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清脆的金属坠地声，刺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
是一名士兵的长矛脱手了，那微不足道的声响，却像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间引发了滔天的恐惧。
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武器坠地的声音连成一片绝望的金属雨，塞琉西士兵们矗立在原地，像是被抽走了魂魄。
原本严整的阵线如同被无形的巨浪冲击，瞬间土崩瓦解。
“真的是祂！”
“这就是那头屠戮了上千万人的巨龙！神啊，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残忍嗜杀的怪物！”
“阿曼纳塔在上！是毁灭之神！难道那个预言是真的？”
“不，够了！我不想再面对祂了！那根本不是凡人能够匹敌的存在！”
在联军的阵地内，上千匹战马嘶鸣着人立而起，将背上的骑手甩落，士兵们丢盔弃甲，像没头的苍蝇般互相推搡、践踏，只为了逃离那双竖瞳的注视范围。
混乱的浪潮在战场上奔涌，绝望的哭喊和垂死的哀嚎交织成一片。
帝国的军队虽然受到了一定的影响，却还是保持了基本的阵型，没有陷入崩溃。
多洛在帝国军官的簇拥中，握紧拳头，望着远处混乱的塞琉西军团，咬牙切齿地骂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塞琉西人！竟然能被敌人吓破了胆！”
“那元帅，我们......”
“不必惊慌，凯修斯陛下一直在关注着战场的局势，卡祖尔既然露面，那陛下便一定会驾临战场，将祂击败！”
远方，卡祖尔挥动那双遮天蔽日的双翼，腾空而起，掀起炙热的狂风，而伴随着他的腾飞，无数岩浆也直冲天际，从天而降，形成漫天火雨。
滚烫的岩浆雨、燃烧的陨石从天而降，砸入人群中，掀起阵阵爆炸，为联军带来不可计数的惨烈伤亡。
“该结束了......这场无聊的游戏。”
卡祖尔俯视着下方崩溃的人群，巨大的头颅微微侧转，似乎在观察这群渺小生命徒劳的挣扎。
那眼神中没有丝毫怜悯，甚至没有寻常红龙虐杀生灵的亢奋，只有一种近乎倦怠的漠然。
在卡祖尔看来，这些人类不过是随手可弃的耗材，与土壤、砂石与流水无异，根本称不上是生命，连凌虐的情感都无需浪费。
上千年前，卡祖尔也曾像那些年青力盛、残暴鲁莽的红龙般，烧杀抢掠，肆意妄为，喜好欣赏凡人恐惧的面孔，享受他们的痛苦。
这太幼稚了。
在现在的卡祖尔看来，杀几百万人就像是踩碎了一堆石子，无论是愤怒、悲悯还是兴奋，都是没有必要的，毕竟那只是人类罢了。
时至今日，只有一件事能让这头历经漫长岁月的红龙感到激动，让那尘封已久的心脏有力地跳动起来——那便是封神，超脱物质的存在，成为更高层次的生命体。
卡祖尔喉咙深处，熔岩般的暗金光芒开始鼓胀、脉动，每一次收缩都让周围的空气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剧烈地扭曲着光线。
那是来自足以焚尽万物、重定秩序的古老力量在卡祖尔的心脏中积蓄，也是末日审判前的最后寂静。
菲利佩仰望着远方的红龙，高举灾厄权杖，在漫天火雨中郑重地宣判道：
“赞美伟大的焚世者、毁灭之神、旧日终结者卡祖尔！看呐，末日的君王已然降临！”
“祂静立熔岩之上，悬停于乌云之中，双翼如燃烧的旌旗般遮蔽天空，宣告着凡世战场的终局——一切抵抗与荣耀，终将在祂龙焰中化为灰烬！”
第854章 末日与皇帝
伴随着菲利佩的呼喊声，卡祖尔与高空中的那道五色虚影融为一体，两道散发出恐怖气息的身影逐渐重合。
太古红龙那狰狞庞大的躯体上透出独属于真神的尊贵，祂的头顶仿佛凝聚出一顶华贵的五色冠冕，祂的背后浮现出提亚马特的幻影。
“吼——”
卡祖尔昂起头颅，张开血盆大口，发出一声气势滔天的怒吼，声音以祂为中心迅速扩散开来，掀起涟漪般的尘烟。
刹那间，落日城内的拜龙教徒、祭司们都跪倒在地，眼神空洞地祈祷着，口中念诵着古老的龙语诗文。
“当垂天之翼割裂昏晓，太古的暴君挣脱地牢！”
“祂喉间滚动的熔岩长河，将诸神的冠冕焚作灰烬！”
“焦土深处传来脉动——新纪元在灰烬里胎动不息！”
卡祖尔挥动双翼，其头顶的灰烬之云以难以想象的速度迅速扩散，不过数个呼吸的时间便笼罩了方圆数百里，如同一头灭世的巨兽，将整个世界都吞噬进去。
......
