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点点头，它则接通了与镜子的实时通讯，舷窗上的星空突然被一片倒悬的银河覆盖覆盖，镜子的“声音”直接出现在所有碳基舰队的意识中。
像大提琴的低音弦被缓缓拨动。
【准备好了吗，碳基的朋友们？】
镜子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
【我已经调整好这片空间的‘音准’，你们的战舰可以在曲率场中以二倍三维光速自由移动，而硅基的那些金属盒子，会像陷入0.5倍的光速，像是泥潭的虫子一样挣扎。】
镜子略微出手，这片直径长达一百光年的阿尔法空白区就已经被扭曲成了特殊的空间曲率海洋，唯有合适的船能从那些空间之浪中事半功倍的航行。
“谢谢你，镜子。”蓝的声音坚定，“开始吧。”
倒悬的星河从舷窗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微弱的光芒。当空间曲率达到两个标准引力单位时，真空会产生一种被称为“量子辉光”的现象。
现在受镜子的影响，量子辉光出现了，辉光像一层薄薄的雾，笼罩着阿尔法空白区，而在这片雾中，硅基舰队正在以光速一般艰难跋涉着。
这支硅基帝国的残余主力共有四十万艘战舰，硅基战舰形态保持着高度的一致性，像是一簇多棱的晶体，复制粘贴一般在黑暗中划出一道道轨迹。
“所有舰队注意，保持防御阵型，不要主动开火。”蓝的命令通过加密频道传向每一艘联邦战舰，“等待镜子的信号。”
阿尔法空白区内，碳基联邦舰队的光速是硅基帝国舰队的四倍，这在星际战场上，几乎是无法反抗的决定性战略优势。
硅基舰队显然没有料到碳基联邦的光速航行能达到它们的四倍，它们的先头舰队在阿尔法空白区边缘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确认周围的环境。
但很快，硅基帝国舰队统帅的命令传来，让先头舰队对碳基联邦舰队方向，试探性的放出了一波攻击。
硅基帝国主动开始了这场战争的节拍。
镜子的演奏开始了。
每一艘联邦战舰都震动起来，《银调》的前奏开始，四个简短而有力的音符，像锤子敲在铁砧上，每一次震动都让空间曲率大幅度扭曲。
碳基联邦舰队，在随着每一次的震动，都会进入两百倍的光速状态，进行接近两倍五维光速的速度滑行！
与此同时，硅基帝国舰队也陷入了两百倍的迟滞，就连那些光速抛射武器，同样被放慢了两百倍。
极端情况下近四万倍的速度差距，让碳基联邦舰队开始了这场屠杀。
要知道，水滴对刚启航的太阳系舰队都未曾建立四万倍的速度优势。
随着震动的停滞，音符的间歇，双方的时候速度差才会从四万倍降低至四倍。
“哆，瑞，哆，发。”
四万倍的短暂航速优势在前奏下虽然只有四轮，但也足以对硅基舰队造成重大打击了。
硅基舰队的左翼，大量晶体状的战舰被两百倍和两倍光速来回跳动的光速制导武器击毁，而硅基帝国的反击却在0.5倍光速或0.005倍光速的间歇性迟滞下被碳基舰队从容的躲开。
左翼的硅基战舰接二连三地被击穿，在这个冰冷的物质宇宙中，攻大于防是宇宙中黑暗森林战争常态，哪怕是碳基联邦这一级别的文明也不例外。
除非技术绝对接近的两个文明，否则黑暗森林战争都是一边倒。
面对那些成功击中目标的从三维膨胀爆炸至八维的夸克炸弹，让高维度舰体无法起到任何防御作用被从一到外的炸穿，失去动力，漂浮在太空中，变成一座座扭曲的金属麻花。
“他们的左翼一、二、四区没了，我保证。”副官说。
“才开始。”蓝说。
在《银调》的节奏下，硅基帝国的残余舰队就像是在各种突然加减速，甚至逆向转动跑带中奔跑的又不断摔倒的倒霉蛋，而碳基舰队一方，则是适应了《音调》节奏加速冲刺的骑兵。
一面倒的屠杀。
