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在这长安最繁华的朱雀大街上奔腾驰骋，毫无拘束，也没人出来管束，惊扰了不知沿街多少摊贩，糖人飞起，香料洒落，叫卖声变成惊呼声，不少人躲避不及，被卷起的尘沙糊了一脸。
她们也正直冲李长夜和叶红鱼而来，并有高亢的清喝。
“让开！”
第178章 长安街流血事件
“是娘子军！”
“快跑呀！”
长安朱雀街头顿时乱作一团，人群仓皇躲避，匆忙中不少摊位被掀翻，甚至还有被惊到的小孩子，哇地一声哭出来，被大人一把抱起迅速离开。
怨言不由四起。
“疯了吧！”
“她们疯了吧？！”
“……”
“前线大胜，不是早有人预测她们又要出来了吗？”
“前线大胜关她们什么事？”
“能加入娘子军的，家里无不是朝中要员以及军方大佬。”
“……”
“唐律至上，她们就可以这样无法无天了？”
“她们打着惩罚无情无义之郎的旗号，有官方背书的。”
“她们本身就是官方不说……那也不用纵马……每次都闹成这样……等哪天闹出人命……”
“……”
“别说了，今天那位殿下也在……”
“……”
朱雀大街上，被娘子军惊扰的摊贩和行人如潮水般退避，很快空出一条笔直空旷的通路。
不过，并非是全部，骚乱中，有两道身影依然不动的，由此也显得格外的显眼。
是两个年纪不大做着道士打扮的人，他们自然也引起了那群娘子军的注意。
为首一骑当先，贵气逼人，如同一只凤凰般的少女，目光落到两人身上，眉头蹙起，透出不悦。
她的不悦不仅因两人不为马蹄声所动，不做避让，更因他们的装扮，西陵道士的打扮。
西陵和大唐帝国之间的恩怨纠葛众所周知。
这群娘子军为首的少女正是大唐公主李渔。
她握着缰绳的手不自觉地收紧，指节微微泛白，眼眸微微眯起，瞳仁深处有东西泛起，脑海中浮现出两个人影。
一个女子，风姿绰约，气度不凡，如今更是贵不可言。
还有一个男人，女子身后的男人，女子魔宗的身份这世上还没有多少人知道，所以很多人都认为那男人就是女子最大的靠山。
那男人很强大，不仅个人实力上的强大，他还是为大唐立下赫赫战功的大将军，甚至可说是大唐继许世这些老将军后的新柱石。
此外，男人还有西陵五大客卿之一的身份。
女子是大唐的皇后娘娘夏天，却不是她的亲生母亲，自然也不是她亲弟弟的亲生母亲，男人则是夏侯。
李渔看着前边街上的两人，唇角渐渐抿出一道冷硬的弧线，不知她此时是怎么想的。
她没有停下驱马，也没有改道，反而马鞭在空中一甩，发出清脆的响声，马蹄声愈发急促，直直朝两人冲去。
紧随李渔身后的，有一个稍显娇小的身影，也是一众娘子军中，年纪算得上是最小的一个。
她的年纪不大，眉眼间带着几分稚嫩的清丽，肤色白皙如瓷，一身轻甲裹身，腰间束着窄带。
虽不及大唐公主的凌厉逼人，却有一股难言的灵动。
她骑在马上，马鞭轻握在手中，偶尔轻叩马鞍，动作细微透着一丝不安。
纵马的娘子军，脸上大多挂着张扬的快意，马蹄声中更夹杂着她们肆意的笑声。
她却有些不同，眉头微微蹙着，低垂着视线，目光扫过街边那些掀翻的摊位，小脸又多了抹不忍。
她不再是那个八岁时第一次跟着李渔骑马外出，只感到兴奋愉悦的孩子。
她是司徒依兰，也是大唐大名鼎鼎的云麾将军之女，从小有着成为将军梦想的女孩，在未来也真正成为了大唐的女将军。
