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颜瑟能分清一点，卫光明就算再高，也高不了自己多少，而高不了自己多少，自然就没有夫子和李长夜这两人高，所以，他不明白，夫子现在还在书院中，并且，现在还是夫子收徒的关键日子，肯定有目光落下的现在，他为什么还敢出现，明晃晃的出现。
“你为什么要现在出来？”
卫光明回道。
“当年，观主觉得我做得太过，那年，小师叔认为我看错了，现在，我便来看一看，亲眼看一看。”
看什么？
当年，卫光明正因为看到了冥王之子，而导致的将军府血案，众所周知的是，将军府上下数百人，没有一个人活下来，至少，各种记录上，都是那样的。
颜瑟，把目光同样投向将军府外的剑，还有那群年轻人，心中产生一个猜测，其他感不到，他却感到了卫光明的目光放在哪个人身上，眉头微皱。
“然后？”
卫光明将目光从宁缺身上移开，抬头看着清晨之中，天可说是黑的，也可是明的，开口。
“我一生都在追求光明，也可说在寻找光明，因此，黑对我来说非常显眼，当年，我就看到了世上最黑的一物，亦可说一人，那物具现的人……”
颜瑟出于些许私心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小师叔说你看错了。”
卫光明转而看向自己的发小，笑了。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说过，我只是来看一看的，以及来寻找的，那年，小师叔是说我看错了，但是，还有很多人都不知道，准确说，就连一开始的我也不知道，他说的看错是指什么……”
当年，宣威将军府邸满门抄斩的时候，隔壁通议大夫的府邸，则有人在降生，也就是桑桑。
颜瑟不语，像也在寻思当年的旧事。
二先生君陌，原时间线中，因见到跪地给两个老人收拾骨灰，而选择站桑桑黑桑桑的他，开口了。
“他认为你看错了，我认为并没有太多含义，也没有别的指向，只单纯是认为你，无迹而论，无罪而定，无法而为，就已错得离谱！”
卫光明听后不语。
……
将军府外。
能通过登上考核的年轻人，都不是一般的人，自然也都察觉到了周边环境的变化，以及，卫光明他们的到来。
颜瑟，卫光明，君陌，三人都不是普通修行者，身份也都不简单。
还有像许世老将军这种，看似年老气衰还有病，还能换五境之上熊初墨一条手臂，甚至要不是中伏，还能以一换一，没有收敛气息的武道巅峰强者。
“颜瑟大师，二先生君陌，镇国将军许世，……，那老人谁呀，这么大排场，难道他就是那位魔宗宗主二十三年蝉？！”
“不，应该是，西陵神殿的光明神座，卫光明。”
“啊，不是说他很多年前就下台了吗？”
“只是下台又不是死了。”
“我以为叶红鱼早把他给弄死了。”
“小师叔沉睡的现在，五境之上的人物哪有那么好杀。”
“……”
“所以，他来这里是……将军府……难道近些年的传闻都是真的？！”
“……”
而里边，得知那个老人是卫光明，将军府惨案的最大幕后黑手，反应最大的自然就是宁缺了，而当听到五境之上又沉默了下来，直到又听到下面的一句。
“难道小师叔，将这剑插在这，便是想着让人将这老头干掉？！”
“有可能！”
“他好像也在等着我们拔剑，不会当我们成功拔剑的时候，立即过来干掉我们吧？！”
“有可能！”
“所以，担心的害怕的，现在可以先放弃了！”
“……”
然而，能成功登山的，却没有一个人放弃，于是，等二先生君陌来到将军府前，拔剑便正式开始了。
最先动的。
还是唐小棠和天猫女两个年纪最小的小姑娘。
只当她们接触到剑柄后，都生出了同样的反应，整个人如触电般的一颤，缓缓闭上自己的双眸，如坠梦境。
保持着握剑的姿势不动。
时间像在这一瞬静止，众人更是屏住呼吸，实则，几个呼吸后，两个小姑娘动了，缓缓松开自己的手后，重新睁开自己的眼。
有复杂的神色一闪而过，没有去看剑，而是，转头朝宁缺处看了一眼，接着，做出一样的选择，默默转身，退到宁缺的身旁，也不说话。
宁缺本就是个聪明的人，也是个敏感的人，他自然注意到了两人的不寻常，而等之后，叶青，慧果，柳亦青，观海，小黑子这些人去拔剑产生相似的反应，接着回到他身旁，一个接着一个拍了拍他的肩膀，甚至，小黑子还伸手揽住他后，故作淡定，假装糊涂的。
“怎么回事……这么快……你们这样就放弃了……发生了什么……你们看到了什么？”
众人皆是一默，欲言又止，最后都摇了摇头。
这些人是一种反应。
拔剑的人中，也有别的反应，他们握剑陷入失神状态中的时候，握剑的手并没有像前边那些人一样慢慢松开，而是开始用力，用力的拔剑，持续的时间有长有短。
