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斯金脸颊终于泛起了一抹红晕，他低着头梳理了一下思绪，抬头说道：“现在情况完全不同，我们并没有限制网景在微软系统上运行，我们和网景是公平竞争，但陌陌集团的行为，就属于是典型的滥用市场支配地位的行为了。”
“不同？哪里不同了？”托尼哈哈大笑道：“陌陌集团在华夏市场份额高就是支配？你们微软全球垄断几十年算什么？超级支配？要不要先把自己拆了再跟我们谈支配问题？”
眼看软件问题僵持，英特尔代表安德森立即说道：“软件暂且不论，联祥、神州、荣耀这些厂商，公然摒弃稳定可靠的Wintel架构，推广存在未知风险的系统，严重破坏全球PC生态稳定，我们要求这三家公司立即发表书面道歉，并严格按照我们Wintel的技术规范彻底整改。”
麦克很快看向了安德森，说道：“安德森先生，请问陌陌集团的电脑公司违反了哪条国际标准？Wintel标准何时成了全球标准？用户用真金白银选择了我们，这本身就是最有力的市场认可。要求获胜者为赢得竞争道歉？这听起来太荒谬了。”
托尼也是拍案而起，指着安德森鼻子骂道：“道你妈的歉！你们他妈断供我们芯片，还想让我们磕头谢恩？你们Wintel联盟的脸皮是电脑机箱做的吗？”
安德森大怒道：“托尼先生，你别以为我没有脾气。”
“有脾气又能怎样？”托尼撸起袖子，一根腿搭在了会议桌上，做出了想要从会议桌爬过去的架势，怒道：“只准你们放火，不准我们点灯？断我们粮草还想我们跪迎？做你娘的千秋大梦去吧！”
安德森也忍不住了，他直接爬上了会议桌，一把撕住了托尼的衣领。
托尼往后一拽，会议桌太滑了，导致安德森根本就没有受力点，直接就被托尼从会议桌上拖了下来。
他双腿摔在地上，疼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托尼哪里会错过这种机会，他上去就摁住了安德森的脑袋，骂道：“他妈的，还敢先动手，你在欧洲打听打听，谁他妈敢先对我动手！”
托尼扮演的角色，本来就是胡搅蛮缠搅局的角色。
因为谈判最讲究的就是气氛。
只要打破了微软他们构建起来的气氛，这谈判的主动权就会发生偏移。
再加上托尼凶名在外，不光在中东有很多军阀朋友，哪怕是意大利黑手党，都和托尼称兄道弟。
他每天的日常就是吃饭，睡觉，打德国人，打法国人，打英国人，打西班牙人，打意大利人……
就在欧盟陷入一次又一次的艰苦谈判中事，曼谷那边已经因为芯片而变得疯狂了起来。
暹罗科技贸易公司的老板陈伟坐在了沙吞区一家会所的私密包间里。
坐着他对面的，是超威泰国总代理的销售总监颂恩。
“颂恩兄，这一批两万块Athlon 64 3200+，真是及时雨啊。”陈伟的泰语带着潮汕口音，举杯的动作却满是江湖气，笑道：“我在柬埔寨、老挝那边的渠道真的都快断粮了，那边就认准了超威的性价比。”
颂恩抿了口酒，眼底藏着审视。
这个陈伟，几个月前还只是个普通的电子元件中间商，如今却胃口大得惊人，连续吃下巨量芯片，理由永远是供应东南亚新兴市场。
可柬埔寨、老挝哪来这么庞大的消化能力？
他心里明镜似的，这些芯片的最终归宿，八成是那个正被Wintel联盟联手制裁的华夏陌陌系。
这虽然是个雷区，但也是个金矿。
“陈老板生意做得风生水起，令人佩服。”颂恩放下酒杯，语气谨慎的说道：“只是这个月你已经提了三万颗，已经远超正常市场容量，总部那边……难免会有疑问。”
陈伟嘿嘿笑道：“老哥放心，越南缅甸那边也刚打开局面，穷地方，就认实惠，我也没办法啊，这英特尔他们用不起啊。”
他从包里取出了一份合同，笑道：“价格按这个来，我们量虽然要的多，但不压价，至于老哥你的辛苦费……”
陈伟伸出两根手指，在光滑的桌面上轻轻敲了敲，说道：“还是老规矩，已经安排好了。”
颂恩的心脏不争气地加速跳动。
那笔辛苦费足以让他在瑞士银行的账户数字跃升一个量级。
既然超威总部一直找他要销量和利润，自己又何必和自己过不去呢？
他脸上的犹豫瞬间冰雪消融，笑容变得真诚起来，他举起酒杯与陈伟重重一碰，哈哈笑道：“陈老板是爽快人，那就预祝我们合作愉快了，下个月的配额，我尽力再帮你多争取。”
“哈哈哈，够意思。”陈伟一饮而尽，眼底的精光一闪而逝。
这条曼谷的线，算是彻底握紧了。
几乎在同一时间，马来西亚槟城的自由贸易港，巨大的保税仓库里灯火通明。
负责人林佑山穿着浸湿汗水的Polo衫，拿着对讲机，声音沙哑的吼叫着：“A区那边，走星洲精密的标签，动作快，B区走槟城电子的渠道，都他妈给我仔细点，条码对不上，老子扣他工钱。”
他以前只是个在灰色地带倒腾二手电子设备的小角色，直到被恩泽资本旗下槟城电子物流公司看中，接手了这个庞大而隐秘的转运中枢之后，他的身份瞬间水涨船高。
他别的优势没有，最大的优势就是在马来西亚这一片非常吃得开。
看着一个个集装箱被送上货轮，林佑山不由长舒一口气，他擦了把汗，脸上荡漾着喜色。
