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
脚步声由远及近，时轻时重，似在蹦蹦跳跳，踩得石阶“沙沙”作响。
不多时，来人站在了殿门外，驻足片刻，方才走了进来。
殿内金芒玉光交相辉映，映照在来人身上。
三旬上下，肤若凝脂，眉目如画，头戴观音兜，身披素月缁衣，气息高妙，宝相庄严。
赫然正是……净月师太！
在四相劫境中失踪的这位水月庵长老，杜冰雁的师父，不仅没死，而且还出现在了天宫内殿中！
她佝偻着背，连蹦带跳，抓耳挠腮，来到中央玉坛前，指着玉像咧嘴大笑，猴相尽显：
“桀桀桀……你也有今天！”
第289章 应天殿，今夕何年？（7月小结）
大虞皇城，慈宁宫。
烛光晕开夜色，将床榻上蠕动的几道身影照得纤毫可见。
蓦然，令人面红耳赤的欢愉声戛然而止。
片刻后，一道沙哑女声响起，带着浓郁的情欲气息：
“太尉大人……可是嫌哀家年老色衰？不若把坤宁宫的那位叫来一起，陪你开心？”
“臣惶恐。”
回答她的男声，清润悦耳，富有磁性，不急不缓，好似有股神奇的力量，让人心平气和，消怒平忿。
赫然正是当朝太尉，英国公，宋应天！
帷帐中，他下了床榻，摊开双臂，任由伺候的宫女为他穿衣披袍，嘴上轻声道：
“臣适才感应到，有贼子欲乱我大虞江山，不得不去做些布置，还望太后恕罪。”
他温言细语，似拂面春风，脸上犹挂笑意。
烛光下，他面如满月，天庭饱满，剑眉朗目，儒雅随和，令人一望就心生好感。
只是伺候他的宫女，满脸灰白，没有一丝血色，眼神空洞无神。
跟死人一般！
“太尉不愧是朝廷肱骨，众臣楷模，随时随地都在为我大虞的江山社稷着想。”
“臣惶恐。”
“惶恐什么？惶恐到当皇帝的爹吗？哈哈哈……”
床榻上，太后裹着锦衾，突发大笑。
屏风上映出她一身玲珑曲线，诱惑而癫狂。
“太后好生歇息，臣过几日再来，与你共叙鱼水之欢。”
“滚！宋应天，你这无父无君，以下犯上的奸佞小人，枉先帝对你那么信任，你……你不得好死，必遭天谴！”
“天谴？”
宋应天垂眸轻笑一声，转头看向四周的宫女太监，眼中冒出黑气：
“伺候好太后。”
“是！”
众太监宫女齐声应了句，眼中黑气翻滚，笑容诡异。
等他离开寝殿，身后的慈宁宫，不知何时已被灰雾笼罩，模模糊糊，看不分明。
“太尉。”
玉阶下，早有做太监打扮的一行人等候在此，见得他出来，连忙迎了上去。
“去应天殿。”
不多时，一行人便绕行一处荒僻冷宫，进入通往地底的甬道。
这座以其之名命名的大殿，赫然位于皇宫之下！
地宫开阔，下挖数百丈，筑以黑曜石，四面挖空，间隔成一百零八个区域。
每域中间，嵌有一尊青铜棺椁，上镂花纹，篆刻画像，个个凶神恶煞，如神似怪。
有的黑气缭绕，恍若活物，蠢蠢欲动，有的安静如坟，一片死寂。
各棺前都置了一座灯盏，或是明亮动人，或是黯淡近无，更有的已经熄灭，漆黑一片。
错落有致，宛若星宿列布。
一百零八具棺椁，皆以铁链相连，汇于地宫中央一座立于血池之上的石塔。
石塔高近百丈，下镇尸骨数十，皆身披皇袍，头戴帝冠，被铁锁倒悬，浸入“汩汩”冒气的血池中。
血雾弥漫，满室生香。
宋应天来到石塔旁，沉默片刻，缓缓开口：
“进展如何？”
“回太尉，发丘中郎将昨日传信，言那处陵寝是伪墓，还须数月才能勘定太祖真陵的位置。”
“老夫再给他三个月，另遣一营卸岭力士前去听用，务必找出太祖真陵。”
宋应天瞥了眼塔下镇压的帝尸，沉声吩咐一句。
身后有人应了声，迅速离去。
他举目望向四壁，眉峰微微蹙起，声音渐微：
“……天暗星的魂灯竟然灭了，连老夫的一缕神念都彻底消散，看来晋州之事，起了变数。
好在这三年间，老夫提前做了应变，倒是小瞧了晋王的能耐。
那便算上一卦，看看你这条潜蛟，有几分龙相。”
他轻笑一声，眼中黑气翻涌，吩咐道：
“去钦天监请吴监正来，老夫有要事相商。”
“喏！”
——
天旋地转，满目斑斓！
如同在滚筒里翻了三天三夜，颠来倒去，头昏脑涨。
好在最后脚下终于踩实，柔绵清润……
是水面！
刘晟腰胯略动，真气流转，身形便彻底稳定住。
“杀！”
“围起来，别让那人跑了！”
“不得放箭，活捉此人官升三等，赏千金！”
……
下一刻，冲天喊杀声由远及近，在他耳边响起。
人喊兽吼声，尸体破碎声，鲜血迸溅声，脚步声，兵甲交击声，混杂一起，军阵煞气滚滚而来。
“怎么回事？”
刘晟心头一凛，抬眼望去，登时一呆。
就见身后山洞霞光流转，渐渐隐入虚空，脚下碧水浩渺如海，一望无际，正是清源洞的入口。
而在遗迹入口四周，竟是立下了两座军营！
皆以舟船相连为基，铁索连环，上铺灵木平整，安营扎寨，宛若浮岛。
一竖“晋”字王旗，一立“五方斩妖张”字将旗，遥遥相对。
好似一把钳子，将遗迹入口围在中央。
远处岸边上，更有军寨连营，依山而建，竖烟墩，结防线，将整个玉鼎湖包围！
湖面上，艨艟、走舸、快船不计其数，与湖中军营串联输送。
一眼望去，仿似在这崇山峻岭间，拔起了一座大城，人声鼎沸。
“这怎么可能？”
刘晟神色大变，眼中尽是不可思议。
明明进入遗迹前，这玉鼎湖岸边，仅有几座简易营地，怎么一出来，就变成了两座巨大军镇？
光是这军镇的规模，人员数量，就不是短期内能建成的。
两人相顾骇然，心里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所以……
在这遗迹里，究竟呆了多久？
“哈哈哈，张伯奉，多年不见，你的武功还是这么稀松，去休去休！”
“武二郎，你竟然还活着？谢将军他们……”
“当然是死在洒家手里，大卸八块，哈哈哈！”
“休走，留下！”
就在这时，远处岸边响起武嵩豪迈大笑。
他似与朝廷遣来坐镇的大将相识，嘲讽几句，随后大打出手。
刹那间，地动山摇，水波滔天，光霞散乱，拳意横贯长空，打得天地变色。
“师父如此高调行事，是欲替我们引开注意，方便逃走……”
刘晟心头恍然，当机立断，拉着杜冰雁就欲离开。
可惜，终究晚了一步，被人发现——
“这边还有两个！”
“燃烟，围上去！”
“抓住他们，大王必会重赏！”
下一刻，附近水面巡弋的几艘艨艟，发现了刘晟二人，当即破开水面，冲了过来。
甲板上，狼烟升起，直冲云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