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效。
海量的鲜血依旧不住从伤口中涌出，在数息之内就在脚下积成一滩，甚至将漆黑的砂砾都漂浮了起来。
唰。
幻象消散。
明月当空，尸横遍野。
须佐之男转动视线，他回到了根本中堂的废墟之中。这片废墟被他和李淼的争斗撕扯得更加细碎，几乎难以找到比拳头更大的建筑碎片。
而在他前方不远处，李淼捂嘴呛咳了几声，鲜血从指缝中涌出，哗啦一声落到地上。
他也已经是强弩之末。
无论怎么说，须佐之男都击穿了他的胸口，即使是护体真气拟造出的心脉，在被击碎的一瞬，也将无数破片和碎肉泵入了肺部，让他本就尚未痊愈的伤势雪上加霜。
“咳、咳咳。”
他咳嗽了几声，扯开胸前的衣物，直接伸手探入胸口孔洞之中摸索。数声黏腻的声响之后，他长出了一口气，拿出手，将一把碎肉扔到了地上。
“舒服了。”
他擦去嘴角血水，笑着说道。
“还挺猛的，要让我设伏来杀的，从我行走江湖到现在，你还是第一个，你也足以自傲了。”
“放松，头晕是正常的。”
须佐之男面露怒容。
他想要再度冲向李淼，但随着身下的鲜血越积越多，那股异样的感受也愈发严重。视线中，李淼的身影开始虚幻、分散又重合，心头那股无法平息的恶念和怒意也起起落落，叫他作势欲呕。
“呕——”
他真的张嘴吐了出来。
将半颗晶莹剔透的猩红心脏吐在了地上。
当啷。
那半颗心脏触地，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旋即融化在积血之中，不见踪影。
但吊诡的是，须佐之男吐出那半颗心脏之后，身后的魔佛虚影也陡然发生了变化——本就斑驳的金身破碎凋零，露出其下与须佐之男一般的青黑皮肤，而身下那诡异的莲台也尖叫着片片枯萎、消散。
须佐之男愕然。
他能感觉到，虽然自己的境界、真气、劲力全方位地变弱了，但之前一直在他体内，暗暗对他施加桎梏的某个东西也随着那半颗心脏一起消失了。
“喔，二阶段。”
前方传来李淼毫无波动的感叹。
须佐之男陡然抬头。
他的嘴角顺着凸出的獠牙缓缓勾起，伸手捡起十拳剑，五指张开又合拢。
他变弱了，也变强了。
之前那始终在干扰他的恼人梵音，已经彻底消失不见。真常境界显化出的虚影，也已经完全是他的模样，再无半点佛陀模样。
“吼哈哈哈哈——”
他肆意狂笑。
李淼伤上加伤，已经难以维持寂照幻象！而他只是略微变弱了一些，真常仍在、强横的躯体仍在、十拳剑仍在！
胜势已定！
嘭！
巨响炸开，他闪身到了李淼面前，十拳剑瞬间便交织出密集的剑光！
铛铛铛铛铛——
剑锋砍在护体真气之上，将其劈散，一点点朝着李淼的头颅逼近！
李淼虽未迈步，却被一点点朝后逼退，护体真气不断翻卷，化作各式兵器捅向他的周身，鲜血迸溅，他只大略挡下攻向心脏的攻击，便只攻不防！
嘭！
一声爆鸣，最后一层护体真气被击碎。
十拳剑陡然落下！
“唉。”
李淼叹息一声，一拳迎向剑锋！
铛——嗤啦！
剑锋与拳锋交击，被迟滞了一瞬，而后便劈开了拳头、劈开了手腕、劈开了小臂，一直落到锁骨之上！
须佐之男狞笑着扭转剑锋，将李淼的右臂切碎，而后调转剑锋，砍向李淼的脖颈。
