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然仿佛心灵感应一般跑了出去。
结果让他见到了闹闹。
对,是闹闹没错。
可是为什么闹闹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
他双目紧闭,脸色惨白,后脑勺像泼墨一般流着鲜红的血迹。
“这小孩子怎么从四楼跳下来啊。”有目击者叫了一句。
“我去叫救护车。”赵士彬不安地瞄了他一眼,当机立断。
“怎么秦然会在这里啊。”
围观的群众此起彼伏地喊道。
保安迅速地赶到了,并报了警。赵士彬已经把呆若木鸡的秦然拉到了一边。
“救护车应该很快就要来了。我要不要通知小尘?”
“不,千万不要……”秦然哽着嗓子沙哑地说道。他只觉得五脏翻搅,如果闹闹真的不幸去死,他怕端木尘会撕碎了自己。为什么自己的两个孩子就像受到某种诅咒一样,接而连三地出事。
“好吧。”赵士彬也知道端木尘曾经女儿的去世而患上严重的忧郁症,如果这次儿子再发生意外,他真的不敢想像。
救护车也赶来了,他们把没有丝毫反应的闹闹抱上了车。赵士彬也扶着秦然坐进了车里。
“孩子已经没有任何的生命迹象了。”救护人员如是说。
“为什么不给他做心脏复苏?为什么不给他带氧气?为什么不给抢救他?”秦然如梦初醒般大叫起来。喊完之后,整个人虚飘无力地靠着赵士彬。
闹闹就像睡着了一样。
“怎么老是眼皮跳呢。”一晚上,参加首映礼的端木尘对着熟知的朋友笑着按了按自己的眼角,心里却有一种奇异的感觉。
“是不是累啦,要不早点休息去吧。”朋友劝她。
她想自己也许真的累了。毕竟是休息过三年才复出的她,对于这种应酬,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为了让后清瀚上位,她已经使出浑身解数。好在后清瀚也实在是争气,现在已经开始演男主角了。
她坐进车子的时候,却接到赵士彬的电话。
第五十五章 为什么?
赵士彬是秦然的朋友。她是通过秦然才认识他的。自从她跟秦然闹僵了之后就再也没有跟他联系过。
他怎么会打给自己呢?难道是因为秦然?
她看着屏幕上不停闪烁的号码,不禁哑然。随后,她终于在铃声响了第五次的时候接了起来。她的内心是抗拒听到关于秦然的一切,可同时又隐隐地局促不安。
“喂。”
“小尘,我是赵士彬,麻烦你到第八医院来一下。”
“什么事?”她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难道是秦然发生了什么事被送进了医院吗?她虽然坚决要跟丈夫离婚,可也不希望秦然出事。
“你来下就知道了,尽快!”说着赵士彬就挂了电话。
不安撞击着她的胸腔。可是手机忽地又响了起来,原来是端木松打来的。父亲告诉她,闹闹被秦然接走了,他让她去把孩子领回来。
心脏重重地跳动了几下。再联想到赵士彬的话,她的心顿时坠入到无底深渊。秦然带着闹闹,该不会出事了吧。
她的嘴唇一下子失去了血色,一想到种种不幸的可能,她恨不得插上一对翅膀立刻赶到医院去。
十几分钟之后,她连闯了两个红灯,终于抵达了医院。她跑上寂静无声的走廊上,茫然四顾。她掏出手机,在拨通赵士彬的号码后,手机已经从掌心滑落。
好在手机安然无恙。
悠扬的铃声响起,由远至近。
她看到了赵士彬,他脸上的表情有说不出来的怪异,也许是一言难尽。
“秦然发生了什么事?”急切间她抓住赵士彬问道,心跳加剧。她不希望他们俩父子出事,谁也不行。
“秦然没事。”赵士彬无奈之下才打了这通电话,原来要对人说实话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他从地上捡起手机,交到了她的手上。“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什么心理准备?你不是说他没事吗?”她怔怔地问道,脸色已经白得像雪那样了。
“我是说……闹闹。今天秦然带他去玩具城玩,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就爬到了四楼的阑杆外面……”赵士彬涩涩地说道,看着她越来越惨白的脸色,他已经说不下去了。
“你……你说什么?”她的眼睛里立刻飘过一阵雾似的眩惑的表情,仿佛听不懂他的话。她呆瞪瞪地望着他看,几乎快要翻脸。“我的闹闹会出什么事!你开什么玩笑!”
