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图钱?”
“不是,他们把我绑到了一个手术室里,手术台上躺着一个脑袋受了外伤,已经麻醉了的病人,他的情况跟陈子涵一模一样,然后那两个人逼着我给他动手术,或者再根据他的情况画一张思维导图。”
要不是刘振华就是超级AI,我肯定会以为他在胡说八道,此刻我却是相信他的,我问:“那两个人长什么样?”
“他们是一男一女,女的只能看出皮肤很白,身材……身材也不错,那个男的走路姿势很别扭,不怎么说话,我就记得他那双眼睛像死鱼眼一样!”
我长舒了一口气,到这里我今天这趟就算没白来:女王和怪鱼果然是一伙的!
第138章 警报
黄焦明说话的时候还是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说几句就停顿一下,连自己也不可置信。
我说:“你慢慢说,从开始说,这两人是怎么找到你的?”
“我当时住在人民医院给我安排的公寓里,找我又不难,那几天我正在风口浪尖上,找我看病的、采访的多的是,两人是敲门进来的,一进门就问我那张图是谁给我的,我以为是记者,当然说是我画的……”
黄焦明顿了顿道:“那两人似乎很笃定我不是作者,逼我说出真相,我就不客气地让他们离开。然后……然后他们就把我绑到了手术室里,就像我刚才跟你说的,有个病人躺在手术台上,他们说只要我再画出一张思维导图就相信我的话。”
他说到这我心里已经有底了,黄焦明八成是被女王催眠了——手术室、麻醉了的病人,她不可能有这样的能力准备好这些,就算有,也不可能不留下痕迹。
我说:“你回想一下,他们是怎么把你带走的,怎么出的门,坐的什么车,是哪里的手术室?”
黄焦明道:“都不记得了,我当时太害怕了,我一辈子上过几千台手术,还没想过被人用这种方式绑到手术台上,你要是个作家,有人用枪顶着你脑门写作你怕不怕?”
“后来呢?”
“我画不出来,这两个人就又问我那张图是哪来的,我当时心一横,就咬死了说是我画的,心说他们大不了弄死我,死在手术台上总比身败名裂好。”
我心说你是真的爱名啊。
黄焦明道:“谁知这俩人却说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弄清楚那张图的来源,然后我又莫名其妙回了公寓。”
“你没报警?”
“我不想把事情搞大……”
“你要不理他们,这个事不就到此为止了吗?”
黄焦明眼睛里闪过更强烈的恐惧:“我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不理他们,可是没过两天,上面的剧情又来了一遍:这俩人轻而易举地闯进了我的公寓,又把我带到了手术台上,那个女的说了,我要不告诉他们实话就隔三差五来这么一下,这谁受得了啊,我有心说实话,这会才发现那张图自始至终也没人认,所以后来我发了声明。”
到这我算彻底明白了,最致命的是第二次催眠,黄焦明是个为了虚名死都不怕的主,但女王让他有了更深的恐惧,那就是掌握不了自己的命运,这才是最可怕的。
我说:“你想没想过这一切都是在做梦?”
黄焦明指了指脑袋道:“我就是研究这个的,我分得清现实和梦境。”
“那你觉得我们这场谈话是梦境还是现实?”
黄焦明愣了一下,他忽然拿起宾馆里的火柴,划着一根把指头伸到了火苗上。
我都惊呆了,这老头除了爱慕名声以外,玩得这么花?
“嘶——”黄焦明吸着冷气疯狂甩手,对我解释道,“指尖对疼痛比较敏感,以目前的感觉来说,我觉得是真的。”
专业!普通人也就掐个大腿。
“那两人绑架你的时候你就没想着用这种办法测试一下?”
黄焦明发呆道:“你是说那都是我的幻觉?是我的廉耻心具化成了人对我进行的道德审判吗?”
我无语道:“不管你怎么理解,那俩人不是冲你,以后也不会找你了,但是别再干自欺欺人的事了。”
黄焦明又划着一根火柴。
“你干啥?”
“我就想确定一下我现在不是在做梦——”老头望着火苗,终究是迟迟不敢再把手指伸过去,我掏出根烟就着火苗点上,对他说:“以后好好当你的专家吧,要为人民服务,不收礼的习惯可以继续保持。”
火苗燎手,黄焦明把火柴梗扔进烟灰缸,眉开眼笑。他忽然冲着门口喊:“小李,把马记者叫进来——就是那个短头发、穿粉羽绒服的小姑娘!”
