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的秘密 第164节

  我脑子轰隆一声,像突然炸开了锅,这些从顾琛嘴里冒出来的字句,我要很努力才能听清,可听完我却难能相信自己耳朵,像做梦。

  现在的顾琛,是在向我道歉?

  我手掌自然的垂放在大腿上,紧紧的捏起拳头,秉着呼吸。

  “没办法,我的人生就是这样。我人生里遇到的人都是这样,我还能怎样?我是手里攥紧一百万都不愿意分出一毛给别人的人。我不是舍不得。黎西,我怕我分出去一毛后,剩余的钱在我手里就会马上消失。只有能从你身上夺走一块,我才会分你一分,我就是这样的坏人。”

  听顾琛说到这,我喉咙里冒着酸泡泡,如何都止不住。万般没想到会听到这些,在这种场合。

  “你没必要跟我说这些,我还是会恨你的,你的可怜跟我没任何关系,可是你伤害过我,也影响我很深。”我低着眼,死死的盯着自己攥紧的拳头,一点感觉不到指甲嵌入肉里的痛感,我现在什么感觉,说不出来,总是不愿听顾琛提这些,盼秦颂早点回来。

  可我明明能站起来从这房间出去,我却没这么做。不知道为什么。

  顾琛闭了闭眼睛,发出虚弱笑声。“很多地方,你很像我。第一次见你,你跟你婆婆吵架,你眼睛的恨,第二次你跟我客户喝酒,一点不犹豫,停车场蹲在我车窗边的脆弱。之后你的韧劲,对帮助者的大方,过人的领悟力。我像看到自己。有时候想帮你,像帮我自己。有时候想折磨你,不想看到你比我幸运。”

  我气的发笑,不满的低声说,“我一点不想像你,你这说法让我觉得太恶心。请你收回去。”

  可顾琛仍然没停止说话,他额头上冒着虚汗,一定勉强,可他还坚持继续,“你当然不像我,你幸福是恒久的,苦痛没多久。恭喜你。”

  说到这。顾琛缓缓的闭上眼睛,他没有坚持再说话,可能是身体的折磨让他无法再继续开口,可能是他并不想再说。

  等到秦颂回来,他看我一眼后就去观察顾琛情况,确认后,再让门口的人进来。一男一女,是他故意安排来照顾顾琛的,应该在外面就叮嘱过,难怪等了那么长时间他都没回来。房间里他只几个动作,和简单的说几句后,就拉我离开。

  我看他一脸疲惫,不想说话的样子。就没多问。

  到楼下,他载我去找赵彪。大包间里两桌都坐得很满,只余下三个座位,赵彪见我们来,赶紧挥挥手,看秦颂脱外套,就问。“顾哥好点没有,他怎么没一起来?”

  秦颂脸瞬间黑了,隐忍住挥拳头的冲动,低骂道,“吃你的东西,赶紧闭嘴。”

  赵彪没想到秦颂火气这么大,委屈的“哦”了声,偷看我一眼,我冲他宽慰的笑,他才高兴了点,拉开空出的椅子,让我先坐。

  晚上热热闹闹的吃饭,气氛一直没有降温过,再辗转到打牌的地方,也是人声鼎沸,谁都嘻嘻哈哈的,没半点不高兴。秦颂也一样。

  只是中途这段路程的时间里,秦颂不知道是否喝多了酒,他闭着眼睛靠在车门边上,等到地方后才睁眼,那一瞬间表情尤为冷漠。

  我看他这样,止不住的猜想起来,但脑子里一闪而过的念头觉得晦气,就抑制住不让自己去想。

  到牌局散场是晚上两点多,牌局设在老郭的别墅里,有空房,他提着钥匙过来递给秦颂,秦颂捏着钥匙,朝老郭面前推,“老子今天不留这。”

  老郭“哎哟”一声,有点难以置信,“听听,这是我们秦少嘴里说出的话吗,不留这您去哪儿啊,大晚上的,您也别乱跑了,住我房子怎么了,你挑间大的,床软点的,不会耽误您事儿。”

  老郭话刚说完,被秦颂不耐烦的推开,他走出两步。又马上停了,扭头看我,“差点忘了你,还好你在这。”

