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是老熟人童老爷，他大腹便便，好似一尊弥勒佛，满面悲苦：
“晟哥儿，你与我童家有仇，又何苦牵连那些无辜的下人？
他们皆因你而死，你心中难道，就没一点内疚？
你……还是人吗？”
那夜灭门童家，他化身青鳞虺，拆屋倒堂，一番屠戮，的确有不少下人受到波及，命丧当场。
他们当中，绝大部分都是穷人家的子女，卖身入童家，为奴为婢。
刘晟驻足，陷入沉默。
他们，无辜吗？
第216章 舌狱劫境
无辜个屁！
要知道，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童家横行乡野，鱼肉百姓所得，有相当一部分，成了他们这些下人的吃喝拉撒。
甚至童家能在白水村横行多年，欺压良善，他们这些童家下人，也有不少功劳。
助纣为虐，为虎作伥的事，可没少干！
这些人，一点都无辜！
刘晟吐出一口浊气，好似褪去一层无形枷锁，神魂又壮大了不少。
“晟哥儿，你既已醒悟，便为时未晚！须知我佛慈悲，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这时，童老爷的声音再度响起：
“你只需跪下，向护法使忏悔你之过错，便能脱去一身罪孽……”
刘晟抬头，看着浑身缭绕赤橙霞光的童老爷，展颜一笑：
“忏悔你妈的！”
言罢，他挥动大戟，悍然劈下，将童老爷一分为二，又猛地一搅，便成了一团血雾。
笑话！
你们生前占尽优势，尚且奈何不了小爷，死后就想凭几句话来动摇我？
再杀你们一次就是！
刘晟轻蔑一笑，提戟继续前行。
越往前走，霞光越发浓烈，出现的拦路身影越来越多，越来越强。
都是那些死在他手里的生灵，有人有妖，皆言死后种种因果。
譬如那收税的差役，死后老娘被贼人一斧头砍死。
山阳县徐家兄弟的女眷，谈及被徐家兄弟毒死时的凄惨，说男人之间打生打死，为何要牵连女眷，追问刘晟是否内疚。
又有黑风山的一头熊精，说它不过是出来觅食，却惨遭毒手，窝里几只小崽，被一群狼怪叼走分食，问刘晟是否心中有愧。
凡此种种，不胜枚举，都强调各自惨况，最后归因到刘晟身上。
每一问，都煞有其事，角度刁钻，混淆因果。
稍有不慎，哪怕有一丁点心软，都会产生动摇，从而万劫不复。
好在刘晟心坚如铁，手段强硬，大戟挥斩，一如既往。
无论对方如何说，如何演，如何归因，他都只回一句——
问心无愧！
不是口头上，而是他打心底问心无愧。
因为，他所行杀戮，皆为活着！
他从不嗜杀，每次都是被逼动手，没有退路，不得不杀。
为了活着，他问心无愧。
每一道人影的出现，都是一次拷问。
每次拷问过后，他的心志就坚定一分。
是以，越到后面，他走得越快。
万丈高的辩才天，好似撑天巨人，四面轮转，一会慈悲，一会儿愤怒，一会寂静，一会狂吼。
但祂身上的光霞，较开始黯淡不少！
试问这世间，有情众生，从小到大，谁能无愧？
偏偏刘晟做到了。
倒也不是他真的就心无半点愧疚，而是他的道德认知里，他不该愧疚。
毕竟，他是现代人穿越，有灵活的道德标准。
只要标准放得够低，当然就问心无愧了。
譬如前世某不可名状群体……
你说道德，人家说法律，你说法律，人家说人情，你说人情，人家造谣，你造谣，人家召唤斜塔。
怎么，不服气？
这可是经得起历史和人民的检验！
刘晟师夷长技以制夷，自学了这门绝世武学后，在心战这一块，就没输过。
主打一个只要底线够低，你就奈我不得。
通俗点说，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嗡嗡嗡~”
在刘晟高呼“问心无愧”，又接连斩了合欢宗的萧燕、彩玉夫人之后……
四周的赤橙霞光，已经缩水到了原来的三分之一。
也不知是刘晟的体型变大了，还是辩才天缩小了，二者之间的大小差距，拉近不少。
又前行了百余步，刘晟前方出现了一群山雀。
这些山雀缭绕赤橙霞光，其中一只老山雀飞到近前，口吐人言：
“后辈的小子哟，你当年立下鸿鹄之志，要离群飞往天尽头，我们不曾阻你。
可你成精作妖后，招惹了那么多的强敌。
它们害怕你，畏惧你，不敢报复你，却把气洒在我们头上。
整个族群惨遭屠戮，死个精光，你愧疚吗？”
这些山雀……
是雀化身最初推演时，所处的那个山雀族群？
某次推演升格后，他还专门回去探望，清除了周围的毒蛇凶禽等天敌。
没想到，它们还是死了。
“可这和我刘某人有什么关系？”
刘晟垂下眸光，手中战戟挥动，发出风雷般的呼啸声，将一群山雀打成血沫。
化身的因果，关我本尊屁事。
再说，每次推演升格，老子都花了灵蕴值。
要找也是找我那【七十二变】道果去，干我啥事？
“所以，辩才天你就这点本事？”
刘晟轻笑一声，脚步歇，越走越快。
再之后，陆续有各化身推演升格时，打杀的对象现身阻路，都被他一一打发。
等到四周霞光，只剩开始三分之一的时候。
阻路的对象，又出现了变化。
“阿晟，你怎么才来，我等了你二十年。”
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扎着马尾，穿着杏黄色校服，嘟着小嘴。
她生的眉清目秀，浑身洋溢着青春的气息。
“所以，现世奈何不了我，就拿前世来？”
刘晟呼吸一滞，停下脚步，陷入沉默。
然后——
“唰！”
寒光掠过，少女被打成肉泥。
刘晟倒持长戟，放慢脚步，脸色平淡，只是用力握紧了戟杆。
等我二十年？
我没叫你等呀，再说……
可爱在性感面前，一文不值，小爷喜欢大雷！
他继续前行。
途中陆续有前世的身影显化，阻他去路。
“刘晟，你都成系里有名的逃课大王，老师今天非要家访不可！”
“噗！”
“小刘，我原本对你寄予厚望，作为骨干培养，结果你连加班都不肯……”
“噗！”
“哥们，我结婚要买房，首付不够，找你借点钱你都不肯，害我婚都结不成，你难道就一点不愧疚吗？”
“噗！”
……
刘晟心如铁石，手起戟落。
前世的什么亲戚，同学，朋友，老师，哥们，领导，同事等等，都在他戟下化作灰灰。
直到光霞尽头，走来两道蹒跚身影。
一个疯疯癫癫的老头，嘴里胡言乱语，推着一辆轮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