不光是这片战场，在整个方圆上千里的塞琉西地区内，各地都发生了可怕的灾难。
“神啊......”
“末日真的降临了......”
在这绝望的黑暗中，人们的哭喊、哀嚎与呼唤都显得那样微弱。
大地在呻吟，在咆哮，在碎裂。
伴随着剧烈的摇晃，地面豁开一道道深不见底的创口。赤红的岩浆从那些巨大伤口里狂怒地涌出，带着灼烧万物的气息，肆意流淌，吞噬着土地。
熔岩蜿蜒过处，房屋如蜡般融化，石塔倾倒如枯草，生命在刹那间化作焦黑轮廓，随即被炽热洪流吞没，连悲鸣也来不及留下。
数百里外的塞琉西诸城中，大地终于撕裂了伤口，滚烫的岩浆涌出，如汹涌的河流般吞噬着城市，高塔在熔岩的舔舐下，竟如融蜡一般扭曲着塌陷下去。
灰烬如同无边无际的裹尸布，早已将天空牢牢包裹，白昼刹时熄灭，只留下浓稠如墨的黑暗。
下一刻，天空也随即裂开了，数不尽的燃烧流星疾坠而下，它们撕裂空气，轰鸣着砸向人间——大地被砸出巨大的坑洞，火焰骤然腾起，浓烟翻腾着弥漫开来。
那暗红的光，不过是大地伤口流出的淤血，映照着这被吞噬的惨状。
“神罚，那是神罚！”
“末日的传言是真的！我们惹怒了诸神！旧的纪元即将结束了！”
“快跪下吧！只有信封伟大的五色龙后才能在这末日中存活”
曾经辉煌的圣堂广场，此刻成了绝望的漩涡。
人群在街道上盲目奔逃，在硫磺毒雾与漫天灰烬中彼此推挤、践踏，只为逃离这炼狱。
空气滚烫，每一次呼吸都如吞咽烧红的刀子，灼痛从咽喉直抵肺腑深处。
嘶哑的哭喊、濒死的哀鸣，夹杂着建筑轰然倒塌的巨响，交织成一曲末日的狂乱合唱。
在混乱的人群中，一个母亲紧紧搂着孩子，滚烫的火山灰落在孩子脸上，孩子被灼痛得尖声哭叫，母亲徒劳地擦拭着。
在城市的角落中，衣衫褴褛的老教士帕特里克瘫跪在碎石瓦砾之中，发出嘶哑的呜咽。
他那件曾经洁净的圣袍，如今早已被灰烬染得斑驳污浊。
帕特里克双手紧攥着胸前悬挂的太阳圣徽，徒劳地举向那被浓烟与灰烬彻底封死的天穹，声音破碎不堪：“为什么啊？这究竟是为什么？”
“诸神......难道真的抛弃我们了?伟大的永恒光辉之主啊，我们曾是您虔诚的羊群啊！求您回应我，哪怕只赐下一点微光……”
回应他的，只有又一颗“神罚之焰”凄厉地掠过天际，轰然砸在远处，将一座高耸的钟楼彻底抹去，只余下升腾的烈焰与更加浓密的黑烟。
他眼中最后一点微光熄灭了，手颓然垂下，圣徽跌落在厚重的灰烬里，瞬间被掩埋——犹如他毕生所信奉的神祇，在此刻彻底地抛弃了他。
贵族们乘坐的、缀着家族纹章的华贵马车，此刻却如笨拙的铁棺材，在混乱的人潮中寸步难行。
一个肥胖的贵族老爷被推搡着跌下马车，滚落进肮脏的泥泞与灰烬中。
金线绣制的礼服被撕裂，镶着硕大宝石的戒指不知去向。他徒劳地挥舞着双手，发出与其身份极不相称的、如同被宰杀牲畜般的尖利嚎叫：
“贱民！滚开！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公爵之子——”
“滚开！”
然而在这末日中，秩序已经彻底崩溃，根本无人理会这位贵族，一张张沾满灰烬、因窒息和恐惧而扭曲变形的脸只顾麻木地越过他，向前奔逃。
他昔日象征权力的徽章，已被一只沾满泥污的脚狠狠踏过，深陷于泥灰之中。
而在广场边缘摇摇欲坠的断墙下，安娜正蜷缩着身体。
她将小女儿莉亚紧紧护在怀中，用自己的身躯作为抵挡落石与灼风的脆弱屏障。
“我们会活下来的......”