就在这时。
司徒依兰的视线也注意到了街上那两个不退不避不躲的身影，一愣的同时，眼睛瞪大了几分，微微张开小嘴。
接着，她看向李渔，带头前冲，还没有减速之意的大唐公主，唇瓣轻启，想要说点什么，建议点什么。
只是，没等她开口。
前方的李渔已扬起马鞭，骑马的速度骤然加快，直冲那两人而去，同时，有清喝声从她喉间迸出，短促而有力，亦有种不容抗拒的命令在里边。
“让开！！”
说是让开，实际却有点滚开的意味。
见此听此。
司徒依兰小姑娘心头猛地一紧，小脸上的不忍和担忧愈发浓重，下意识地探出身子，马鞭在她手中一抖，想要追上李渔，但还是慢了一步。
……
站在街上不动的两人。
是李长夜和叶红鱼。
李长夜还在失神看着那朱雀绘像，对周边一切毫无所察般。
叶红鱼侧头看了他一眼，见他仍沉浸在那绘像中的时候，没有开口提醒或打扰。
接着，回望，目光投向那群策马奔腾而来的娘子军，以及那由马蹄掀起漫天飞扬的尘土。
她此刻的目光很冷，是冷静的冷，也是冷漠的冷，也带着种沉默和克制。
因为这里是长安城而不是西陵神殿。
当察觉到那群娘子军并没有丝毫减速和改道之意的时候，她纤细的身子挺直了些，但，依然没动。
因为她身边的人不动，不仅不动，甚至很可能处于某些她不理解的领悟重要关头，所以她没动。
她那张精致的小脸上，眉头微微蹙起，几不可察，却极其明显。
不是慌乱，也不是惊惧，就像平静的湖面，落下一枚石子泛起的涟漪，不是因她们而起，只是因他而动。
“让开！”
等那一声清脆高昂，不带犹疑，不容抗拒，凛然而凌厉，像天生就站在高处俯视众生的话语，如利箭破空，直贯而来时。
有风。
自叶红鱼身侧升起，不是街头本有的风，而是气，自她身上浮起的气，几缕鬓边的发丝脱离了束起的道髻，缓缓扬起，在她耳侧轻轻摆动。
李渔娇喝出声的同时，已半收缰绳，马身前倾，蹄声顿缓，做好了对方及时避让的预期准备。
但，前方的那两人。
一人从头至尾就没有生起过反应，彻底无视了她和她们，铁了心要挡道一般，或一开始就是挡道而来。
还有一人，那少女，明显注意到她和她们了，依然不动，并随着接近。
她从她那双澄澈如水的眼眸中，敏感的感受到了一种轻蔑的冷漠。
不是咄咄逼人的挑衅，而是一种不将她放在眼里的淡然，一种超然于高贵权威之外的目光。
那让她的心，狠狠一刺，脸色霎时就变了，蒙上一层莫名的冷霜。
手中指间的缰绳猛地一紧又一松。
是的，一松。
她不是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对方最后真的不避的后果，但她还是放开了手，也放开了心中仅存的犹豫，正如未来她多次做出那些如同不过脑子般的决定一样。
李渔松手后，铁骑踏过某条无形分界线的时候，叶红鱼真正的动了，没有退，没有避，没有躲，更没有叫醒和拉上李长夜，只是静静抬起一只手，动作不疾不徐。
那手，纤长秀致，指若春笋，肤如羊脂，动作缓慢而显娇嫩无力，实则柔中藏力，静中蕴动，手掌微张，五指舒展，若拂风撷花，紧接着，异变骤生。
空气之中，浮现出一丝异样的震动感，极细微，极轻，是气的波动，伴随而生的是，她掌心中央，一缕淡淡的气机自虚无中诞生，起初，只是一丝细如发丝的微芒，如晨雾，如蛛丝，如初雪飘落。
