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东瀛的僧人们已经习惯了不修清规戒律也能精进武功的现状，并因此将鉴真大师视作仇敌，将其送入了神道教的包围之中，送掉了鉴真大师的性命。”
“双方应该就是因为鉴真大师之事产生了某种共同剿灭‘天魔’的默契，这才有了今日的联手围剿。”
“这便是发生在东瀛的、三丰真人东渡之前的事情。”
李淼点了点头。
“虽然缺失了大部分细节，但整体而言应该大致如此……你察觉到其中的关键点了吗？”
鹿无双点点头，竖起三根手指。
“其一，天魔。”
“达摩尊者、三丰真人、鉴真大师，您和明教教主，五个人被他们称为天魔。”
“但无论是破坏、杀戮还是境界修为、出身信仰，您和明教教主都与前面三人几乎没有共同之处，他们为何要将您二人与其余三人划为一类？”
“只是因为同为中原渡海而来的高手吗，我觉得应该不会这么简单。”
“其二，天照大神。”
“且不论此人到底是谁，又是何等境界，也先不论此人想要的是什么。”
“关键在于——在鉴真大师东渡和达摩尊者逝世之间的这段时间里，他消失了，不然他不会坐视鉴真大师破坏他在延历寺功法中留下的陷阱。”
“鉴真大师境界与达摩尊者差得太多，即使宽泛估计，也不会比您更强……能杀死达摩尊者的高手，杀死鉴真大师应该不会太难，他为何没有出手？”
“是被达摩尊者伤到了根本吗？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他没死，不然达摩尊者不会在自己的尸体上留下对敌的后手才对。”
“但如果他已经不能杀死鉴真大师，那三丰真人又为何失踪，谁能叫他失踪？这是东瀛所有问题的关键。”
一连串说了半天，鹿无双有些气喘，但看到李淼带着鼓励意味的视线，她陡然来了劲头，忙不迭往下说道。
“其三，信徒！”
“天照大神改造佛教，是为了培养狂信徒。达摩尊者传下佛教，多半也是为了减少神道教的信徒。”
“而鉴真大师东渡传法，很可能也是为了压制神道教信徒的发展。”
“他们的争斗核心，始终都在围绕着信徒。但……为什么？”
“人又不能吃香火，被跪拜得再多也无益于武道精进，这些宗师们和那个神秘的天照大神，为何争夺这无用之物？”
她终于将想法尽数道出，心底却依旧忐忑，因为她说的与其说是三个关键，不如说是三个问题，她不知道能否让李淼满意。
李淼笑了笑。
“说得不错。”
“关于所谓的天魔，现在还没有头绪；关于天照大神的身份，现在有徐福和河上丈人两个备选，但还需更多证据才能确认。”
“倒是关于信徒嘛……”
李淼想起了一个人。
郑安期。
他在南京城举办了一场法事，并准备借此圆满玄览，杀死李淼和安期生。
那场法事的关键，也可以说是信徒。
联想到天照大神改造佛教，只是为了追求更狂热、更坚定的信徒一事，其中便隐隐有些联系串了起来。
李淼捻动手指，忽然说道。
“说起来，小鹿，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古往今来，江湖上英雄如过江之鲫，为何只有达摩三丰两位能攀上武道顶峰？”
鹿无双迟疑了一下。
“想过，应该没有江湖人没想过这个问题……但大人的重点是？”
李淼手指一顿。
“为什么只能是他俩？”
“为什么偏偏是道教和佛教？”
“天下门派，绝大多数都是世俗门派，千年来门内出过的天骄理应比道佛两家多出无数倍才对……为什么他们没成？”
第564章 延历寺
源朝良踏入延历寺山门。
“李淼伤势未愈，作阵地战还算勉强能行，行动却要受制，速度不会太快……估计到他赶到，还有至少一个时辰的时间。”
“够用了。”
延历寺乃是东瀛佛教中心，即使除去前往唐招提寺围剿李淼的僧兵，余下的僧人也是熙熙攘攘，丝毫不见空荡。