她口中反复呢喃着毫无意义的安慰之词，声音轻颤，仿佛在哄骗自己。
莉亚苍白的小脸深埋在母亲残破的衣襟里，每一次艰难微弱的呼吸，都带出灰烬的气息。
安娜能感觉到怀中那小小身躯的呼吸愈发微弱。她低下头，徒劳地想用自己褴褛的衣袖拭去孩子脸上厚厚的灰烬。
“别怕，莉亚，妈妈在……”
安娜的声音微弱得如同叹息，“你看，天快亮了……”
她仰起头，望向那永远被灰烬覆盖的天空，渴求着根本不存在的奇迹。
灰烬，无声无息，却无孔不入。
安娜怀中那个小小的、曾带给她无限温暖的生命，正变得冰冷、僵硬。
只有灰烬簌簌而下，依旧落在孩子安详如沉睡却再无生息的面庞上，落在母亲因无声恸哭而微微颤抖的臂弯里。
而远处的人群也被灰烬掩埋，灰扑扑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堆叠在一起，整座城市仿佛都被这漆黑的余烬吞噬。
......
战场上，联军的军官、士兵同样陷入深深的绝望之中。
一艘艘空天战舰被陨石击落，拖曳着浓烟从天空中坠落，砸落到地面，爆炸掀起冲天的火光。
人们徒劳地朝天空中射出箭矢箭、施放法术，但根本无法接近远在千米高空、身处火云环绕中的卡祖尔——这头强大的太古红龙如同真正的天灾，无从抵抗，也无法击败。
上百枚火箭弹从地面升起，如同密集的雨点般轰向太古红龙，却在距离其数百米远时便被激烈的火焰风暴撕碎，根本无法靠近分毫。
帝国的魔导军团、龙契术士释放出数个大型的九环法术，交错的光柱、硕大的流星、极寒的冰锥接连朝那头太古红龙袭来，却被环绕在其周遭的神力光辉轻易泯灭。
无论这群施法者再怎么努力，那也只是凡人的徒劳，根本无法伤害到一位接近神祇、即将超越物质位面的存在。
落日城中，菲利佩望着这末日的景象，又哭又笑：“愚蠢的凡人......放弃无畏的挣扎吧......末日的到来已成定局！你们的世界即将走向覆灭！”
此刻，他体内的两个灵魂已经彻底撕裂，身为塞琉西国王的灵魂在为这末日的降临而悲戚恸哭，而被提亚马特改造、身为拜龙教皇的灵魂却为新时代的到来而欢呼雀跃，亢奋不已。
“阿曼纳塔在上......”
“诸神啊，这种能够终结纪元的存在，怎么会是我们这群凡人能够匹敌的？”
“放弃吧，我们只能亲眼见证......末日的降临。”
联军士兵们的声音低落，语气中充斥着绝望、不舍，但那些帝国的精锐却仍在尝试发起反击。
半空之中，数艘空天战舰聚集在一起，组成坚不可摧的防御列阵，它们的护盾叠加起来，阻挡了从天而降的陨石，而那些元素重炮的炮口也齐齐对准高空中的太古红龙。
“射击！”
“给我把它轰下来！”
“轰——”
伴随着响彻天空的轰鸣，上百门元素重炮射出粗壮的光柱，却依然无法突破笼罩在卡祖尔周围的神力光辉。
卡祖尔俯视着其下的空天战舰，狭长的竖瞳中透出毫不掩饰的轻蔑。
爪趾勾动，便有炙热到极致的烈焰之柱携带着滔天的声势从天而降，伴随着空气的爆鸣声轰向舰队，如同神罚一般。
在这蕴含着毁灭神力的烈焰下，舰队的力场护盾瞬间被轰碎，那十几艘空天战舰接连爆炸开来，朝着地面坠落。
“凯修斯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