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灵宝铸长生 第4节

  “小友?”

  应阐念头急转,抬手作了个揖:“道长谬赞。”

  道人微微一笑,却出乎意料的,没把话题进行下去,转而问道:“小友是来取灵泉的?”

  说着,又朝灵眼一指:“马上可就涌泉了。”

  几乎是道人话音方落,应阐便闻一阵极细微的咕隆之声,不禁抬头一望。

  果然,未过几息,便见灵眼汩汩淌出泉来,泉水无色无香,却不知为何,竟能使人精神一振。

  应阐心头却是微沉。

  他早知晓来取灵泉,极有可能遇到其他修士,也知道若真遇到这种情况,他恐怕是争取不了。

  只是眼下他对如何准备‘束脩’毫无头绪,也只能够选择来撞这个运气而已。

  现在看来,他的运气可能不佳。

  “正是,不过……”应阐又一拱手,思索着道:“道长若也欲取灵泉,在下理当敬让。”

  “哦?”道人摇头一笑:“小友先来,贫道后至,哪有小友让我之理?”

  说罢,他还督促一声:“小友快取泉吧。”

  道人之言,再次出乎了应阐预料。

  他倒不是以小人之心,去度君子之腹,只是行走四方,独游万里,早知人心复杂,又知自己修为浅薄,实力低微,不得不小心对待而已。

  应阐顿了一顿,才又拱手一礼:“谢道长谦让。”

  道人微微颔首,不再多说,应阐便探手入怀,取了几张符纸出来,正起了个诀欲施法,道人见了,却是不禁皱起了眉。

  “小友且慢。”

  他一抬手,应阐便识相的停住动作,问道:“有何指教?”

  “唔。”道人略一沉吟,“小友这是以汲水符一类的法术取泉?”

  “正是。”应阐问道,“莫非是有避忌?”

  道人道:“这灵泉入了汲水符,可就与寻常的清水无异了。”

  “什么?”应阐顿时坐蜡。

  “汲水符虽能存取清水,却不能够保持灵机,不能随意充作容器。”

  道人瞧出他确实是连这等‘常识’都不懂,摇了摇头:“姑且一问,小友取这灵泉何用?”

  应阐怔了又怔,瞧了一眼手中符纸,无可奈何一笑。

  “不怕道长笑话。”他收回符纸,答道:“我闻东有道院一座,广收弟子,传授道法,因此有志拜入其中。”

  道人目光微动。

  “只是听闻道院收取束脩。”应阐道:“我乃凡俗出身,不通修行之事,也不知晓该以何物为脩,便想着取些灵泉,看看能否为替。”

  “原是如此……”道人闻言,不禁失笑。

  “此泉虽富灵机,但实不是珍罕之物,恐怕尚不足以充作束脩。”

  “骗人。”应阐心中一动,只是还未张口,彩雀儿已忍不住,从他背后冒出头来,叫道:“既然如此,你又为何来取?”

  道人也不恼,反而含笑答道:“我取此泉,只是作为炼丹的净水而已。”

  “净水?”应阐若有所思点了点头:“既如此,不若道长先取泉吧。”

  灵泉潺潺而流,并不因两人对话而迟缓。

  这片刻的功夫,早已汇入了那池中许多,不知何时就会停下。

  “也好。”道人略一思索,“只是我之为人,却不好占便宜,就与小友说说玄都道院之事吧。”

  “玄都?”

  应阐本就有心请教,闻言更是惊喜,忙拱手道:“洗耳恭听。”

  道人却不着急,先从腰间摘下一只瓷瓶,抬手往上一抛,瓷瓶便似脱离束缚一般,越飞越高,直至灵眼之上,才倒倾着悬在空中。

  随着道人起诀一点,似乎便有一道无形之力,吸引着灵眼中淌出的泉水,拧成一道细流,飞入瓷瓶口中。

  应阐在旁瞧着,不禁瞪大了眼。

  他也学过一些法术,正因如此,才更无法理解,道人御物御水,为何如此轻松写意。

  与这相比,那似乎内有乾坤的瓷瓶,反而显得无足轻重起来。

  “此世……此方天地,果然还有更高深的道法。”

  应阐胸中陡地,竟有一种云开见月之感生出,更有无穷无尽的希冀涌现出来。

  道人倒不知他心头浮想,施了法术收取灵泉,才悠悠道:“其实小友不必郁于束脩之事。”

  “什么?”

  应阐有些疑于自己误听:“道长此言是何意?”

  “此道院,乃当世道门之正宗,玄都派所开。”

  “玄都派,当世道门之正宗……?”

