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狼的眼神变得锐利。他冷冷地又问了一遍，右手无声按上腰间的青铜剑。
“睿智的殿下正驻扎在树蛇城，与都城间的来信只需数日若是有人，胆敢伪造国王的旨意，无论他身份如何，殿下都必不轻饶！”
冰冷的杀意迎面而来，刺的王室贵族姚林眼皮直跳。
虽然，他并不认为，黑狼托尔泰克，胆敢对国王的使者下手，但是他也清楚的知道，殿下在联盟中仅次于国王的权势，和在国王心中沉甸甸的分量。至于阿维特国王隐约流露的真正立场，不仅与一心扩张的湖中王国存在不同，也更与传统的贵族秩序迥异
“呼！.主神见证一切，谎言者将坠入地渊！我离开都城前，至高的国王，对湖中王国，在托托纳克之地的征伐，有三条明确的指示。”
国王使者姚林沉默许久，才上前一步。他靠近昂首挺胸的黑狼，微微躬腰，声音压低，姿态也突然软了下来。
“第一，调停冲突，不坠威严！联盟的威严，高居于神山之上，由强悍的武力所维系。湖中军团的征伐，只能打赢，不能出现重大的失利。而托托纳克之地，更不能出现，对联盟的全面叛乱！黑狼军团长，请您记住，王室与各邦的军团，至少还要修整一年，决不可被东方沿海的局势所扰乱”
闻言，黑狼托尔泰克眉头一挑，深深地看了使者姚林一眼。如此看来，锐意进取的阿维特国王，并没有维持传统附庸秩序的明确要求。
“姚林使者，原来国王所不能接受的，只是失败与叛乱.主神见证！善战的湖中军团，绝不会让国王失望！”
“黑狼军团长的勇武，都城上下都尽数知晓。不过，在我看来，一些忠诚的托托纳克部族附庸多年，与联盟的贵族们联系紧密。联盟王室从托托纳克之地收取贡赋，苇间城的大贵族们，也与海滨各部联姻多年他们可以成为军团长的臂助，绝非敌人。而您也是联盟大贵族的朋友，绝非.阻碍”
使者姚林眉目低垂，不露声色地点了几句，才在黑狼思索的目光中，平静继续。
“国王的第二条旨意，是保证贡赋，维系商道！联盟连年征战，粮食物资的消耗极大。富饶的特斯科科湖，正在烈日的曝晒下，逐渐干涸。而托托纳克之地进贡的粮食布匹、羽毛宝石，就是补充特斯科科湖的东方溪流！”
“海滨各部的贸易，更与东方的玛雅世界连通。而来自玛雅诸部的神烟、棉布
、染料、朱砂.都是联盟大贵族迫切需求的日常用品。同样，湖中王国的宝石，也正是从这条商路，流向天下各处.尊敬的黑狼军团长，若是征伐一直持续，商路始终截断，您恐怕也难向联盟与王国交代！”…
听到这，黑狼托尔泰克皱起剑眉，第一次感受到肩头的压力。
黑狼军团清洗海滨部族，劫掠了大量的城邦财富。这些战利品，在满足军团消耗的同时，完全可以拿出一份，作为联盟的贡赋。因此，要保证贡赋，并不算困难，真正困难的，是维持沿海的商道！
“托托纳克各部，占据着数百里的沿岸，掌控着去往东方玛雅，东南萨波特克的水路贸易。哪怕军团攻下金湾城，也没法打通各邦.”