  他是真的喝多了,牌没打两把就继续喝,喝得迷迷糊糊的,扔出去多少个筹码,被牌桌的人笑话,说今天秦少是故意想救济他们这些穷人,才故意这么大放血。

  秦颂听了就眯着眼睛笑,什么解释话都不说,直到面前的筹码都清空,他才摆手说不玩儿了,可也到了该散场的时候。

  我去扶着他,一路走到楼下停车场,因为平时秦颂玩儿完牌就会留这住一晚,所以早就叫司机走了,只留了辆车在这,他喝这么多不可能开,我把他扶到车门边上靠着,就劝他等等我。“你别乱走,我上去请他们叫个司机来,你等一等。”

  我没走出去一步,秦颂突然抓住我胳膊,死死的。

  他用了点力道,手箍得紧到让我手臂阵阵发疼,我回头看了他一眼,撞上他哀戚戚的眼,心拧着疼了一下。

  “秦颂……”我刚喊了他一声,他迷离的眼睛突然弯了弯,裂开嘴,露出雪白的牙齿就笑。

  他笑了有好一会儿时间,笑声越来越凄凉,等他终于不笑了,眼眶却红了。

  他说,“顾琛那小子,得了癌症。肺癌。”

  短短几个字,像重磅炸弹。

  “早期。原本是可以救的,那时候为了救我跟我爸,推了手术,又泡了水,回来大病一场,情况不容乐观。”

  秦颂别开脸,死死的闭着眼睛。我也被他这番话震得,久久回不过神来。

  

269.我活着不重要,死了才重要

  

  秦颂说的每个字我都听得懂,但重新组装在一起,我怎么都想不明白。

  一个好好的大活人。

  “确定吗?你是怎么知道的。单单那个医生来检查打了吊瓶就……”

  秦颂略微生硬的打断我话,“检查报告就在那家伙的床底下,我差点没看着。不然这小子怎么没的都不知道。”

  他说他看了眼检查报告上的医生名字,联系到那家医院医生,得到确定答复。这医生当时就负责顾琛一个人,都已经做好手术准备,顾琛临时变卦,让医生非常头痛。

  原本是可以做手术清除癌细胞的,顾琛却拒绝手术。

  这是秦颂第二遍强调这点,对他很重要。毫无疑问,顾琛的这做法,压垮了秦颂的良知,

  他眼神飘离,读不出究竟子啊看什么。

  久久之后,秦颂长吁一口,面部的酒意驱散了七八分,瞳孔却没方才的干涩,湿润许多,他怅然的说了声走吧。

  我拉他胳膊。“司机还没过来,再等一会儿吧。”

  秦颂露出恍然神色,飘渺一笑,“是啊,人还没来。”

  我见他这样,特别心疼。也想不出具体的安慰话,肺癌这两个字每次想到都会重重的砸

  到我心上,让我短促的呼吸困难。

  我爸就是因为这病死的,没想到时隔不到一年,顾琛也得了这毛病。我恍惚间想起刚才从顾琛房间里离开时,仿佛听到他在背后虚弱的吐出几个字。

  大概是“报应”,又或者不是。

  等来司机,秦颂执意让我先走,他说他找老郭有事要谈,我执拗要留,他一个冷漠眼神扫来,重重的喊了声“黎西”,我突然就硬不了脾只叹声气,叮咛注意安全的话云云。

  上车后,我故意吩咐司机先不急着开走,先停在个角落。看秦颂又从别墅门口进去时,才勉强放心的回秦宅。

  到家后太晚,秦家人和我妈都各自休息了,惟独客厅一个身影,迷糊中犯点困意,手背不停揉着眼睛朝我靠过来。

  “黎小姐回来了……”她打起点精神后,超我身后看两眼,“少爷呢,少爷没回来吗?”