  应阐不禁自言,彩雀儿亦瞪大了眼,玄都派之名,它也还是首次听说。

  原来道院传说中的上宗,真的存在。

  “正是。”道人悠悠道:“玄都派收取束脩,是因法不轻传,却不是为竖起高墙,拒人于外。”

  “因此,亦有一条规矩即是,凡有求道之心,且具坚毅之志者,可以准允暂欠束脩,拜入道院。”

  “竟有此事?”

  应阐既惊又喜,又忙问道:“敢问道长,如何才能获此准允?”

  求道之心,坚毅之志,应阐自认为不缺乏,只是此事到底说来飘渺,因此想要求个法门。

  但那道人闻言,却只答道:“我亦不知。”

  应阐一怔。

  道人是真不知,还是不愿说,应阐不清楚,不过话已至此,他也识趣不再多问。

  而且经此一次交谈,他心中的方向也已更加明晰,当即认真谢道:“诚谢道长指教。”

  道人摆了摆手:“三言两语,何来指教。”

  应阐没再多说,却仍恭敬一礼。

  道人见状,不禁一笑。

  “好吧。”他想了想,竟道:“既然如此,贫道也不平白受你一礼。”

  道人说着,忽一抬手,从那风中招来一片翠叶。

  “伸出手来。”

  应阐不明所以抬起一手,道人便把叶子往他掌心一放。

  说来也甚奇怪,这片叶子,分明是自风中飘来,但是经过道人之手,顿时便似加了重量一般,稳稳落在应阐掌心,任风吹拂也不动弹。

  “这是……”

  应阐正感疑惑,忽然发觉些许异常。

  他尝试着转动手掌,那片叶子便也随之转动起来,只是方向却与他的动作,正好相反。

  应阐试了两遍,很快发现叶子至始至终,都只指着一个方向。

  “我观你这模样,定是要往道院而去。”

  “这一路,山重水复,又多风雨,难免迷失,便用这叶子替你指引方向吧。”

  道人说着,忽一抬手,把那瓷瓶唤回掌中,轻摇一摇,面露满意之色,“此间事毕,贫道去也。”

  言罢,身影已忽消失在了此间。

  应阐微微动容,郑重握住了那叶子,朝着虚空一揖:“谢道长赐。”

  道人早已离去,自是没有回应,应阐便要再次启程。

  不过回神一想,他又忽把行礼解下,翻出了两个干净的备用水囊。

  此时,灵泉涌势可能已近尾声,但仍断断续续流着。

  应阐自然不会嫌弃。他也不管有何用场,满满装上两囊,才又整装出发。

  走入山中,应阐仍觉有些奇妙。

  来到大万山后的遭遇,实在是与俗世迥异,真似步入了话本奇谭一般。

第5章 至玄都

  都说山中无岁月。

  应阐在深山中的道观长大,自然早有体会,只是下山游历以来,常在人世红尘,不知不觉便冲淡了。

  直到进入大万山中,才又尝到此中滋味。

  道人所言不虚,应阐这一路来,走到何处,皆是青山,偶尔越过湍流,绕过几转,便又到了眼前。

  有时赶路匆忙,不仅忘了走过何处,就连时日都觉错乱,需得驻足下来,好想一想,细算一算……

  初时,应阐也觉疲惫,只是凭着一股坚毅支撑。

  但随时日渐久,应阐慢慢发觉,越是深入大万山中,山峦便越险峻巍峨,山势亦是不断攀升。

  这虽使他赶路愈艰,却也带给了他一种全新感受。

  有时登高,前望层山雾笼,云岫摩天,后望蒙绵山翠,级级而下,实在予人一种,自己正于天地之间拾阶而上的错觉。

  于是不知不觉,便已过了旬月。

  这日,小雨霏微。

  山中本多雨,当今又是雨季,几乎日日都是这般天气。

  因此这样的小雨,应阐本来是不避的。

  但是近来,应阐积疲颇重,又逢腹中饥饿,便寻了处石壁之下,小憩片刻。

  入山逾数十日,应阐身上早已没了干粮,不过大万山中物产丰富,还不至于食不果腹。

  今日是不大巧,一路没有见到认识的山果、野菜,也未遇到能猎的小兽,可说一无所获。

  不过,应阐并不着急,倚着石壁看了会雨,便见一抹熟悉的虹色闪过。

  彩雀儿叼着一把连枝带叶的莓果,从雨雾中飞出,见了应阐,便往他肩上一落,抛下莓果。

  “道士接着!”

  从取灵泉那日之后,彩雀儿便与应阐一路同行,除了指引方向,有时也会帮他寻些吃食。

  应阐接住莓果,道了句谢,又把水囊取出,略作清洗便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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