间里也不会太好过，特别是桃乐丝，她本身的生命属性和这里简直是犯冲，要格外坐立不安一些。
那边的梅斯爵士也不好过，她并非施法者却要长时间维持一个魔法阵，这不管对她的精神还是肉体来说都是一个考验。
这种内外双重的疲劳，让她一下子没能掌控好，顿时有一大团死亡以太从中间的棺材中喷出来。
“唔！”
就见她闷哼一声，腿一软，差点没能站住，而周围那些原本都已经倒下去了的不死者，又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
“半桶子水……”罗德嘟囔了一句，然后朝着门口的方向指了一下，“小桃，瓦奥莱，你们先出去。蒂娜、石头，你们跟我一起留在这儿。”
他在说话的同时，已经拔出了藏在长袍下面的手枪，对准了又一只站起来的不死者，扣动了扳机。
一道魔力光芒闪过，那不死者的身躯就倒飞而出，重重地砸在了地窖的墙壁之上，瘫了下去。
这玩意确实比法杖好使。
这里的环境已经让瓦奥莱特和桃乐丝浑身难受了，这时候也没有多说，立刻退出了地窖，蒂娜则已经拔出了剑，一剑将另一只不死者拦腰斩断。
就在这么眨眼间的时间里，又有十几只不死者站了起来。
“别让这些死尸靠近她！”
罗德一脚将一只不死者踹飞的同时，一棍子将另一只不死者抽翻在地，然后补上一枪。
不死者可不是电影里的丧尸，浑身上下是没有弱点的，所以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打断它们的腿或者脊椎，让它们爬不起来。
但随着越来越多的不死者出现，罗德也皱起了眉头。
——还有完没完了？
周围的不死者几乎围成了人墙，它们的速度并不算快，但就算倒下了，蛄蛹几下又会重新爬起来。
而即便是将它们拦腰斩断，这些不死者也会随便找点东西拼在自己的下半身上继续前进。
为了不让多余的以太干扰这毫不严谨的魔法阵运行，罗德他们能做的只是不断地将这些不死者击退。
梅斯咬着牙坚持着，尽量让自己不去注意周围的动静，即便感觉到脚踝已经被什么东西抓住了，也都没有挪动一步。
“还差一点……”
就在她感觉就要撑不住的时候，情况终于有了些变化。
竖棺材上的符文全部亮起，那些原本充斥在地窖中的死亡以太，突然开始激烈地涌动起来，像是漩涡一般朝着中央的棺材汇聚过去。
强烈的以太波动让梅斯再也站不住，噗通一声跪坐在了已经浸满血液的地面上，而环绕在她身边的符文则是已经全部消失。
棺材上的符文越来越亮，同时如同呼吸般闪烁着，仿佛有什么东西即将醒来。
咔哒——
终于传来一声轻响，这棺材正面的两扇棺面朝着两边缓缓打开，缝隙中涌出大量泛黑的血液……而在这之中，一具男人的躯体从中倒了出来。
“科尔！”
梅斯尖叫一声，顾不得身上的白裙被这些污秽的血液染黑，一下扑上去抱住了那具躯体，并连忙用手将其身上的污物擦去。
“终于……我终于把你带回来了……我……”
她颤颤巍巍地说着，但紧接着，又突然停顿住了。
这位女爵士满脸的惊恐与难以置信，最终缓缓将头转向罗德这边，嘴巴开合了好几次，才挤出一句话。
“怎么……会这样？”
第567章 扭曲的愿望
从罗德他们的角度看去，这具躯体浑身肌肉如同雕刻出的大理石一般完美，面容更是俊秀，即便脸上的血污还没有擦干净，却能看出很难从这张脸上找出什么特别明显的瑕疵。
然而梅斯此时却像是发了疯一般，虽然还紧紧抱着这具躯体，说出的话却歇斯底里，颠三倒四：“怎么会……这不是科尔！不对……他是科尔，但为什么他没有醒过来，为什么……”
蒂娜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情况：“这是仪式失败了吗？”
“不，仪式非常成功，死亡以太被消耗地一干二净。”
罗德踢了踢倒在旁边的不死者，这种时候它们已经站不起来了。
“那她这是……”
“蒂娜你知道吗，记忆是一个很神奇的东西。”
罗德慢慢地说道。