  我疲倦的摇摇头,正要从楼梯上去急着从我身后追上来,走我后面一格楼梯,声音比刚才清醒了些,“少爷是等会儿还要回来吗?还是晚上就不回来了,要是他不回来,那他是在哪……”

  我停下脚步,回头望一脸无辜的芳芳。她这年纪的女生,脸颊满满的胶原蛋白,撑的她整个皮肤显得很通透,我叹口气,重了声音提醒她,“芳芳,这是秦家人自己的事情,谁想怎么安排都不需要跟秦家人之外的人交代,我希望你明白这点。”

  芳芳听完,她露出窘迫神色,眼眶立马盈着泪,有些委屈,“我知道了,黎小姐,我就是一个佣人,哪有资格管少爷的事,我不过就是问问,我只不过是怕,要是少爷出点什么事,夫人也会伤心。”

  我泄气道。“你如果真这么想就好。”

  大概是我这句话戳到她什么痛楚,她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的,一会儿就转黑了,她不痛快的别过脸,却又很克制的模样,愤愤道,“我知道黎小姐马上就要嫁给少爷了,就是黎小姐口中的秦家人,黎小姐对少爷又这么贴心,没过门就想探秦家人口风,实在让人感动。”

  我至始至终都没说话,深深的剜一眼视死如归的芳芳,就扬长而去。

  第二天正中午秦颂都没回家,饭桌边上的郝如月一点不担心。她轻松的撕下一小遛全麦面包扔进嘴里,提到早上秦颂就打过电话来,叫中午不留他饭了。

  我妈今天去了中老年中心,中午没在,秦颂妈拍拍我手背,示意我放心。“你妈妈那关,你就放一万个心。”

  我感激的冲她看一眼。刚好芳芳把厨房新炖好的土豆牛腩端上桌,她双手尽量贴在盆口位置,避免烫伤,她正弯着腰,放在饭桌中间朝秦颂妈一些的位置,刚刚放下,我便扭头看着秦颂妈,略微抱歉道,“这么多天,我跟我妈妈一直都很麻烦秦家,要说最开始就挺麻烦秦家的,我那时候为了秦颂的事,急的手忙脚乱,还找芳芳帮了忙。芳芳,你说是不是。”

  芳芳的手正要从盆边抽回来,听到我话后,她动作大了点,慌张的瞪了我一眼,又赶紧瞥向秦颂妈,脸上写着慌乱的无辜。

  秦颂妈扫她一眼。眼神随向我,我继续道,“当时怕我离开后联系不上您,我就请芳芳帮我通知一下秦家情况,秦姨,这个,的确是我没处理好。”

  我诚信道歉。秦颂妈赶紧打断,又用力的把我的手往她手心里抓紧了些,“你看你这孩子说哪儿的话,你啊,以后就是我郝如月钦定的儿媳,谁都提不了你在秦家位置,别说一个佣人,这秦宅你看得上眼的,要了去就行,不用跟我汇报这些小事。”

  我微笑着,瞥见一脸涨红的芳芳从饭桌边上逃开,她背影落魄,卷着怒意。

  我知道她是生气了,相似的难堪我也不是没体会过。没想到的是。曾经最厌恶这种感觉的我,没想到很快就变成我讨厌人的模样。

  下午我给秦颂拨去电话,问他在那,得到了毫无疑问的答案,顾琛家。

  他劝顾琛去医院遇上了瓶颈,说道着,他恼怒的低吼了声,半晌后,才用烦闷的口吻道,“你要是有空,下午就过来一趟,帮我一起劝劝,这次拿刀架他脖子上,也要逼他去。”

  等我到顾琛家时,门没关,我走到客厅,瞥见半开的房门里,秦颂挺立的背影,他还穿着昨天那身衣服,没换过。这对有洁癖的秦颂来说,真致命。

  经过西藏工地那么一回。秦颂大变样。没想到我刚回神,就能听到秦颂暴躁的提到“西藏”二字。

  “你还要去那破地方干什么?!你他妈命都快丢了,你告诉我你还要回去弄工程?!你他妈真不要命了?!你可能死在那地方,你拼命活下来就是为了这么死的啊?还不如死老子手里干脆!”

  没隔一会儿,顾琛声音虚弱的回,“我不能不管,等我发烧一好。八号左右,就回西藏,你要订婚,就先订婚。等过段时间再回来帮我忙,要尽快。”

  “你还知道老子要结婚呐?你这让老子怎么安心结婚?”

  “我不耽误你结婚,安不安心是你自己事,婚假我会放你足够时间,你不用担心这个。”

  “老子担心等婚假过后去找你,你他妈都死西藏了,老子不同意!”