黑狼扯了扯头发，迟疑不语，神情有些沉重。
东方商路截断，王国的宝石贸易大大受损，联盟的商团也会大受影响。就像使者姚林提醒的一样，这些商团的背后，可都站着传统的联盟大贵族，甚至不乏王室成员。而截断的沿海贸易，同样会让无法获得足够奢侈品的大贵族们，逐渐心生不满。黑狼军团如果继续征伐，迟迟不能重建商道，托尔泰克就会一步一步，站到众多传统大贵族的对立面去。
“哈！无论如何，神启的殿下总会支持着我！那些老朽贵族的敌视，又哪能伤我分毫！”
片刻沉吟，黑狼神情一厉，目光再次变得坚决。他才不管，联盟的大贵族们怎么想！该打的仗，还是要打，越早打越好！
“.哎！”
看到黑狼表情的变化，使者姚林眼神微动，抿紧嘴唇。他叹了口气，不再多言，直接转述国王最后的指示。
“最后一条旨意，来自国王与大祭司团的要求。托托纳克之地，全面改信，厉行传教！对于直接征服的托托纳克部族，必须要全面皈依主神，断绝羽蛇神的信仰。而尚未武力征服的各部，则要求他们接纳联盟派出的祭司，把战神升格为各部的主神！”
说到这，使者姚林神色严肃，声音也变得冷硬，就像高原的火山岩。
“赞美主神，她高于世间万物！在这一点上，敢于违逆的头人，敢于阻拦的祭司，敢于反抗的部族，都要厉行处置.湖中军团无需请示都城，可以直接献祭！”
“赞美主神！她位于至高的神山上，也注视着无垠的大海！”
闻言，殿中众将都低下头来，齐齐祈祷出声。黑狼托尔泰克神情肃穆，目光冷漠的扫过大殿。主神的神像在阳光下闪耀，而琴波阿里的部族首领们，尽数在神殿中跪伏，不敢有丝毫不敬。
“尊敬的国王使者，您传达的国王旨意，我全都听到了，也都会去照做。”
太阳微微西斜，落在大殿中，拉出渐长的影子。黑狼仰起头，挺直嵴梁，注视了光耀的神像很久，直到被神像的投
影笼罩。无论阴影来自何方，他始终会是最冰冷的利刃，正如他腰间的青铜剑。而作为利剑，又需要顾忌什么呢？
黑狼闭上眼睛，想通了答桉，又再次睁开。他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看向国王的使者姚林。…
“您远道而来，路上辛苦了！军团会有一份诚恳的礼物，赠予您，也代表湖中王国的诚意.请放心，这份诚意，绝不会让您失望！”
使者姚林抿着嘴，注视着黑狼的笑容。那笑容热烈又灿烂，让他想起经过特拉斯卡拉之地时，看到的漫野夏花。国王的使者沉静片刻，渐渐露出笑容，突然吟诵起一首古老的祭诗。
“夏花绚烂，在东征的战场上绽放。她们如此明媚，她们如此动人！她们扎根在地下的尸体上，以血肉为食，以白骨为床！无畏的勇士啊，请告诉我，她们的花期，又会绽放多久呢？”
“花儿在春夏绽放，在深秋枯萎。这是对太阳主神的礼赞，也是对大地母神的回报！我们献祭天空以血，我们献祭大地以生机我们用战争取悦战神，用神裔的灵魂，换取明日升起的太阳！.”
黑狼灿烂的笑着，也唱起另一首祭诗，作为姚林的回应。两人一唱一和，笑着对视片刻，再开口时，声音却再无感情。
“黑狼托尔泰克，海滨诸部的战事，您且好自为之。”
“王室贵族姚林，海滨之地的战局，我自一人担负！”
“既然这样，我就不能留在这里。”
“嗯。战事即使失利，也会与你无关。”
说到这，黑狼眼神平静。他伸出手指，往跪伏的琴波阿里贵族处一指，笑着道。
“赞美主神！尊敬的王室使者，这些不敬主神，冒犯联盟的部族头人还请您亲自押着他们，去往树蛇城下的联盟大营，交予神启的殿下审判！”
“.赞美主神！好！”
第703章 黑狼的誓言
夏雨初降，几日雨疏风骤，又突然天朗云散。深邃的天空中，只剩下烈日炎炎，照亮沃土海滨，注目人群奔行。
国王使者姚林气势汹汹，急急而来，劝降廿水城。然而，他呆了十多日，与黑狼军团长见面数次后，又低调息声，匆匆离去。离去时，他带上了黑狼赠予的八十名奴仆，以及奴仆们低头背负的十足“诚意”。
在两百军团武士的护送下，琴波阿里的数十名神裔贵族，也随着使者姚林去往特拉斯卡拉之地。他们的目的地，正是五百里外，殿下驻扎的树蛇城大营。
“国王的态度，殿下的态度，还有联盟大贵族们的态度我日夜赶来，想要尽力维持传统，让三方都能接受黑狼军团长却不愿接受！”
使者姚林转身回望，看着天边渺小的廿水城。他胸中有波澜起伏，面上却是沉静安详。
“特斯科科湖水波翻滚，联盟上下暗潮汹汹。海滨之地的漩涡，是特斯科科湖的投影，可不是鳄龟的久留之地。而身为善战的黑狼，直直跳入海中，与潮水相抗.便得有不惧淹死的决心！”
姚林眯起眼睛，无声的注视了一会，摇了摇头。他转过身来，看向西方渐渐升起的丘陵，又看了看背负沉重礼物的奴仆们，低声自嘲。
“算喽！联盟这几年的变化，像是飓风般漫卷狂啸！那么多尊贵者，都一个个死了阿维特国王的心意，我可不敢看清。修洛特殿下的志向，我也无法追随。至于联盟大贵族的纷扰，我更不想参与其中”
“飓风袭来，雨点磅礴，旧云散尽，新雷轰响在这看不懂天象的时候，还是缩头藏在山里，才能勉强保全。我已经争过一次，既然没有结果，也是命中注定。父祖在海滨之地的经营，舍了便舍了吧！就算是提前在殿下那里，暗中留一份好主神庇佑！”
姚林握住护符，低低祈祷了一句。随后，他的眼中再无留恋，大步向前，往最近的五山城行去。
一路向西五百里，行五山城，登山泉寨，过古集镇，最后便是树蛇城的大营.而只要他带着托托纳克的贵酋们，抵达殿下所在的树蛇城，东方战局的变化，就会从此与他无关。
“只要到了那里，哪怕天塌下来.一切的责任，都会由高个的殿下来承担！.”