“我们的眼睛所看到的、耳朵所听到的、嘴巴里尝到的，这些东西都会被我们的脑子归纳总结，然后储存起来，在任何你需要用到的时候调用……但记忆并不是物件，并不是说放进仓库里再取出来的时候，它还是原来完完整整的样子，它会和其他的记忆混合，喜欢的记忆会得到美化，而讨厌的记忆则会变得扭曲，但不管怎么样，当我们回忆起来的时候，早就与当初我们所见所闻不同了。她按照她的记忆塑造了这具她重要之人的躯体，但这与当年那人已经完全不一样。更重要的是……”
罗德看了一眼趴在地上嚎啕大哭的梅斯。
“……这终究只是一副躯体而已，即便还保存着那人的肉体，肉体中储藏的记忆也随着肉体的腐烂而消失，灵魂更是早就回归了以太之流。她这耗费了数百人性命所塑造的，是个容貌不同、身材不同，同时也没有记忆的腐烂躯壳罢了。”
这甚至算不上是复活，罗德曾经在书上看到过类似的法术，作用是让死灵法师用来制造贴身傀儡，这种傀儡并不具备一个正常生命所必要的进食之类的功能，单纯就只是一个看上去和真人很像的不死者，需要用死灵术操控。
梅斯属于是吃了文化的亏，被骗了。
这个女人也清楚这一点，她渐渐从刚才歇斯底里的状态中缓了过来，就见她带着怀念看了一眼怀中与记忆里有些相似，却又完全不同的躯体，然后将其丢到了地上，站了起来。
“我死之后，没有人控制那些小蜘蛛，村子里的人要不了几天都会恢复正常，但是那只大蜘蛛——那只教给我这个法术仪式的蜘蛛还活着，它很危险。我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给它送食物了，不出意外的话，要不了几天它就会过来抢食物，请你们一定要杀了它。”
她调整情绪之快，让罗德也惊讶不已，只能说不愧是赫斯特派来的人。
“我们喜欢主动出击。它在哪里？”
“在北边，有一处废弃的村子，它就住在村子旁边的庄园里。如果你们要去的话，要多带一些人手，它可能有接近四十级。”
梅斯的语气十分平静，眼神也失去了光，像是最后一根维系着她求生欲的弦断了开来。
“好。”
罗德点点头，对着梅斯举起了枪，扣动扳机。
……
地窖上方的仓库被开了一个洞用来通风，下面已经整个都烧了起来。
这些尸体全部都需要处理掉，既然已经堆积在一起了，那直接放在地窖里面烧最方便。
那些被控制的冒险者渐渐清醒了过来，但却正处于迷茫之中。
他们拥有被梅斯的【首领】天赋影响时候的一切记忆，只是无法理解自己之前的想法，脑子里正一团浆糊。
而那些被梅斯用蜘蛛毒素麻醉后催眠的人，比如大宅子里的那些女仆，此时已经全部晕了过去。
没有梅斯的能力，她们就只是单纯被麻醉了而已。
微微的细雨还没有停，罗德他们在仓库旁边，看着火堆熊熊燃烧，闪烁的火光照得他们的神情十分复杂。
桃乐丝依旧十分不解：“仅仅为了一个人，牺牲这么多人的性命……为什么要这样呢？”
这个问题，另外三个人都没有回答。
鹿灵族的生死观与其他种族不同，他们即便看着身边的人离去，也不会感觉到有多悲伤。
“我去看看村子里的人怎么样了。”
瓦奥莱特转身离开，桃乐丝也立即跟上：“我也一起去！”
不一会儿，这里就只剩下了罗德和蒂娜，还有把脑袋凑到坑旁边玩火的石头。
过了好一阵子，才听到蒂娜开口。
“我真的很难想象，假如我失去了重要的人会是什么样子……如果这时候又有人告诉我有一个可以挽回的机会，我会怎么样。”
“我不好说。”罗德回了一句。
他虽然说理解而不认同梅斯的做法，但也是因为他清楚，这个仪式无法真正让人复活……对魔法几乎没有什么认识的梅斯却并不知晓这一点。
他刚才也在问自己，假如有一天蒂娜不在了，然后出现一个无法理解的存在告诉他，只需要用一座城的人的性命就能把蒂娜换回来，他会这样做吗？
罗德思考再三，最终得出了一个可能的答案——他或许会抓来一座城的罪犯，私自将他们定义为“该死之人”，然后理所当然地动手。
“蒂娜。”
罗德抬手揽住身边人的手臂，将她揽到自己怀里，笑了出来。
“你可一定要好好保重身体，万一你出事了，我的目标就要改为统治世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