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急切转头看向李长夜，颤抖的声音带着迫切和渴望以及几分哀求。
“你看到了什么？！”
李长夜已从罕见的一僵转为正常，闻言轻轻摇了摇头，神情淡然如水，眉宇间没有一丝波澜。
对先前所见没有在意，对她的问话，也不想回答的模样，转而。
“带我去见一下他吧。”
他？
女子闻言一怔，纤细的身子微微一晃，眼底闪过一丝茫然。
三百年来，她除了它并没有……
随即，她的神色骤变，泪痕未干的脸上浮现出惊疑与戒备，声音陡然拔高。
“你是焚香谷的人？！”
只有焚香谷的人才知道她和它在一起，一般人，只知道在外面觅食或寻药的她。
李长夜摇头。
可，女子却不信，她在开口的同时，就往后退了一段距离，身上气息骤变，娇弱之态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凌厉的杀意。
它是她的逆鳞。
白皙细长的双臂猛然一挥，轻纱般的衣袖在空中舞动，水波荡漾般的妖气弥漫开，身后林中，妖气四起，阴风呼啸，树影摇曳间，响起无数鬼魅低语。
紧接着，迷雾弥漫的幽深林中，霎时无数狰狞的巨目在同一刻霍然睁开，猩红的光芒刺破夜色，带着森冷的恶意。
嗖！嗖！嗖！
下一瞬，黑压压的凶影自黑暗中蜂拥而出，越过女子，扑向李长夜。
那是一群狐狸妖魅，尖啸刺耳，毛发如针，张牙舞爪，利爪在月光下闪着寒光，也带着铺天盖地的妖气。
嗡~
李长夜后传来一声轻鸣，桃木剑自他背上升起，剑悬于空，紧接着，剑声微微一颤，空气随即荡起一道无形的涟漪。
嗖！
刹那间，一道剑光如流星划过，在幽林中刺目而迅疾。
噗！噗！噗！——
剑光闪过之处，血雾乍起，那些张牙舞爪的黑影妖魅发出凄厉的惨呼，嘶叫声此起彼伏，刺耳而绝望。
这道剑光。
如秋风扫落叶，所过之处，妖影纷纷坠地，有的翻滚挣扎，有的抽搐几下，便在月光下蒸腾而起，化作一缕缕黑烟，消散于无形。
柔媚女子见此情景脸色骤然一白，身上的气息和杀意顿消。
那张绝美的脸庞上，泪痕未干，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挂着泪光，更添几分楚楚可怜。
红白相间的衣裙被风吹得贴在身上，勾勒出她纤细柔美的身段也沾满夜露与草屑，显得有些狼狈。
有三百年逃生躲避经验的她，从这一剑上，感到了天和地的差距。
她咬紧下唇，唇色殷红如血，指尖攥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身子颤抖着，想要跑，出于本能的逃跑，逃得越远越好。
可，一个身影浮现在脑海里，那个三百年前初见后，就心甘情愿陪着去过那暗无天日日子的身影。
女子深吸一口气，缓缓抬起头，那双晶莹剔透的眼眸，如玛瑙翡翠美丽得惊心动魄的眸，泛起一抹诡谲的光芒，朝李长夜看去。
同时，一缕缕绯色的气体从她娇躯缓缓溢出，带着隐隐的幽香，如薄雾般在林间弥漫开来。
那香气甜腻而勾魂，更能钻入人心，深入灵魂，勾起最深处的欲望。
她的眼神愈发柔媚，睫毛轻颤，泪光与笑意交织，美丽而温柔，如梦似幻，让人忍不住沦陷其中。
然而。
嗡~
又是一声轻鸣，那柄悬空的桃木剑再次一颤，一股无形之力悄然散开，那绯色气体和浓郁幽香便如薄雪遇烈阳，瞬间消散于无形。