见源朝良身穿神道教神官服走入，僧人们当即朝着他围了过来，眼神中满是敌意，兵器顿在地上铿锵作响。
神道教与佛教的合作，这些底层的僧人并不知道，只觉得源朝良是来挑衅的敌人，提着兵器就走了过来。
“你这家伙，是——”
源朝良笑着一甩折扇。
嗤！
血花绽开、人头飞起，一片无头尸身倒下。
未等周围的僧人反应过来，源朝良和善一笑，闪身冲入人群之中，瞬间便挥洒出一片血雨。
僧人如麦秸般倒下。
论杀戮速度的话，他竟比李淼慢不了多少。
只是，这里终究是延历寺。他只杀了盏茶功夫，远处便传来一声怒吼。
“混蛋！住手！”
一道真气掌印遥遥朝着源朝良拍来，源朝良眸光一闪，闪身躲过，竟是丝毫不管来人，反身就又去屠戮僧众。
“住手！”
又一声暴喝，已经到了切近。
一名老僧从半空中砸下，身在半空便一拳砸向源朝良天灵。尚未落下，拳风就将周围数丈方圆的僧人们齐齐压倒在地，站在源朝良身侧的僧人们更是被直接压断了骨骼，未等发出惨叫便被断骨插入内脏，吐血身亡。
源朝良举扇，与半空中与其对拼一记。
嘭！
只是一瞬，折扇崩解。
源朝良借机退避，嘴角流出一丝鲜血——论起正面硬拼，整个中原江湖都没几家敢与少林争锋，与少林传承一致的延历寺自然也是一样，即使境界想同，这一下他也受了内伤。
好在，佛门传承也不以轻功出名。
源朝良闪出数丈，趁着老僧尚未追上来的功夫，准备调息疗伤。
可未等他一口气呼完，身后便再度响起凄厉风声，一掌、一拳、一刀、一剑，四道攻击袭向他的背心。
大摔碑手、大力金刚掌！
破戒刀法、慈悲剑法！
源朝良勉强回身，拍开刀剑、架住拳头，却被一掌拍在肩头，令其吐血倒飞出去。
“噗——”
源朝良身在半空，无处借力。
在这瞬间，最开始由半空中砸下的老僧也到了他的下方，摆好了拳架，一拳砸在他的背心。
嘭！
源朝良被一拳实实在在地打中，脊椎都发出了一声悲鸣，肋骨根根断折，整个人凌空再度吐出口血，落在地上。
即使老僧并不想杀他，这一拳也将他心脉击伤，一时难以复原。他在地上趴了一会儿才缓过一口气，双手撑起上身，擦去脸上的血，有气无力地望向前方。
他的面前站着五人。
老僧，还有借人群遮掩偷袭他的四名僧人，已经将他围了起来。刀剑交错架在他的背上，老僧捻动佛珠，走到他的面前，用脚背抵住他的下巴抬了抬。
“宫司大人。”
老僧面无表情地问道。
“老僧很是疑惑，是否能为我解惑？”
源朝良咳出一口血，他现在已经没了反抗之力，又被老僧侮辱性地用脚抬脸，脸上却依旧是那副和善的笑容。
“座主……咳咳，请说。”
老僧缓缓问道。
“其他人呢？”
他自然知道今夜围剿李淼的计划。
源朝良笑道。
“死了。”
“哦……那你为何没死呢？”
“我逃得快。”
老僧摇了摇头。
“宫司大人，不要逼我对你用手段，那对您这等身份的人来说，不体面。”
他伸手从怀中一掏，竟是掏出一只蛊虫来。那蛊虫在他掌心探头嗅闻，旋即笔直地将头颅指向源朝良。
“看，宫司大人。”
老僧将蛊虫扔到源朝良面前。
“你身上沾着亮信的血，很多。”
“你杀了他，杀完之后你便逃了回来。你衣衫整洁、毫发无伤，显然并未与天魔争斗……从一开始你的目的就不是杀死天魔，而是要谋求我延历寺的某些东西或人，对吗？”
源朝良笑着说道。
“就不能是他被李淼杀了，我被溅了一身血嘛？”
老僧摇了摇头。
“现在狡辩还有意义吗？”
他再度用脚背将源朝良的下巴朝上一抬，源朝良不得不将双臂撑直才勉强撑住上身。
“你我本就是仇敌，暂时联手而已。我也无需在你坐实了罪行之后才能杀你，怀疑和嫌疑，有一丝就足够了，对吧？”
源朝良勉强点头笑道。
“也对。”
他将上身再度撑了撑。
“座主大人，您并不蠢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