“黑狼头儿！若是大大大酋长的使者，带着托托纳克的贵酋，到了树蛇城.大大酋长会不会难办？这些碍事的贵酋，会不会又被放回来？”
廿水城外的小丘上，红鹿马萨特穿着轻便的皮甲，腰间挎着锋利的铜斧，背后还背着一把大弓。他瞪大眼睛，看向姚林离开的方向，杀气腾腾，大大咧咧的开口。
“这啥使者不过跑来一趟，便带走这么多战利品.黑狼头儿，要不然，我们半路上，把他和那些贵酋，一
股脑全杀了！就弄成托托纳克人袭击的样子，看谁还敢过来叨叨！”
“.红鹿，这一趟东征下来，你的胆量真是渐长啊！”
闻言，黑狼托尔泰克收回目光，转过头来。他看着一脸杀气的红鹿，似笑非笑。
“现在，就连国王的使者，你也敢喊打喊杀了？”
“.呃！头儿，我心里只有您，还有死神殿下！至于那啥国王，他又管不到我”
“哈，你这个憨货！国王是管不到你，可他能管到殿下！”
“头儿，殿下攻无不克，可是真正的死神转世。咱们湖中军团，也不比联盟的军团弱！这次东征，就是我们南路军，先打开的局面。眼下打个叛乱的托托纳克人，联盟还派使者前来，让大伙束手束脚.照我说，何必还听国王的话，不如.”
“你个蠢货，给我闭嘴！”
听到这，黑狼目光一厉，抬手就是一巴掌，“啪”地打在红鹿的脸上。红鹿一个踉跄，半边脸顷刻就肿了。他捂着脸，抬头看了眼黑狼凶厉的眼神，吓得连忙跪倒在地，连连叩首，半个字也不敢往外冒。
“红鹿，你记好了！国王与殿下的事，也是你们能随便议论的？不该说的话，一句都不要乱说！.谁要是敢在国王与殿下间嚼舌头，挑拨离间，动摇联盟大局，我便会亲手割掉他的舌头！”
黑狼眼中冰冷，凶狠的盯了红鹿一会。他看着红鹿连连磕头，把额头都嗑红了，才垂下眼眸，声音稍缓。
“回去约束军中，都给我收起骄纵的习气！打败特拉斯卡拉人，米斯特克人，托托纳克人.又算什么本事！联盟的美洲虎战团、雄鹰战团，王室的铜甲军团，才是天下真正的精锐.”
“国王的使者，托托纳克的贵酋，都由至高的殿下来处理现在，廿水城中，可没有什么人，能再碍手碍脚！”
“啊？头儿，您的意思是？”
闻言，红鹿抬起头来，脸上一怔，就浮现出喜色。
“难道说，战士们可以放开手脚？.”