林间的空气为之一清，妖风渐止，只余下树叶沙沙的作响。
噗！
女子脸色陡变，魅惑未成，反噬之力还让其娇躯一晃，猛地捂住胸口，喉头一甜，一口鲜红的血喷洒而出，落在她身前的草地上，染红了那片青翠。
她踉跄后退一步，脸色苍白如纸，原本止住的泪水再次涌出，顺着脸颊滑落，与嘴角的血迹交织，显得凄艳而脆弱。
那双美丽的眼眸则瞪着李长夜，唇瓣微微颤抖，却说不出一句话，也不知她先前从他眼中见到了什么，亦如那日，空桑山中的三妙夫人。
她喘息未平，胸口微微起伏，长发凌乱地散在肩头，几缕发丝被血迹黏在脸侧，咬紧牙关，柔媚的脸上闪过一丝倔强与狠厉，缓缓抬起纤手，探入怀中。
片刻后，她手中多了一件物事，那是一枚半个手掌大小的圆形物件，外圈是一环碧绿的玉环，青翠欲滴，色泽温润如水，月光洒在其上，泛起一层莹莹的光晕。
玉环中央，镶嵌着一片赤红色的薄片，似镜非镜，薄如蝉翼，还雕刻着一个古拙的火焰图腾，玉环两侧，各系着一道红色丝穗，随风轻摆，宛如血线在夜色中摇曳。
她纤指轻捏玉环，轻轻转动，那赤红薄片映着她的容颜，泪痕未干的眼角，柔媚如水的眉眼，在月光下显得愈发凄艳。
呼——
忽然，那火焰图腾如被唤醒，原本暗红的色泽一瞬之间化为鲜艳的赤红，近乎透明，像被九天神火焚烧至炽热，也像活过来一样。
女子双眸还看着李长夜，她没有注意到他还没主动出手过，也没注意到她掏出玄火鉴后，他淡然的神色起了些变化。
她此刻眼里有的是疯狂，同归于尽一般的疯狂，很快，玄火鉴不只颜色上有了变化，还开始轻轻颤动起来。
轰！
一团无形的炽热之气也女子中心忽的冒出，且形成一股炙热无比的热浪朝四周席卷而去，林间的空气瞬间扭曲。
滋……滋……
女子之外，身周的草木热浪漫过之后，霎时变得焦黄，树叶蜷缩，枝条枯萎，如遭受了严重的炙烤。
诡异的是，却没半点火星或明火升起，林间未燃，已是一片死寂，也显其温度的可怕。
嗡~嗡~
不知因女子的动作，还是此刻李长夜身上散发起的淡淡清辉，玄火鉴如被真正激活起，不断颤动着，赤红的光芒愈发刺目，很快。
嗷——
一声巨响震彻林海，玄火鉴正中的图腾处，猛然喷出一道火龙，张牙舞爪，声势惊天。
龙头狰狞，双目如炬，张开的口，如有无形却能撕裂一切般的恐怖咆哮声发出。
火光冲天，大半个幽林都被照得亮如白昼，甚至远在数里外的小镇，晚睡的人，都能感到那熊熊燃烧起来的大片火光。
热浪扑面，伴随草木焦枯的味道涌来，古井也被映得通红，深处的井水微微荡漾。
李长夜的神情也起了些变化，眉宇间多了缕认真，身上还有桃木剑上的清辉绽放，如月华倾泻，柔和而明亮，形成一个透明的光罩。
轰隆隆——！
火龙咆哮着撞上光罩，巨响震耳欲聋，林间地面微微颤动，焦黄的草叶被冲击波掀起，漫天飞舞，火光与清辉交织，碰撞之处火花四溅，热浪与清气相互撕扯，空气中发出刺耳的爆鸣声。
火光之中，女子看了眼与火龙对抗对依旧显得轻松的李长夜，纤手一收，将玄火鉴揣回怀中，转身便向林深处掠去。
李长夜用余光瞥了那纤细的背影一眼，目光微微一凝，并指成剑，轻轻一抬，嗖的一声，桃木剑应声而起，不是斩向它，而是飞到了密林的上空。
呼——
空中的桃木剑轻颤，一股无形的吸力自剑身荡开，一个巨大的漩涡形成，那蔓延大半个林子的熊熊火焰，开始被吸力所牵引，化作一道道赤红的火流向桃木剑汇聚而去。
