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醉鬼拥挤着围拢上来，面容逐渐扭曲，神态愈发疯狂，发出整齐而诡异的声音：“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魔鬼，你们简直就是一群魔鬼！”
马丁满脸恐惧地瘫坐在地上，不停地摇头，冷汗从额上淌落。
他分明地看到——那些人的头上长出了山羊的犄角，五官也逐渐扭曲，就连灯火映照在墙壁上的人影都变得狰狞可怖。
“咔嚓。”
整个世界都寂静下来，所有人都保持着当前的姿势，仿佛一幅定格的油画。
“啪，啪。”随着清脆的掌声，化为人形的凯修斯跨过门槛，出现在“枯萎玫瑰”酒馆内。
“真是精彩，不愧是传说中的九狱之主，竟然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凡人转化成魔鬼，这种手段令我都叹为观止。”
凯修斯由衷感叹，随即转过头来，望向那灯光无法触及到的阴暗角落，淡金色的瞳孔中透出寒意。
“只是......没有经过主人的允许便随意闯进别人家里，还损害了对方的财产，这是不是有些粗鲁无礼了？”
话音未落，一股无比强大的威压涌向那个角落，其中蕴含着恐怖的力量。
若是寻常的凡人承受这样的威压，恐怕会当场爆体而亡。
可此刻，角落里那个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人却若无其事地抬起头来，上下打量了凯修斯一眼，抿了一口杯中的“女巫之吻”。
“唔......这两百年来我还是第一次喝到这么有趣的酒，似乎掺杂了一点梦魇的碎屑，还有迷幻草的的粉末，能给凡人带来最美妙的梦境，以此来麻痹他们的思想。
啧啧，可怜的帝国人，应该是在现实里太过压抑，只能在虚幻的世界中发泄欲望。”
这男人留着整洁的山羊胡，穿着一身略显陈旧的黑色西装，浑身气息和寻常凡人无异，只是那双黑色的眼眸格外深邃。
凯修斯声音平淡地说道：“如果您想要品尝美酒，我这里还有不少，您没必要伤害我的子民吧？
我该称呼您为尊贵的客人，还是说......阿斯摩蒂尔斯阁下？”
中年男人并没有否认自己的身份，只是指着那些逐渐蜕变为魔鬼的帝国人，微笑着说道：“你错了，我向来与人为善，哪里会主动伤害他们呢？
我只不过是用语言唤起了他们心中的欲望，让他们回到本来应有的面貌罢了。”
阿斯摩蒂尔斯挑了挑眉，“倒是你，竟然能让一群实质意义上的奴隶对你感恩戴德，甚至主动维护，这倒是值得我们全地狱认真学习。”
凯修斯露出礼貌的笑容：“您说笑了，他们都是我的臣民，正在为了帝国的伟大蓝图、为了自己的美好未来而努力奋斗，怎么能说他们是奴隶呢？
阿斯摩蒂尔斯阁下，请恕我直言，这是对我的误解，也是对帝国的侮辱。”
阿斯摩蒂尔斯没有再说话，只是轻蔑地笑了笑，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而凯修斯望向那些正在蜕变为魔鬼的人类，他们的身上竟真的没有类法术能力的痕迹，唯有贪婪、暴怒、傲慢等原罪的气息。
换句话说，是他们自己选择了成为魔鬼。
真是可怕的手段！
凯修斯暗自咋舌，尽管他是以化身前来，却还是将自己的心灵堡垒加固了几分，以免被这位九狱之主影响心智。
似乎是看出来凯修斯的担忧，阿斯摩蒂尔斯摇晃着酒杯，轻声说道：“不用担心，我们魔鬼可不是恶魔那种烧杀抢掠的暴徒。”
凯修斯毫不留情地说道：“可魔鬼总是酝酿着更大的阴谋，不是吗？”
阿斯摩蒂尔斯这次也没有否认，只是捋了捋那山羊胡子，不紧不慢地一口一口喝着酒。
对于九狱之主的目的，凯修斯心中早就有了大概的答案。
他维持着礼貌的微笑，问道：“既然如此......阿斯摩蒂尔斯阁下，您不远万里从地狱赶来，是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阿斯摩蒂尔斯将杯中的美酒一饮而尽，随即抬起头来，似笑非笑地看向凯修斯，“当然是因为有人杀了我的手下，还擅自拿了我的东西。”
