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抄着手靠在门边上,警惕的问我,“是不是少东西了?”
我随手关了柜门,“没有没有,姨姨喜欢就行。”
婆婆一听,黑了脸,也忘了我在场就大声嘀咕,“那怎么能行呢!这家人过来花了多少钱了都,吃的喝的什么都要贵的,那莹莹一张嘴就要喝奶吃肉的,小文工资得贴多少进去啊,再多钱也不能这么花。”
我没说话,一个字都没说。
没多久汪文带人回来了,几个人进来时气氛就不对。
婆婆感觉到了,凑过去扯汪文衣服,汪文脸色挺难看的,抽了抽袖子也不说话,转身进屋里去了。
汪家几个亲戚兴致也不高,脸色黑的跟抹了碳似的,我接了几杯水端给他们喝,再弯腰凑到莹莹面前,笑着点了点她脸蛋儿。
“怎么样莹莹,好不好玩儿?”
莹莹把下嘴唇往嘴里说,上牙一下下的咬,她点头,姨姨却把水杯重重的把茶几上一放。
刚好,婆婆从房间里窜出来,
“好啊,让你们过来玩不是过来抢钱的,你买两件衣裳就花了我儿子三千多,莹莹你们不知道看着点啊?!这大城市医院都是抢钱的!咬了人现在在医院里躺赖开口就要三万,我不管,这钱你们自个儿掏腰包吧,别想赖我儿子!”
这一喊,客厅炸开了锅。
姨姨这边气炸了,扯着嗓子就骂。声音一个比一个高。
莹莹不高兴,小脸一皱,张开嘴撕心裂肺的尖叫。
婆婆不示弱,单手插着腰,轮流指着鼻子骂。
汪文赶忙两头劝,他稍微腾出空看我时,我手扶上姨姨手臂,拉她消气。
两边撕破了脸,吵得天翻地覆。声音闹得整个楼都能听见。
汪文折腾了一天早没了力气,劝不动就索性不管了。
我看他背影,跟了上去,挺着急的问他:“到底出什么事了,好端端的为什么吵起来了。”
汪文老大不乐意的扫了我好几眼,不耐烦道,“不知道姨姨发什么神经,中午就吵着要去商场,知道她去哪吗,就咱家旁边那个,里面的衣服是她买的起的吗,一挑还不停了,穿的土不拉几的,售货员看了都翻白眼,我拉着他们走还不让,结果刚一出来,莹莹看人小孩儿吃棒棒糖,要上去抢,那小孩儿爸爸看到了就推莹莹,莹莹倒好,上去把人手给咬破了,那男人还忍了没打他,我看啊,不如把他打死了才好!”
汪文一屁股坐在床上,双手抱着头。我体贴的轻轻拍着他背给他顺气。
“后来别人开口了,三万,不给不让走,叫了十几二十个人在医院守着,姨姨他们呢,就跟没事人一样在那看着,我去找他们要钱,还说我白眼狼,不会做人,医院那么多人的地方骂得我像个孙子一样,这一大家子就是瘟疫,烦死了!”
我耐心劝着汪文,结果没多久警察上门了,说有人报了警,扰民。
婆婆见警察来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嚎,说这家人抢她钱还赖着不走,要警察把他们统统关起来,还她钱,枪毙!
警察吼了两嗓子,婆婆就装病装痛,说自己挨了打就快死了。
汪文一跺脚,不耐烦的冲过去拽着婆婆胳膊,“快点起来,这是在咱家,你不嫌丢人吗!快起来。”
我靠着门边,环抱双手,看这场撕b大战的精彩,明白这才刚刚开始。
折腾一天,第二天我到跟叶九约定的地点,她满不在乎的坐在椅子上,等理发师给她剪头。
“等等,你不心疼?”我好像比她还要在乎点。
叶九翻着过期杂志,耸了耸肩,“心疼啥,还要长的。大不了带假发。”
她这洒脱劲我深感佩服,我准备坐下等时,叶九突然说,“明天,不是我跟你吧?”
我点了头,一点不瞒她,“嗯,不跟我,跟我老公。”
13.我没钱,但舍得
不知道是不是叶九见识多了,她对我的话毫不诧异,平静的“嗯”了声,问能不能抽根烟,好几分钟没抽了,喉咙痒得很。
忍了一个多小时,叶九刚出理发店就享受的吞云吐雾,越发有我找的照片上的味道。
我非常满意,再塞了几百给叶九。
叶九低头看手里捏着的票子,“大姐,你挺有钱的啊。”
我笑着摇摇头,“我没钱,但舍得。”
叶九努努嘴,咧嘴笑道,“谢啦,老板。”
我带叶九到约定的酒店,找了个隐蔽的地方把买的针孔摄像头装上,调整了好几个角度都不满意,好不容易弄完,回头一看,叶九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我把另一床的被子抱来给她盖上,再开了空调,悄悄从房间出去。
叶九这行业固然上不了台面,也比我屋里那群吃人的饿兽要来得好接受。
回到家里,意外的是只剩汪文和莹莹,听汪文黑着脸说,我走之后家里又大闹了一次,人直接被带走,楼里上下邻居都跑来骂。
光听就能想象多热闹,我一扭头,看莹莹咧着嘴在啃手指头,满嘴巴的口水。
我放下包,坐到汪文旁边,帮他顺气。
“你说要是咱妈在派出所吃亏怎么办,现在暴力执法的那么多,妈性子直,不小心说错话,拘留所那地方可不是闹着玩的。”
“随便他们!我真是懒得再管这一家人,让她们吃点教训也好,真把这当老家那山沟沟破地方,能由着她们胡来!”