  秦颂气促声高,跟虚弱的顾琛吵,却半点不沾好。尤其顾琛决定好的事又非常执拗,一定要达到自己目的才心甘。

  我趁两人都没再开口时候进去,两双视线齐刷刷的朝我看来,我扫了眼顾琛苍白的脸,大概会带入的去想他得癌症这事,总觉得他状态越来越糟糕。

  走到秦颂旁边,手绕着他胳膊,低声问他,“医院联系上了吗?市里虽然有专科医院,但医疗设备还是没上海北京的好,要不要转到上海去?”

  秦颂拧着眉峰,泄气般抱怨,“这家伙除了去西藏,连家门都不肯踏走,妈的,真难伺候,顾琛,你好好想想。你他妈这算不算半途而废!”

  面对秦颂咆哮,他只寡淡的笑,竟有几分满足,“我目的差不多实现了,除了西藏。”

  “你为什么一定要去那破地方!?”

  “她最喜欢西藏。”

  我知道再说下去,秦颂估计会对顾琛直接挥拳头,我拽着他胳膊把他拉出门外。让他联系医院的医生过来接人,顾琛这里我想办法。

  他有点不愿意走,像个石膏像,半天才说句话,“这是特殊情况老子才答应的。”

  我挤着眉头笑,“知道了,我会检点的。好了你下去吧。”

  秦颂挪着不甘心的步子往楼下走,联系市里救护车过来,我走回到顾琛房间里,盯着他浓密的头发看,他头发留的要比秦颂长一些,显得会更多。

  我故作轻松的拉过办公桌边上椅子,坐下来,面朝着他。“你没经历过那种时候,你不知道。得癌症的人到后期会因为化疗掉头发掉很厉害,有可能直接秃顶,你这么注意形象,不想到那时候变得那么丑陋,还站在西藏工地上,被手下看见自己当老板的变成这种糟糕样子吧?”

  没料到他竟干脆的一口回答我,“三个月后,我能大概撑那些时间,等秦颂过来,他全权负责出面交接的任何事宜,直到我死。”

  直到我死这四个字,像突然迎面砸过来的足球,震得我脑袋发晕,“顾琛,这句话可能秦颂问了你千百遍,但我还是想问问看,值得吗?你好不容易保下的命,就这样丢了。现在配合治疗,还有机会。”

  他深邃的眼眸里充盈着浓厚的情绪,我看不懂他喜悲。只听他淡着口吻道,“黎西,我活着不重要,死了才重要。”

  

270.人活着,该有颗良心

  

  秦颂招来的救护车很快到楼下,医务人员上楼后要带走顾琛,顾琛依然咬牙坚持留下来,要不是我拦着秦颂,他真会上前敲昏顾琛。

  混乱时,人群后走过来一个身影,声音浑厚道,“小顾,先去医院,到医院后,我们再谈。”

  我扭头一看,秦国安也来了。

  顾琛虽然在我跟秦颂面前脾气强硬,可秦国安说了两句后,他没那么坚持,才顺利的上救护车。

  到医院,病房里给顾琛做完检查的医生护士离开,我跟秦颂站在走廊口,房间里只留秦国安跟顾琛交流。

  等大概二十分钟,秦国安出来,叹声气,“联系国外的肿瘤教授正在赶来路上,今晚就能到,但有些结果明天才出来,明天早上九点,你来一趟,你们都来。”

  秦国安吩咐完就走了,这次顾琛的事这么上心,无疑是已经听秦颂提起顾琛耽误手术的原因。即便顾琛处处目的不一定全然为了救秦家人,可他最终的确带秦颂跟秦国安都离开了,这恩不能不报。

  所以顾琛的事,秦国安上心了。

  没想到没过两分钟,秦国安又折了回来,他身高比秦颂稍矮一截,但没太明显。眼神只稍稍瞥上一点角度就能对上秦颂视线。

  “顾琛的母亲。在哪?”

  秦颂背僵了一下,“应该被顾琛他爸藏起来了,具体地方还不知道。”

  秦国安若有所思的点头,“找到她。这么大的事。还是要有家里人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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