目光交汇，凯修斯只感到浑身都要被看透。
一股地狱的威压降临，令他的灵魂都有些战栗，隐藏在本体之内的地狱之核似乎都在微微发烫。
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家伙！
凯修斯在心中暗骂一声，释放出帝国领域的力量与那股威压对抗，轻描淡写地说道：“扎瑞尔的确是被我杀死的，你要怪就怪她太过愚蠢自负，挡在了我的面前吧。”
阿斯摩蒂尔斯轻轻摇头，叹息一声，“真是可惜了，扎瑞尔是个好部下，尽管她有些固执，却一直在尽心尽力地完成着任务。”
他的话语中透出惋惜，甚至是一缕感伤，但凯修斯万不会相信——这种阴毒狠辣的老家伙还会怀念自己的属下。
凯修斯提醒道：“接替扎瑞尔的拜尔公爵也不错，他应该也能顺利完成您的任务。”
阿斯摩蒂尔斯摇了摇头，“拜尔有头脑，也有足以成为地狱领主的实力，但是他有一个最大的缺陷——不够忠诚。”
凯修斯略带嘲讽地一笑，“你在要求一个魔鬼保持忠诚？”
“在悬殊的力量差距面前，遵守秩序、保持忠诚是魔鬼应有的美德。”
阿斯摩蒂尔斯满不在意地笑了笑，“数百年前，拜尔刚上位便醉心于发展自身势力，忽视了我的命令，破坏了血战的平衡，因此我让扎瑞尔重新成为了阿弗纳斯之主。
可数百年后，拜尔还是没有吸取教训，他与地狱之外的存在勾结，在我并未允许的情况下谋害扎瑞尔，实在是令我有些难堪，更何况.....”
阿斯摩蒂尔斯再次看向凯修斯，深邃的眼眸中泛起微光，“现在的拜尔，可称不上是一位完整的地狱领主。”
第724章 九狱之主
“哦？您的意思是......”凯修斯虽然心知瞒不过这位九狱之主，却还是装做毫不知情的模样，故作姿态地发问。
阿斯摩蒂尔斯也没有恼火，只是又拿起酒瓶，不紧不慢地给自己倒上一杯酒。
他摇晃着酒杯，语气略带嘲讽：“呵呵，就在三天前，科斯彻奇联合了数位深渊领主，趁着扎瑞尔身死的机会率领深渊军团攻入阿弗纳斯。
拜尔急得团团转，已经成了热锅上的蚂蚁，都闹到我这里来了，我这个老家伙也不得不出面解决啊。”
凯修斯讪笑一声，继续扯开话题，“以拜尔的实力和手段，应该能击退深渊军团，为您保住阿弗纳斯。
在我看来，他可比扎瑞尔那个疯子靠谱多了，其实我是在帮助您啊，就应该让更有能力的部下上位。”
“没有完整的地狱权柄，在深渊军团的攻势下，拜尔只会节节败退。”
阿斯摩蒂尔斯却直勾勾地盯着凯修斯，用手指有节奏地叩击桌面，随即开门见山地说道：“交出来吧，那三成的阿弗纳斯权柄。
当然，如果你不同意——我也有自己的手段能将它夺回来，只是这个过程也许会有损体面。”他的话语中透出无可置疑的自信。
这一刻，双方的目光交汇，时空凝固，一股堪称恐怖的威仪流露出来。
而在听到阿斯摩蒂尔斯语气平淡的话语后，凯修斯顿时心头一颤。
不知为何，他隐约能预感到——这个老家伙真的会说到做到，从他的手上强夺阿弗纳斯权柄。
而在这“不太体面”的过程中，凯修斯甚至有丧命的可能！这风险实在是太大了，就连他都不敢赌。
到底是九狱之主，从宇宙诞生之初一直活到现在的神秘存在，就连诸神也不敢小觑，其底蕴与实力远超现在的凯修斯。
难道他真的要交出好不容易拿到的阿弗纳斯权柄，屈从于面前的九狱之主？
面对这僵持的局面，凯修斯勉强维持住气势，再度展露出一个礼貌的笑容，“阿斯摩蒂尔斯阁下，你有没有兴趣——与我做个交易？”
“哦？什么交易？”
阿斯摩蒂尔斯摇晃着酒杯，顿时来了兴趣。
凯修斯心中暗喜。
果然，任何一位魔鬼都无法抵挡交易的诱惑，哪怕是九狱之主也不例外。
“我可以代替我亲爱的盟友保管这三成的阿弗纳斯权柄，只要他有需要，我会立刻动身前往地狱协助他，这样他便能拥有地狱领主的力量。”
阿斯摩蒂尔斯微笑着摇头，“交易必然会付出代价，我的朋友，请给我一个足够说服我的理由。