汪文一个人留下来的意思我懂,这房子不可能没一个汪家人看着,我没多劝,进了厨房待着。
没多久汪文带莹莹进了婆婆那屋,好半天才出来,他背着个双肩包,沮丧的说要去一躺。
包里能装什么东西,存折,房产证,银行卡,乱七八糟的。汪文防我可真像防贼。
我体贴的把莹莹拉到腿边上,“汪文你忙去吧,莹莹我看着,千万小心点,别让咱妈吃了亏。”
汪文临走的时候给莹莹使了个眼色就走了,大门一关,莹莹跟在我腿边寸步不离。
我扫视一眼全乱套了的屋子,空气里还飘着发霉受潮的味道。
这地方快空了,也该空了。
我垂下头,莹莹还在监视我,汪文跟她说了什么一目了然。
我没理她,自顾自的收拾房间,她不知道发什么疯,又开始扯着嗓子叫,满房间乱窜。
我一直没管她。
莹莹就跑到厨房,抱了一怀的调料瓶,全撒在地上,一边撒一边咯咯的笑。
盐巴酱油番茄酱,撒的满屋子都是。
之前莹莹就干过这事,屋里围着的汪家人看着笑着,拍手叫好,直夸莹莹可爱。
她一边撒一边观望我,得意洋洋的。
我停了手上动作,跑进厨房,拿了刚才放桌上解冻的母鸡和菜板砍骨刀,回到客厅,放好在茶几上,顺便关了各个屋的门。
莹莹瞪着大眼睛,还在看我。
我坐在沙发上,提着砍骨刀,猛地一下往鸡肉上砍。
“哐!”
手起刀落,鸡白皮被破开,砍骨刀陷了一半在鸡肉里。
注意到莹莹身体抖了一下,我一把抽出菜刀,又猛得往鸡肉上宰。
不知道是我动作太大还是表情太诡异。
莹莹“啊”的一声,又开始尖叫!
我至始至终都不看她,她叫一声我宰一下,刀下的鸡肉像汪家可笑的嘴脸,我砍得越来越起劲,跟疯了一样!
一边砍我一边哈哈大笑!半点不比莹莹的声音小。
莹莹叫着叫着突然没力气,涨红着脸,哇哇大哭!
他哭!我笑!
实在没力了,我随手把刀往桌上一扔,“哐嘡”一下,莹莹吓得直后退。
我起身到厨房,拿出一袋馒头,死拽着她要跑的手臂,塞她怀里。
“莹莹,想不想吃肉啊?”
莹莹快速扫了眼砧板上七零八落的鸡肉,猛地摇头。
“那听话,吃点馒头,”我看了看地上桌上,满屋子的调料,“蘸着味儿吃,来。”
我从莹莹怀里抽出个馒头,掰成两半,一半沾了茶几上的番茄酱,塞到莹莹手上,幽幽道:“屋子里的都吃完,知道吗?”
莹莹吓得哆嗦,赶紧把馒头塞进了嘴巴。
她懂。把馒头蘸着满屋子的调料就着吃,我往沙发上仰,歇了口气。
之前听汪文姨姨得意的提过,家里生了两个女儿才生出一个莹莹,全家都供着,要什么给什么,农村里长大却没进过厨房猪圈,两个姐姐在五岁大的时候就要开始打下手,不然就得挨打。
莹莹要是不高兴了,对两个姐姐拳打脚踢都是常有的事,没人阻止,没一个人阻止过。
我记着,这些我一直记着。
他们不会教儿子我替他们教!
且不说这里是城市,更是我家,由不得他们汪家人任何一个胡来的地方!
莹莹把满屋的调料吃得差不多干净的时候,汪文没力气的带着人回来了,扫了眼茶几上的鸡肉,随口问了我两句。
“我看妈她们回来了,准备给她们熬点鸡汤喝。”
“喝喝喝,还喝什么鸡汤,先把钱给咯!”婆婆骂咧咧的回房间,嘭的一声关了房门。
吃饭的时候莹莹没吃还一直打嗝,姨姨特别着急怕她不舒服,莹莹就惊恐的看我一眼又马上收回去,什么都没说。
姨姨一家走的时候婆婆都没去送,汪文和我连夜带着几个人去的火车站。
临了,姨姨一家拉着我的手,哭骂婆婆压根就不是人,还夸整个家就我一个是好人,我心善,他们特别喜欢我。
我笑眯眯的把感激涕零的姨姨一家送走,听姨姨悄咪咪的跟我说。
你婆婆不是人,她还要整你,你当心呐。
闹这么一出,汪文对周一晚上的约会都没了兴趣,推到了周四,“我”痛快的答应,又通知了叶九一声,让她在那酒店多住几天。
叶九说行,房钱得老板付。
我答应了。
整个屋子前前后后用了三天才算打扫干净。
没了人守这大本营,婆婆失去左右臂的代价惨烈,再没招亲戚来家里的意思。
她又如姨姨说的,把心思算计到我头上。
周三我刚从医院看完我爸回家,她赶紧过来拉我,又摸出个玻璃瓶子,要我喝了它。
瓶子巴掌大,里面的液体黑乎乎的,婆婆拧开的时候还有恶臭味,熏得我差点吐。
“你赶紧喝,为了拿这个,我儿这次损失了多少钱啊,你可千万别浪费了,一口喝完,再倒点白开水进去涮涮再喝。”
看来是姨姨带过来的,我问婆婆是什么,她还老大不乐意的说,“还能是什么,这可是杨神婆亲自开的符水,保管生儿,莹莹看到了吧,喝这个生的!当年我怀小文,也是喝的这个!”
我掂量手里的玻璃瓶,看婆婆执迷不悟的蠢态,心里发笑。
“妈,不是我不肯喝,我喝了这个汪文不肯跟我睡也没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