可转瞬之间，那丝气息便开始扩散，升腾，弥漫，一缕，两缕，三缕，……，愈来愈多，就像她掌心藏着一个无形的泉眼，源源不断地吐纳出流动的气息。
那些气，不是烟，不是风，无色无形，又真实存在，它们像水，却没有湿润感，像光，却又不刺眼，丝丝缕缕的气自她玉手中浮现，绕着她的指尖游走盘旋，灵动而柔和，看似无害，但。
嗖——
紧接着，那些看似轻柔飘渺的气，霎时化作了雷，化作了电，化作了光，穿透空气，划破平静，卷起一道凛冽的飓风，向那群娘子军直袭而去。
李渔瞳孔剧缩，整个人如遭雷击，她没想过有人真的敢对自己动手，还是在长安城里，朱雀街上，天子脚下，无数大唐居民的众目睽睽之中。
同样没料到的，还有一些暗中盯梢着娘子军的人，毕竟那都是一群真正的贵女，更别说今日还有大唐公主李渔在场，他们没想到的是，叶红鱼的强大，超乎年纪以及自己想象之外的强大，那比原已打算出手的他们还要快得多的出手。
于是，让无数人错愕，难以置信的事，就这样发生了。
砰！
气劲狠狠撞击在李渔身上，让她整个人如掀飞的纸鸢般，从马背上飞掠而下，砸向街面，一声沉闷的坠地声也在朱雀街上响起，清晰刺耳。
尘土飞扬中，狼狈跌倒在地的李渔，发鬓凌乱，发簪跌落，一只鞋甚至飞脱开来，玉足果露，皮肤擦伤，更有殷红慢慢渗出，眼里满是不可置信，满是羞怒。
然而，叶红鱼发起的攻击，并非只针对李渔一个人，那些气可是丝丝缕缕的，连绵不尽一般的。
砰！砰！砰！……
接连的撞击声如雨响起，街道之上，一名名骄矜自负的娘子军，纷纷从马背上被掀飞坠落，一一重重的砸落到地面上，霎时间，街上狼藉一片。
有的跌入马蹄之间，被惊马险些踩中，惊叫连连，有的抱着手臂或脚蜷曲在地，嘴角溢血，神情惶然，也有的眼中含泪，满面羞恼，狼狈挣扎，还有的开始摇人，要去打杀叶红鱼的……
但是，当她们见到下一幕，又集体失声了。
因她们被击落坠地，那些失去控制的马，能被这群背景强大深厚的少女们所使用的，都是高大健壮血统上乘，可说军中数一数二的精良战马。
此刻，它们惊恐嘶鸣，眼中布满血丝，如脱缰的猛兽，可想象，不加以遏制，在这团团围观无数人的朱雀街上，便要发生真正的踩踏伤亡事件。
这时，叶红鱼那还没收起的手，手腕轻轻一转，动作如空中折柳，绵柔婉转，那些还浮荡于空中的气，便如潮水倾泻，朝着那些乱马扑去。
不再像对那群娘子军的温柔，对，叶红鱼自认为先前对那群娘子军已经算是温柔的了，算给大唐帝国和书院一个面子。
一道道，看似轻柔实则森冷强悍的气，如同化成无形绳索，坚硬的锁链，攀附上每一匹马的四肢颈项躯干，下一瞬。
轰！轰！轰！……
朱雀街上一声声闷雷般的巨响接连炸开，那些战马丝毫没有抵抗之力，巨大的身躯纷纷砸落地面，翻倒不起，身体抽搐，战意尽失，如死马般颓然伏地。
娘子军至此，可说基本全灭，为什么说是基本，因为还有极个别的人，没有受到叶红鱼攻击的，比如司徒依兰就在此列，但，她们此时也都失了魂般。
安静，死寂一般的安静。
先不提以李渔为首的娘子军们，朱雀街上，无数围观的平民百姓，此时一个个都像被定住了般，神情呆滞，眼神茫然，实际上，从李渔被击落起，他们就张着嘴，发不出声音的模样，不敢相信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