你要知道，地狱的一切都属于我，哪怕是地狱领主也只是拥有这些权柄的使用权，既然如此——我凭什么让一个外人得到地狱的权柄？”
凯修斯忙不迭地回答：“当然，我也会付出相应的代价。我会派遣大批远征军参与血战，帝国远征军将取得比扎瑞尔更加丰厚的战果。”
阿斯摩蒂尔斯放下酒杯，双手交叉，用审视的目光看向凯修斯，“对我而言......这个理由还不够充分。”
凯修斯似乎早有预料，继续说道：“帝国可以与地狱达成深度合作，将死在战场上的敌人的灵魂全都献给地狱。
您应该很清楚，帝国的征服绝不会止步于色雷斯王国，伴随着战争的进行，地狱中的灵魂也会愈发充盈。
另外......”凯修斯咧嘴一笑，在心中对自己的便宜盟友说了声抱歉，随后毫无节操地回答道：“您不是嫌拜尔不够忠诚吗？
如果我您让我掌握三成地狱权柄，就可以有效地制衡于他，就算以后拜尔起了谋逆之心，也掀不起什么浪花。
而我与他不同，我的根基在物质位面，我无法参与地狱的政治游戏，就算掌握了三成地狱权柄，也没法对您造成一点威胁。”
阿斯摩蒂尔斯干笑两声，戏谑道：“不得不说，这个理由倒是很有诱惑力，我的朋友，你真的不考虑成为来地狱做个魔鬼吗？”
“做魔鬼哪有当资本家来钱快，更何况我还是光明正大的。”凯修斯不暇思索地回答道。
“哈哈哈哈！”阿斯摩蒂尔斯发出魔鬼特有的邪恶笑声，将杯中剩余的酒一饮而尽。
“凯修斯，你的交易我同意了，不过这不是因为那些东拼西凑的理由，而是因为......你。”
“我？”
凯修斯略显惊讶，心中甚至冒出了有些诡异的想法。
难道这位九狱之主也有类似那只老吸血鬼的特殊癖好？
“用你们帝国人的话来说，我在投资未来。”
阿斯摩蒂尔斯抬起手来，用食指指向凯修斯，意味深长地说道：“你要知道，在漫长的岁月中，我曾见过无数特殊的家伙，其中有三四头是巨龙。
他们就像是故事中的英雄般，或是具有极高的天赋，或是得到了强大的神器，抑或是......拥有连我都羡慕的运气。”
他叹息似地说道：“只可惜，他们中没有一个能接触到世界的真实，终究还是一只被困在盒子里的蟋蟀。”
最终，阿斯摩蒂尔斯注视着化为人形的红龙，瞳孔缩成两道漆黑的裂缝，闪烁着地狱的血色，“而你，我的朋友，我对你的未来很感兴趣。”
凯修斯礼貌地颔首，“能得到九狱之主的赏识，这实在是我的荣幸。”
阿斯摩蒂尔斯站起身来，“那么......合作愉快，凯修斯，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话音未落，酒馆内泛起硫磺味的烟雾。
在凯修斯的注视下，面前的中年男人身形愈发高大，皮肤逐渐变红，额上生出山羊般的角，身上的黑色西服变换成华丽的黑红色长袍。
顿时，凯修斯感受到一股恐怖的威压降临到心头，耳旁出现无数灵魂的尖叫。
这就是最古老的魔鬼——九狱之主阿斯摩蒂尔斯的姿态！
最终，伴随着涌动的地狱火，这位九狱之主凭空消失，那股地狱的威压也随之消散殆尽。
在阿斯摩蒂尔斯消失后，时间静止的酒馆内发生了惊人的变化。
魔化人类的犄角缩回额头，马丁裤裆上的黄色液体流了回去，提夫林头上的伤口愈合，四处散落的玻璃碎片凝聚成酒瓶，回到食人魔的手中......
除了凯修斯以外，酒馆内的一切都开始反向进行，简直像是倒带的录像一般。
时间倒流，并在某一个时刻恢复正常。
“红皮小杂种，蒙克要把你砸扁！”
“哗啦！”
食人魔挥动酒瓶，狠狠地砸在提夫林的头上，酒瓶碎裂发出清脆的响声。
“你这个该死的懦夫，穷鬼！我要给你点教训！”那群征服党人骂骂咧咧，将马丁团团围住。
酒馆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他们或是饮酒作乐，或是打成一团，没有一个人发现异常。
谁也不知道，一位可怕的魔鬼曾降临在酒馆，将他们当作玩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