剑却是纹丝不动，直到将所有力气用完，才松开了手，睁开眼，眼里满是迷茫，一副奇怪的神色，像是遗忘掉什么经历的茫然神色，和过往那些年里，无数尝试拔剑的人的反应类似。
直到又有一个人走上前，又有些别的反应，那是一个和尚，俊美无比的和尚，正是隆庆皇子，他的步履不急不缓，行至剑前，低头合掌，虔敬一礼，才伸出手。
他随之便也陷入失神的状态，在这状态中，他没有松手，而是，也开始用力，不同其他没反应的。
嗡~
木剑轻轻一颤，这一动便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只见，不仅剑动，隆庆皇子，身上的气息不断增强，最后更是浮出淡淡的白光。
嗡~嗡~
木剑再颤，隆庆皇子身上的光，逐渐凝聚成型，开始像一朵桃花，他的本命物就是桃花，一朵白色的桃花，渐渐，桃花破碎，再凝合，成了朵莲花，白莲花，莲花没维持多久再破碎，又形成一轮月亮，圆月……
嗡！
木剑剧颤。
见此。
所有在场的人，从褚由贤这些普通人再到颜瑟这种大人物脸色都有了不一的变化，而，宁缺的感情最复杂，他初至长安城的时候，便来看过这剑。
但，当时他不知感到了什么，而没有选择去拔，等现在，真的有可能被人拔起的时候，他，又产生一种患得患失，不，是很后悔，担心对方真的将其拔出带走……
只是。
嗡~
木剑的颤动随着时间流逝慢慢平复了下来，隆庆皇子随之也睁开了眼，虚弱茫然的眼，好一会后，才真正回过神来。
他先是低头，看了看手中还紧握，没能拔起的剑，暗暗又使力拔了拔，纹丝不动，再转头看了宁缺一眼，他像是还记得些什么，他没有朝宁缺走去，虽然观海僧慧果和尚都在那，而是走到另一边，同宁缺成功登山时一样，没有凑过去。
最后。
剩下没有拔剑的人，便只有宁缺了，众人的目光，他都纷纷落在他的身上，他没有立刻走出，沉默着，像在犹豫着什么，好一会后，望了眼围在自己周围的小黑子他们，此外，不知何时，陈皮皮也来到了这里，远一些的还有褚由贤丙舍的同窗们……
宁缺收回视线，向前走去，来到剑前，他在握剑前，先抬头看了眼前方，那破旧破败但依然熟悉无比的将军府大门，而后，才伸出手，握住了剑柄。
手触碰剑柄的瞬间，他整个人如被轻轻拉入一片深渊，如当年初学气时有些像，他这次没有坠入大海，而是，成为了一个小孩子，一个小男孩。
年纪很小，小到还需要大人牵着手走路，他穿着极华贵的锦衣，红缎作底，金丝为纹，腰间悬着玉佩，周围是层层叠叠的婢女和护卫，向他行礼，俯首。
“少爷。”
一个熟悉又陌生的称呼，桑桑便唤作他少爷，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并不是什么少爷，视线投向一面铜镜，映出一个陌生又熟悉的面孔，他怔了下，而后淡淡的笑了，心说。
【少爷，好久不见。】
少爷有个小玩伴，是个和他同岁的孩子，是府中门房和婢女的孩子，不知是不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亦或天生聪慧，那个小玩伴，比他要早熟很多，非常多。
他却很喜欢和他一起玩，一起去长安街看说书，逗鸟，吃糖人，等等，那些日子，明亮温暖也快乐幸福，直到有一天，天空阴沉，乌云密布，漆黑一片。
轰隆隆！！
将军府被朝廷大军包围起来，大门被撞开，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仆人们纷纷惊慌奔走，尖叫声，哭喊声四起。
噗！噗！噗！
熟悉的人一个接一个倒下，血染青石，府中的老管家将他和他的小玩伴，带到隔壁通议大夫府的柴房躲起来。
但，被发现只是时间问题。
“小楚，你把衣服脱了！”
宁缺和小宁缺都笑了。
两人一同摸向身旁柴房的柴刀。
有过经验的宁缺，自然要比还没有经验的小宁缺动作要快一些。
接着，宁缺便将小宁缺给捅死了。
梦境还没有结束，准确说，这才算是刚开始。
宁缺也明白过来，小黑子他们为什么那么快就松开握剑的手。
第228章 黎明前的黑暗
【一个不少，都死了。】
完成抄家灭门的羽林军留下最后一句话。
随后，是渐行渐远直到消失的脚步声。
与此同时。
长安城外，有山，高山，高山上有人，高人，高人吃肉饮酒看天，叹道。
【风起雨落夜将至……】
伴随这话。
阴云密布的天，便下起了雨。
滴答滴答。
将军府中。
血水混着雨水，从石阶间缓缓流淌，残红满地。
一切归于沉寂。
也不知过了多久。
隔壁通议大夫府。
有一个小男孩从一口井中爬出，衣衫早已湿透，脸上沾着灰尘，泥水，还有已干涸的血。
或许是曾经历过一遍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