“我想到了《男生女生向前冲》。”小清看着这一幕说。
“那是什么?”蓝不解。
“本体……哦对，罗清不是我本体，坏罗清在两百多年前，2012年的时候，在面壁者大院最喜欢看的电视节目之一，第一关是个跑道，有好多闯关者在跑道中摔倒，每次有人落水它都会哈哈大笑，从那时候起我就应该知道罗清是个坏罗清。”
蓝无法想象那个场面，但还是哄道：“真棒，这是一个贴切的比喻。”
“硅基主力舰队开始分散突围！”副官的信息传来，“他们想从防御圈的缝隙中穿过去，脱离音乐的覆盖范围。”
“这是不可能的。”
蓝冷笑一声，在镜子调整的音乐曲率场中，想要分散突围无异于痴人说梦。
尤其是在碳基舰队占据了数量、质量、速度的绝对优势情况下。
“第一舰队，左翼包抄；第二舰队，右翼迂回；第三舰队，正面施压。”
蓝不知不觉间用上了人类那低效率的语言，声音优雅：“把它们压回去。”
面对碳基联邦舰队的大面积前压，硅基舰队如容失控的鱼群，重新被赶回阿尔法空白区。
蓝甚至贴心的只使用了不伤害空间本身的传统武器。
被力场触角丢出的奇点炸弹，数以万计的反物质云覆盖，宛如闪耀哉佩利敖射线的简并态夸克束，火力密度高于人类近防炮的雨幕覆盖式光粒……
无数抛射武器在黑暗中划出一道道明亮的轨迹，在两百倍光速至两倍光速的区间随着音乐的节奏不断变动着，硅基舰队的反击和拦截则在无法预料的音乐节奏中变得缓慢且杂乱无章。
很快，硅基舰队的阵营就出现了一片片七彩斑斓的火海。
镜子的“演奏”也进入了高潮。
《银调》的旋律变得激昂起来，空间曲率的变化更加剧烈，阿尔法空白区的量子辉光也从微弱的白色变成了耀眼的金色。
蓝几乎凭借着身体感觉得到能感觉到空间本身在随着音乐的节奏呼吸。
“这就是，宇宙中最负盛名的音乐家吗……”蓝见状，智能场渐渐变得深邃无比。
第419章 硅基帝国最严厉的父亲
这一场《银调》的演奏，持续了约0.2个时间颗粒（一年）。
“您看硅基舰队后面！”副官的信息传来。
蓝的目光顺着八维线扫了过去，只见一片金色的光带突然出现在硅基舰队的后方，像一道空间的巨浪，将他们的退路彻底封锁。
那巨浪是由无数道音符组成的空间褶皱组成的，每一道褶皱都极其微小，任何碰触到空间巨浪的战舰都会在极高频率的空间光速波动下被瞬间撕裂。
一个整体的物体，不可能同时在多段光速空间中正常行使，光速的急剧变化，将拍灭硅基帝国的所有的残存战舰。
蓝见状眉头一皱。
这种行为，几乎相当于镜子直接出手了。
艺术之神总是这样，一到高潮就忘乎所以了。
希望不要引起那六位伪黑暗森林之神的注意。
“这是什么呀?”小清指着那道面积覆盖上百光年的金色空间巨浪问道。
“那是镜子的‘音障’。”蓝轻声说，“镜子用空间曲率的变化，制造了一道无法逾越的巨浪。现在，硅基舰队就是一片木船了，它们唯一的机会，就是获取《银调》的旋律，提前按照旋律去跳动……可惜啊。”
“可惜什么?”小清又问。
“可惜它们不懂音乐，这是只有碳基生命才会欣赏的艺术。”蓝的嘴角多了一丝嘲讽。
硅基帝国显然也意识到了自己的绝境，他们的舰队放弃了突围，而是开始集结将所有的战舰排成一个巨大的圆形阵列，这是一个由金属和晶体组成的巨大盾牌。
喔，合体化，硅基生命的老天赋了，打不过就合体，跟积木似的。
随后，每一艘战舰的表面都亮起了刺眼的光芒，高维空间的真空零点能被暴烈的抽取着，隐约间几乎形成了类似真空衰变的环境，至少相当于数十颗超新星爆发的能量被聚焦在了一起。
它们在准备最后的自杀式攻击，将所有的能量集中在一次爆炸中，试图冲破空间浪潮的拍打。
能量，是对付空间变化最有效的方式。
“统帅，它们想用纯能量来烧穿镜子的曲率音乐场。”
蓝的神色不变，硅基帝国仅剩的二十余万艘战舰同时过载，产生的能量确实足以摧毁整个阿尔法空白区的曲率场。
但，全员废墟的代价只是为了毁掉擂台，这又有什么用呢?