“嗯。”
黑狼眼眸深沉，看了乖顺的红鹿一眼，声音冰冷而坚定。
“琴波阿里诸部中，抓来的羽蛇祭司，都给我处理了！这城中的各处神殿，也都给我清理干净，财产全部充作军用！”
“听您的，头儿。”
“从两万多人的廿水城部族，再征两千丁口！十五岁以上的男丁，尽数充入军中，不够的，就拿健妇补全！”
“嘶！再征两千丁？！好！听您的，头儿。”
“打开城中仓库，尽取城中财物！本地的贵酋们走了，不会再回来了。给我抄了他们的长屋与宅院！征召的廿水部武士，一人发一匹棉布。抓来的丁壮，一人发一篓粮食！要是有头人敢反抗，就全给我抓起来！”
听到这些安排，红鹿马萨特喜笑颜开，甚至忘记了脸上的疼痛。他半伏在地上，高高抬头，大声应诺。
“啊！赞美主神，赞美慷慨的团长！我们都听您的，黑狼头儿！”
“处理完了，就放开战士们的手脚，尽数饱餐三日！城中的贵裔女眷，也都拉出来，让敢死的勇士们享用！三日之后，给我举行祭典，血祭反抗的头人。大军倾巢南下，攻打金湾城！.红鹿，都记住了吗？”
“都记住了！头儿，我会让狼群吃饱喝足，准备捕猎厮杀！”
“嗯！滚吧，赶紧去做！”
“听您的，头儿！”
红鹿滚了两圈，才站起身来，快步向城中奔去。很快，廿水城中的武士们，便动员起来。凶悍的呼喊声，在各处营地响起，渐渐蔓延到城中，就像沉睡中苏醒的兽群。
黑狼托尔泰克没有回顾，只是挺着身子，望向东南的海岸，如同傲立山顶的孤狼。他沉默的望了许久，拔出腰间的黑曜石匕首，遵从古老的仪式，低声祈祷了几句。接着，他就毫不犹豫，割破自己俊朗的脸颊，立下滴血的誓言。
“主神庇佑！此次南下，必破托托纳克联军，杀得各部胆寒臣服！若是成功，我会血祭各部神裔，敬奉尊崇的主神！而若是失败，就让我流尽鲜血，畅快战死在海滨之地！.”
“殿下啊，我是您的利刃，勇往直前，绝不会给自己留下退路！而现在，我也没有了退路！”
最新的地图在彩蛋章里，可以作为参考呀。
第704章 黑狼南下，见金湾城
廿水城中，呼喊震天。夏日炽热，似如火烧。在近万战士的环绕下，一场震撼人心的血色祭典，在狂热的祈祷中，缓缓落下帷幕。黑狼的旗帜，在廿水城停留了半月后，终于再次出发！
南下大军汹汹开拔，规模又一次膨胀。三千投降的廿水城部战士，两千征召的琴波阿里丁壮，尽数被裹挟入军中。汹涌的行军队伍一路向南，像是兵分数路的蚁群，淹没了征途上的所有村落。
那些尚未逃走的部族，一个又一个，都被“蚁群”吞入腹中。丁壮裹挟从军，粮食尽数征走，敢于反抗的部族流尽鲜血，不从征召的村落烧为灰烬在阵阵的狼嚎中，托托纳克人聚集的腹地，彻底沦为血与火的战场！
两日后，黑狼便抵达了荒芜的蛇湖村，在村中的长屋歇息。两三千人的蛇湖部落，早已迁徙远去。整座大村中只剩下几十个待死的老人，躲在最边缘的穴屋，见证着墨西加人的到来。
“图帕，在这里扎下营地，建筑防水的仓库，囤积粮食与物资。”
黑狼展目四顾，便看到沿着村落延伸的蛇湖。湖水清冽，映射着黄昏的红日，显出几分肃穆与深沉。
“这一片长长的蛇湖，正是大军聚集处，最重要的水源地！给我安排民兵，砍伐树木，备好柴草，在干燥处挖好专门的厕坑，再挖掘几个过滤的浅井让战争祭司们加强宣传，南下的本部武士，都必须饮烧开的热水！再告诉两支降兵营，尽量饮用井水，用泥沙过滤水源，不许乱喝河湖的生水！”
“是，遵从您的旨意，军团长！”
图帕恭敬点头，就要下去安排。在殿下的军队中，对后勤卫生的要求，一向极为严厉，标准远高于天下各部。图帕接受过殿下的教导，也知晓湖水中有致病的疫气，尤其以此时的夏季最盛。
这些致病传染的疫气微小无形，要想驱除，只能靠火焰神力的烧煮，或者大地神力的净化。而重视后勤卫生，也正是湖中军团能够长期远征，不被疫病击倒的基础。
“等等！图帕，这几场雨过后，随军的火药，还剩下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