赵士彬被她用力地摇撼着,他觉得很为难,又替她难过。接连两个孩子出事,任是哪位当母亲的都受不了。三年多前,他亲眼看到端木尘为了死去的闹闹而要死要活的,差一点跟秦然离婚。好在他们很快就有了第二个孩子,将濒临解体的婚姻挽回来了。可这一次,哪有这么幸运。
“我要见闹闹,我要见他!”她当然不愿意承认自己最为珍贵的孩子已经没有了。她是一个普通的朋友,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自己的孩子健康地成长。可是她的闹闹……她的腿一软,差一点就瘫倒在地上。幸好赵士彬眼明手快地抓住了她。
“你听到没有?我要见我的孩子!”她拉着赵士彬的胳膊,已经欲哭无泪。
赵士彬只得带她去见了闹闹的尸体。
她一眼看到覆着白布的闹闹,吓得夺门而逃。赵士彬一把拽住了她的手。
“放开我,这不可能是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怎么会躺在这里。”
她不愿意相信更不愿面对这个事实。三年前,她的跳跳就是一个人躺在这冷冰冰的台子上,小手小脚都冻得发僵。她还记的当年把死去的跳跳拥入于怀的情形,跳跳的身体是那么地冷,那么地硬。可是闹闹怎么会重蹈覆辙也躺在这张台子上了呢。
“小尘,这真的是闹闹。”赵士彬忧愁地叹了口气。秦然的情绪也已经崩溃了,在休息室里已经呆了老半天。
“不,他不会是闹闹。”泪光一闪,有颗极大的泪珠从她的眼角渗了出来。今天早上还见过的闹闹,一眨眼的功夫怎么会变成这样。一定是他们搞错了。她抹了抹眼角的泪,冲着赵士彬嫣然一笑。
“不,他不是闹闹。”
秦然在这休息室里已经坐了很久,久未抽烟的他,问赵士彬要来了一包烟,已抽了大半,脚下都是乱七八糟的烟蒂。他嘴唇痉挛,一想到儿子的惨状,眼圈一红。烟身已经抽完了,他被烟头烫到了也没什么感觉。
他怎么对得起小尘呢。今天出来本来是很开心的一天,见到久违的儿子,在玩具城里任他选择。可是明明是一桩好事,怎么现在完全成了一个悲剧呢。
儿子爬到四楼的栏杆外面,这本来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稍有不慎,就会失足跌下楼。可当时为什么没有阻止一个三岁的孩子做这么危险的事呢。
他想不通,可更懊悔的事,为什么他让孩子做这么危险的动作。
一阵锥心的,尖锐的痛楚从心底蹿了上来。
他甩掉了烟,才发现手指关节上被烫起了一个水泡。可身体上带来的痛楚远不止心理上的重大打击。他的第二个孩子竟然与女儿有着相似的命运。
一个好端端的孩子说没有就没有了。
再也没有孩子会甜甜地说,爸爸我爱你。再也没有一个孩子会窝在他的怀里撒娇。而他跟端木尘应该也不会有第三个孩子了吧。
他的眼前湿润了,即使以前闯荡这个圈子有多黑暗多艰难,都未曾掉过一滴眼泪的他,也忍不住落下泪来。
“秦然!”
隐隐绰绰之中,他仿佛在听到有人尖着嗓子在喊自己的名字。没等他回过神来,腮帮子上已经重重地挨了一记耳光。这耳光带来的震憾,令理智重新回到了他的大脑。眼前这个红肿着双眼,头发凌乱,眼含盛怒的女人,不正是端木尘吗?
“你这个混蛋,王八蛋,畜生,你到底要害死我几个孩子才罢休,你就不想让我过好日子吗?”