我纳闷道:“你找她干啥?”
黄焦明问我:“我该怎么跟媒体解释?”
“那是你的事儿。”
“我以后还能再找你吗?”
“不行!”解开心魔是为了让他没有顾虑地帮我善后,我并不想再和他有交集。
不大会工夫马超苒走了进来,她扫了我一眼,不满地对黄焦明道:“黄教授,你又想起我来了?”
黄焦明笑道:“我当然记得你,你业务能力很强,写我的那篇报道非常立体,我想——”
他话没说完,走廊里突然警铃大作,不断有人大喊:“着火啦!快跑!”
我口袋里的手机几乎是同时响起,是海豚打来的。
“峰哥,没有着火,有人想浑水摸鱼,你哪也别去,等着我和鲨鱼跟你汇合!”
外面脚步纷杂人声鼎沸,夹杂着黄焦明的助理和陈子涵爸爸的声音,这俩人像是被人群裹挟着走远了,我刚想凑到猫眼上观望一下,马超苒突然一把把我按在了墙上,没想到这姑娘力气奇大。
“别出去,等支援!”马超苒左手架住我,右手拿着一个什么东西,贴着大腿根放着,等我看清时不禁大吃一惊,那是一支手枪!
看到我惊骇的眼神,马超苒低声道:“我也是六处的。”
这几个字让我心安了些,她先从猫眼里观察着外面的情况,又竖起耳朵仔细分辨着什么,随即打开了房门,外面是海豚和鲨鱼,两人都把手探进衣服,见了马超苒只是点点头。
这时有个服务生挥着胳膊在我们面前跑过,一边跑一边喊:“大家不要乱,没有火情,是小孩子乱按了警报。”
海豚和鲨鱼丝毫没有放松警惕,两人一前一后夹着我往步梯口走。
这个意外事件并没有影响黄焦明的心情,他也全然没看见马超苒手里的枪,这时还在兴冲冲地说:“马记者,我要马上开记者招待会,到时候你来主持提问环节,放心,事后我的专访都是你的独家。”
马超苒嫌恶地瞪了他一眼道:“你找别人吧。”
黄焦明拢了拢头发道:“干你们这行的不应该记仇吧?”
海豚回头对他道:“她不记仇,她有仇当场就报。”
黄焦明又冲我喊:“那个……你怎么称呼我还不知道。”
我也扭头冲他喊:“别打听,别找我——你就忘了我吧。”
第139章 记者招待会
虽然酒店已经查清楚了是误报,还是有很多人慌慌张张地跑到了楼下,我们从楼梯下来,他们三个依然呈拱卫之势包着我,直到上了车。
马超苒跟我坐到了后排,她大大咧咧地拍了我一下道:“行啊老刘,几天不见成‘救世主’了。”
我看了一眼她手上的枪,马超苒把枪插进后腰,有点窘迫道:“没想到我是六处的吧,至于这个……”
我说:“理解,哪有记者出来采访不带枪的。”
马超苒:“荷荷荷荷荷。”
海豚一边开车一边感慨道:“好久没听到这个笑声了。”
马超苒问我:“不生我气吧?”
我故意板着脸道:“除非你告诉我我是怎么暴露的。”其实生啥气啊,六处自诞生那天起就是为了查黑洞的,海豚他们四个“伏击”我和马超苒扮成记者接近我都是为了工作,咱没那么玻璃心。
马超苒也看出我在开玩笑,但还是说:“你记得咱俩第一次见面你说了啥吗?”
“咱俩第一次见……应该是在医院的大厅吧?”严格意义上来说那都不叫见面,互闻其声罢了。
“没错,当时你说黄焦明‘这老家伙真不要脸’。”
“就这么……就暴露啦?”