林中，身影如风急掠的女子，蓦然抬头，柔美的脸庞再度一变，眉眼间的妩媚褪去，有的是惊慌，不是为自己，随即，她身后衣裙猛然一震，三条狐狸尾巴破空而出，毛色雪白。
尾巴轻摆间，磅礴的妖气如潮水般散开，压得周围的树枝微微低垂，嗖，身形一晃，化作一道白影，飞掠得更快了，转眼便消失于林海深处，唯有那妖气残留，隐隐飘散。
天上的桃木剑旋转着，将最后一缕火焰吞噬殆尽，也如吃饱喝足般满意的发出一声清鸣，重新落回到李长夜身旁，嗖！他也御剑而起，朝林间某个方向飞去。
……
李长夜御剑来到林中的一个洞穴，洞口狭窄而幽暗，藤蔓垂落如帘，比不上空桑山古窟的巍峨壮阔，不过却有一股深邃莫测的气息。
闻着空气中残留的某股淡淡味道，走入，洞壁湿冷，苔藓爬满嶙峋的石缝，空气中弥漫着泥土与腐叶的味道。
里边四通八达，还有各种不同的洞，有大有小，非常适合妖物的盘踞。
李长夜稍做犹豫，选择绕一下道，于是，他不久，便见到了。
鼠影窜动，蝙蝠振翅，螃蟹横行，黑猿潜行，豹子低吼，山猪拱地，怪虎咆哮……
这些妖物或藏于暗角，或悬于洞顶，见李长夜闯入，除了个别逃窜躲避的外，大都被新鲜血食所诱，张牙舞爪扑来，对此。
噗！噗！噗！
桃木剑轻扬，剑光如流星划过，剑芒一闪即逝，妖血飞溅，腥气弥漫，所有小妖小怪，纷纷倒地。
黑石洞也很深。
奇异的是，越往下走，空气愈发闷热，湿冷的石壁逐渐被炽热的气息取代，隐隐有红光从深处透出。
与此同时。
三尾狐妖女子已掠至洞底，她步入一个巨大的地底岩洞，眼前豁然开朗。
前方是一片炽热的岩浆湖，通红的熔流翻滚涌动，湖面热气蒸腾，不时有气泡冒起。
汹涌处，岩浆如潮，猛然弹起，直冲半空，又回落时激起层层热浪，赤红的焰光映满岩洞，将整个空间染成一片血色世界。
岩浆湖中央，热浪最盛处，一只巨大的白色六尾狐狸静静趴伏，它身躯蜷缩，毛色如雪，六条长尾柔软地铺散开来。
狐妖女子如风的身影扑到它身上，柔媚的眼眸中满是焦急。
“大哥！我们快走！我碰到一个厉害的正道高手，连玄火鉴也无法……”
白色大狐狸闻言，缓缓睁开双目，它的目光先落在女子身上，满是怜爱，摇了摇头，动作缓慢而温柔，像在安抚她的慌乱。
随即，它侧过头，目光穿过炽热的红光，投向另一处。
六尾微微一颤，妖气悄然散开，带着一股无形的威压，让湖面的岩浆微微一滞。
呼~
就在这时，李长夜的身影从洞口上方落下，化风而至般，破烂道袍轻扬，白发在热浪中飘散如银丝，桃木剑悬于身侧，剑身清辉微闪。
见到李长夜。
原本打算做点什么的六尾灵狐，也是九尾天狐小白的儿子小六，庞大的身子却是一怔，那磅礴的妖气也是一歇，巨目中也流露出诸多复杂的情绪。
有惊疑不定，有难以置信，……，也有无可奈何，于是，欲动的它，又重新趴了下去，六条尾巴隐隐向着妖狐女子拢去。
而三尾狐妖女子则是一惊，转身看向李长夜，脸色骤变，身后三条狐尾猛然一震，妖气更盛，她在它面前，也可说，站在，拦在他面前的她。
再没有了柔弱之感，有的是，真正妖物的狠厉，纤细白皙的双手上的指甲猛增变长变锋利，嘴中也有獠牙冒出，正在她打算拼死也要咬一口李长夜的时候。
“三妹，他，应该就是空桑山那位高人，别做傻事。”
狐妖女子听完便愣住了。
第104章 人与妖
地底岩洞中，炽热的岩浆湖翻滚不息，赤红的熔流如血，气泡破裂的噗噗声在洞内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