她凄厉地尖叫着,情绪已经崩溃了。她双手挥舞着,对着他就是一顿暴打。
他被动着,忍耐地接收这一切。今天不是他带闹闹来这里,不是中途给人拍照签名,也许闹闹就可以避免发生这件事。
可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他已经彻底地失去了自己第二个孩子,他与端木尘的婚姻大概也到头了,他知道她一定恨自己。多年前的丧女之痛,她还未彻底地放下,可如今再加一个闹闹。他想此时的她一定是连杀了自己的念头都有了。
端木尘打累了,也打乏了,嘴唇哆嗦着,眼里闪烁着激动的泪光。尽管她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但是她的闹闹真的就回不来了。
她端木尘的孩子为什么接二连三地出事,而每一次都与这个男人有关系。她恨透了自己,如果早一点带着孩子离开他,也许就可以避免了。
跳跳是她心中永远的痛,是她自责自己没有照看好孩子,如今闹闹是她未愈合的旧伤口上的一道新的伤口,伤得很彻底。
这个男人完完全全地把她伤透了。
他们曾经一起携手度过了很多艰辛的岁月,她也曾为自己嫁给他为荣。可是这样的记忆却抵销不了两个孩子莫名的去世。
以后再也没有闹闹会叫她妈妈,再也不会缠着她买玩具,再也不会撒娇耍无赖想吃巧克力。
为什么才过了半天,她就永远地失去了闹闹。
“小尘,对不起。”他走过去扯住了她的袖子,她却狠狠地一甩,手臂差一点就挥到了他的脸上。
她无意中扫到他脸上的目光,却比利刃还要冰冷。
第五十六章 噩梦
“妈妈!”
“哎,闹闹。"
远远的,她看到闹闹欢呼着跑了过来。那胖胖的,鼓起来的小脸,洋溢着可爱的笑容。她伏下身迎接跑过来的儿子,嘴角露出盈盈的笑意。
然而闹闹并没有来到她的怀里,他朝另外一个方向跑去了。
“闹闹,闹闹,妈妈在这里!”她的笑容转瞬即逝,不得其解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有一个小孩子不知从哪里跑了出来,拉住了闹闹的手。
两个人一起跑了起来,离她越来越远了。
“闹闹!”她急了,看到儿子的小身影越跑越远,她不禁追赶了上去。
两个孩子跑得飞快,她跑得喘吁吁地才追上了他们。
“妈妈在叫你呢,你为什么不过来?”
闹闹站住了,一只手指放进了自己的小嘴巴里含着,忽闪着眼睛看着她。而另外一个孩子始终背对着她站着,脸也不转过来。
“妈妈,再见!”
闹闹终于说话了,可是他说的话令她大吃一惊。
“闹闹,你不可以这样。没有经过妈妈的允许,怎么能跟别人走呢。妈妈教过你多少遍了……”她说着说着,情绪就变得激动了起来。眼角的余光微微地一瞥,却看到了另一个孩子的侧脸。
“跳跳,你怎么在这里?”
她脸上的血色消失了,只剩下错愕。
跳跳的脸色苍白僵硬,薄薄的嘴唇始终抿着。末了,她拉着闹闹的手,又开始跑起来。
她一下子就急了,拽住了女儿的胳膊。
“妈妈在跟你说话呢。你想把弟弟带到哪里去!”
可是跳跳却仿佛没看听见一般,继续带着跳跳往一个不知名的地方跑去。
她发现自己的手上多了一件东西,低头一看,原来是女儿沾满鲜血的胳膊。
她一下子从梦中惊醒过来,后背被冷汗渗透了。
“小尘,你终于醒了。”端木尘的脸好像一夜之情苍老了好几岁,未来得及染发的发型,已经渗出丝丝的银发。而一向事不关己的钟海棠也一脸焦灼地围在床边。
“我睡了多久……”她喃喃地低语道。看到自己睡在平常的卧室里,身边有一张小床,那是闹闹的。如今却空荡荡的。
“你睡了整整一天,我们都怕死了。”钟海棠补了一句。
“闹闹,还在医院里吧,我去看他。”她掀开被子坐了起来,目光迟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