李淼矮身闪过，面色平静，左拳陡然穿出砸在剑身之上，将其高高扬起。旋即一拳捅向须佐之男的心口。
啪。
拳锋砸在青紫色的手臂上。
须佐之男一手挡住李淼的左拳，一手陡然松开了十拳剑，抓住了李淼的左臂，死命一折！
咔嚓。
手臂断折。
李淼陡然撤手，一甩断臂，护体真气便将断臂联结了起来，再度朝着须佐之男的胸口攻去！
须佐之男挥拳对攻！
嘭嘭嘭嘭！——
方寸之间，音爆炸响。
血水和碎肉刚刚离体，就被音爆扯碎，击成血雾挥洒开来。远远超出寻常天人反应速度的对攻，不断消磨着对战双方的血肉。
嘭！
李淼左拳轰在须佐之男心口，须佐之男猛地吐出一口鲜血，却是狂笑出声。
不够猛！
李淼这一拳被他的攻势削掉了七成劲力，虽然击中了他的要害，却并不足以致命！
既然他没有死——那便胜负已分！
须佐之男张开双手，猛地将李淼搂入怀中，筋肉暴起，身后虚影面目狰狞，显然已经动用了全力！
就要将李淼压死在怀中！
在这瞬间，李淼却是忽然狰狞一笑！
仅剩的左手非但没有继续猛攻须佐之男的心口，反而如一条毒蛇一般翻卷而上，猛地扣住他的左臂、锁住了他的脖颈、制住了他的动作。
与此同时，李淼一声暴喝。
“大师！”
“到你了！”
须佐之男陡然一怔，未等他反应过来。
“阿弥陀佛。”
身后便传来一声满是慈悲之意的佛号。
旋即，一只带着清净之意的手掌，便悄无声息地印在了他的背后。
第577章 回头无岸，生死无关
少林七十二绝技——大力金刚掌。
本应该是开山裂石、纵横捭阖的刚猛掌法，但印在须佐之男背心的这一掌，却是毫无杀意，轻飘飘如佛祖拈花，又如清晨露水滴落花瓣一般平静。
须佐之男的动作却就此止住。
嘭嘭！
李淼反手砸拳，荡开他的双臂，落下之后朝后踉跄退开数步，吐出一口淤血。
嘭！
须佐之男巨大的身躯就此倒下。
露出了站在他身后的身影。
身形枯瘦而高大，两颊凹陷，双眼狭长而下垂，嘴角也是朝下，一脸悲苦之色。身上皮肤松弛，满是伤疤。
“施主。”
“大师。”
李淼咳了数声，竖起大拇指。
“痛快！”
鉴真下垂的嘴角也陡然弯起。
“贫僧也是这般觉得。”
笑完之后，他却又是一声叹息。
“但施主却不该以身犯险的。”
他张开双手，扫视自身。
身上不着片缕，血渍未干。
在他身后，须佐之男流出的那滩积血已经干涸了大半。一串血脚印一路延伸到鉴真脚下。
那半颗心脏。
被李淼一剑刺穿之后，须佐之男吐出的那半颗心脏，正是鉴真。
鉴真缓缓摇头。
“施主，你在一剑捅入心脏的时候，就该直接将贫僧和邪魔一并击杀。但你却故意迟滞了数息，探明了贫僧和他的界限——然后故意将贫僧切分了出来。”
“施主可知，若贫僧晚上一息凝结身体，或是被他的性迟滞一瞬，今日你便会——”
李淼挥手打断了他的话。
“还不是要怨大师你？”
他咳了几声，伸左手握住右手断臂，将糜烂的血肉撕扯下来，催动疗伤功法开始弥合血肉。而后四下看了看，找了块空地坐了下来。
“说好了要联手对敌，我等了你好久都不见你有动静。只好赌一赌能不能把你切分出来试试咯。”
鉴真缓缓摇头，单手在身上一引，便有血水凝结成一袭僧袍。他前行数步，走到了李淼对面盘膝坐下。
“是贫僧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