不管怎么说，自爆还是容易波及友舰，还是要防备一下。
“镜子，能阻止他们吗？”蓝问。
镜子的声音再次出现在它的意识中，这次带着一种轻佻：【它们的芯片已经开始共振了，就像一根即将断裂的琴弦，他们的处理器已经失去了理智，这只会让死亡来得更快……不用担心，没有人能改变我‘音符’的走向。】
神音落下。
阿尔法空白区的金色光浪突然开始收缩，像一条巨大的空间之鱼，缠绕向硅基舰队的圆形阵列，与此同时，《银调》的旋律突然发生了变化，从激昂变得温柔起来。
硅基战舰表面的光芒开始减弱，它们失去了破釜沉舟的勇气。
“镜子在改变金属原子的共振频率，硅基思维太容易受到空间本身的影响了，镜子简直是硅基帝国最严厉的父亲。”副官的信息传来。
硅基舰队的阵列开始瓦解，甚至有战舰调转方向，试图向联邦舰队投降，他们的晶体外壳闪烁着代表“投降”的绿色光芒。
这是整个双鱼-鲸鱼座超星系团复合体的默认和平信号，再过去的两万银河年的战争战争中，未被硅基帝国使用过。
但现在，蓝亲眼看见了。
蓝的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两万年来的战争，无数碳基生命的牺牲，无数星球的毁灭，似乎都在这一刻找到了一个不算圆满，但足够哀伤的结局。
神的介入，可以让战争变得如此容易吗？
这支硅基舰队的最后反击，最终在一首来自银河系的古老乐曲中，化为了泡影。
历时0.8个时间颗粒的战争结束了。
只是蓝终究有些不解，这硅基帝国究竟在发什么疯，这四十万艘硅基帝国舰队残余是从第二悬臂撤退下来的“老兵”，蓝也曾与这支舰队的统帅多次对垒，对方绝对不是这种莽撞发动攻击的指挥官。
现在，最后的老兵没了，硅基帝国又还能剩下多少歪瓜裂枣呢?
这种自杀式攻击，真的符合文明趋利避害的天性吗？
在阿尔法空白区内，大量碳基战舰‘欢呼’起来。
“停止攻击。”蓝下达了命令，“接受所有投降的硅基战舰，破坏掉投降战舰引擎和武器系统，把它们关押在隔离带的临时监狱中，对于完全损坏的硅基战舰则进行反物质湮灭，无害化处理。
联邦的战舰停止了开火，汹涌的光粒炮火雨逐渐熄灭，阿尔法空白区的金色光带也慢慢消失，空间曲率恢复了正常，量子辉光也回到了最初的微弱白色。镜子的“演奏”结束了，宇宙重新陷入了寂静。
“战争结束了吗？”小清轻声问道。
蓝摇了摇头：“没有，舰队存量被打没了，但舰队增量一直都在，硅基帝国还有生产力，他们可能会在猎户座旋臂的末端重新生产，重新集结……
毕竟银盘区不缺资源，但无论如何，这一支的主力被解决了，哪怕还有下一支舰队出现要在很多年之后了，至少现在它们无法再对银河系腹地造成威胁了。”
小清握住拳头，眼神坚毅：“乘胜追击，斩草除根！”
蓝失笑一声。
“镜子呢？”蓝突然问道。
副官调出超膜通讯记录：“它留下了一段信息，说‘这场演奏很精彩，谢谢你们提供的舞台’，然后就消失了，短膜讯号反射显示，它的镜膜已经离开了阿尔法空白区，向天鹅座61的方向飞去。”
正当蓝松了口气时，一个突兀的声音，骤然出现。
是超模通讯！
【你犯规了】
五个强横的意识，以十一维光速恒压过来，那片音乐余韵的曲率场，也瞬息被碾压碎掉。
蓝意识到了不妙，但镜子的反应更快，
才离开不久的镜子几乎是瞬间，又折返了回来。
【只是音乐】镜子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