马超苒道:“按正常逻辑来说,你即使看不惯,无非说一句穷嘚瑟,‘不要脸’的评价说明你知道些什么内情。不过我当时没多想,黄焦明把那张图公之于众,六处鉴定结果是AI所为,我和六爷那天就是去调查他的。”
难怪六爷那天也出现在了医院。
“黄焦明那老家伙一口咬定图是他画的,除此之外什么也不说,当然,我们现在明白他其实是什么也不知道,然后我们就开始就那张图扩大范围调查,所有有可能接触到它的人都被我们筛了一遍,包括参加过会诊的专家、大夫、护士、甚至医院的清洁工,其实直到这会我们都没往你想。”
嗯,这就是刘振华说的“我身家清白”,一个卖水果的,带着老师的嘱托领着孩子去送书包,有句话叫“八竿子打不着”,我就属于那种把杆子拴在跑车上绕地球一圈照样打不着的。
“后来怎么想到我了?”
“调查陷入死局,我越想你那句话越觉得有意思,就调了咱们见面那天医院的监控,找到了说‘不要脸’的人,然后你的光辉事迹就再也藏不住了,在急诊室,勒令值班大夫把盐水换成葡萄糖,这事儿现在还是一个传说。”
海豚默默道:“后来的接触就越来越不对了,我们一群特工,开车跟不住,打架打不过,再啥也查不出来六处也就不用干了。”
我叹气道:“一切都是因为一句话没说对。”原本我是进入不了六处的视野的,全凭一句“不要脸”让马超苒觉得不对劲,结果一查发现这人是陈子涵同学的家长,一般打靶都是先有靶子再开枪,到我这属于是先发现一个弹孔,然后围绕这个弹孔画靶子,那还跑得了吗?
鲨鱼道:“特工的工作就是这样的。”
我抽了自己一个小嘴巴道:“我这个嘴是真贱。”
马超苒笑道:“对,你那天也这么说了。”她忽然抽了抽鼻子,皱眉道,“车里怎么一股蒜味,你们谁吃蒜了?”
鲨鱼道:“都吃了。”
马超苒意外地看着海豚道:“你不是从来不吃蒜吗?”
海豚道:“今天破例。”
“为什么?”
“因为是元元剥的。”
……
我们的车一路顺畅地回到了棉纺厂,进了大厅之后,我们发现六爷他们正围坐在投影墙边,黄焦明的记者招待会正在现场直播。
一个女记者道:“黄教授,这是您发表道歉声明后第一次公开露面,关于那张手术的思维导图,您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黄焦明表现出了满脸的不耐烦和无奈,他摊手道:“开这个招待会实非我本意,实在是最近的谣言甚嚣尘上,连我欺世盗名这种话都说出来了,那我重申一遍吧,那张图是我亲手所画。”
下面的记者们顿时耸动起来。
女记者道:“那您为什么要发那个道歉声明呢?”
黄焦明哀叹一声道:“清者自清,我只是不想占用公共资源,没想到这么一件小事给大家造成了这么大的困扰。”
我们后进来的四个默默坐了下来。
鲨鱼指着那个女记者对马超苒道:“她那个位置本来是你的。”
马超苒道:“别废话,听他怎么说。”
六爷看了我一眼问:“成了?”
我点了点头。
女记者道:“怎么证明呢?”
黄焦明没有多说,把那张思维导图放在了投影仪下,用一支笔指指点点地讲解了起来,从患者受创的位置到他第一时间做出的推断,以及手术中可能遇到的问题,全程只用了不到三分钟。他看看台下沉默的记者们问:“都听懂了吗?”
记者们下意识地集体摇头。
黄焦明一笑道:“听不懂没关系,我相信看直播的人里有能听懂的,这是我全部推导的过程,不管是国内的还是国外的同行,有什么问题可以尽快提出来,我会给予详细解答,不过只限24小时内,过了这个时间,恕我不再对这件事做任何回应。”
我偷眼看了一下刘振华,刘振华比了一个大拇指,既是对我的肯定,也是对黄焦明的表现给了高分,老头不愧是专家,这么快就整理出了解题步骤,刘振华都点头了,看来是天衣无缝了。
女记者道:“您之前为什么不这么做呢?”
黄焦明淡淡道:“我这个人对名声看得很轻,只想把更多的精力和时间放在治病救人上,我奉劝有些所谓的学者,也把注意力放在做学问上,不要只想着挑弄是非,那样只会暴露你坐井观天、不学无术的嘴脸——我说的谁,你们应该也清楚,大家可以‘圈’他们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