这意味着一批货又能准时离港了。
他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集装箱，每一箱都代表着滚滚而来的佣金，多到足以让他买下海边那栋看了很久的别墅，甚至再加上一艘不错的游艇和十个肤白貌美的越南妹。
“山哥，这量也太吓人了，还非要换包装……”一个亲信工头凑过来低声嘀咕。
林佑山猛地瞪过去，眼神凶狠的骂道：“闭嘴，干你的活，规矩你他妈忘了？只看单据，不问来处！只对标签，不管内容！”
他指了指仓库高处那些看似普通的摄像头，说道：“还有，给我管好你的嘴，再让我听到换包装这三个字，老子拿你填海。”
“是是是！我不敢了。”工头噤若寒蝉，赶紧跑开。
林佑山转身走进办公室，电脑屏幕上复杂的物流系统显示着货物轨迹。
从超威仓库提货，进入他的物流区，然后撕掉原始标签换上新身份，再根据指令，分流至新加坡或直发华夏。
超威马来西亚公司对此也是乐见其成，他们以供应东盟名义拿到优惠价，转手还能赚一笔，业绩亮眼的很呐。
这下妈妈再也不用担心他们业绩不达标了。
而他林佑山，就是这条黄金通道上的关键齿轮，靠着这隐秘的旋转，攫取着过去想都不敢想的财富。
真正的核心，位于在新加坡裕廊港的某个编号保税仓。
比起物流区，这里显然安静得多，只有机器运行的低鸣和工作人员低沉的交流声。
来自曼谷、槟城等地的原料在这里汇集，经历最终的洗礼。
一个个技术员正在冷静的发布任务。
“泰国批次，八千颗，凭证销毁。”
“马来西亚批次，三万颗，标签更新。”
“生成新票据，发货人：星洲精密元件，收货人：深夏华荣进出口。申报价：新加坡市价上浮5%。”
芯片的国籍在这里被彻底模糊重塑。
它们不再是来自东南亚的水货，而是变成了拥有完美新加坡出身证明合法缴纳了近乎零关税的正规商品。
负责人戴维是个表情刻板的新加坡人，他接到伦敦托尼的加密电话时，语气平稳的说道：“托尼先生，一切顺利，本周可完成超十三万颗转运，海关很喜欢我们的效率。”
电话那头传来托尼标志性的笑声：“很好，保持住，办完了少不了你的好处。”
几天后，华夏深夏港。
海关查验区，年轻的关员正仔细核对着单据：“星洲精密…计算机中央处理器…申报价值…手续齐全。”
他拿起一个样品，包装上新加坡制造的标签清晰工整，立即盖章放行。
不远处，荣耀电脑的采购经理看着货物顺利提出，立即给李响发了条信息：【货已到手，成本再降2%。】
月底，这场风暴的源头，曼谷的陈伟正在新买的游艇上和一群美女举办派对，槟城的林佑山签下了别墅购房合同，新加坡的戴维收到了丰厚的奖金。
一条横跨数国的隐秘黄金通道，不仅化解了陌陌集团的灭顶之灾，更培养出了一群在灰色地带游走的区域富豪。
而这场狂欢的总设计师，此刻正坐在京州大学幽静的办公楼里，与校长高立甫对弈。
这一次，高立甫的表情认真了许多。
他突然发觉，经过两人近一个月的对弈，这成毅的棋艺大涨。
成毅拈起一枚棋子，从容落下，笑道：“高叔，我这可马上就要将军了。”
高立甫赶忙上仕，一脸惊讶的望着成毅，问道：“你这是哪里特训过吗？”
“那倒不是，这应该是人的潜力吧。”成毅笑道：“输的越狠，我就越强。”
第660章 商业的本质
此时，在美国加州桑尼维尔的超威半导体总部内。
数据分析部主管马克·詹宁斯死死盯着屏幕上那份刚刚生成的季度渠道销售报告，感觉自己的职业生涯遇到了最诡异的状况。
报告上用加粗红线标出的部分，是关于旗舰产品Athlon 64 3200+的。
这款发布于2003年的CPU，凭借其稳定的性能和出色的能耗比，至今仍是入门级及主流DIY市场的宠儿，也是超威对抗英特尔奔腾4系列的王牌之一。
眼下他们和英特尔一直在攻克双核CPU，这海量的研发资金都是依靠的这款Athlon 64 3200+。
按理说，在他们和英特尔联合宣布对联祥、荣耀、神州等华夏电脑巨头实施断供后，他们超威应该要感受到连锁反应才对，毕竟失去了荣耀和神州这两个大客户，他们的销售势必会腰斩。
不过微软给的条件也很丰厚，暂时算是弥补了失去这两大客户的损失。
但他们明明做好了销售腰斩的准备，甚至在东南亚和欧洲地区不惜降价在做市场，可让他的疑惑的是，就算他们降价在做市场，可这销售数据是不是太好了一点？
亚太区，尤其是东南亚几个传统上并非PC消费核心区域的国家，对Athlon 64 3200+的采购量，在过去半月里，呈现出一种违背市场规律的飙升。
泰国，环比增长420%，马来西亚，增长380%，新加坡，增长250%……
马克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调出更详细的分销商数据：“暹罗科技、槟城电子物流、星洲精密……这些公司的名字，在之前的销售报告里可没那么显眼。”
他点开内部的风险评估系统，查询这些突然冒出来的大客户背景。
系统反馈的信息有限，大多是注册不久规模中等的贸易公司或物流公司，它们的业务范围描述模糊，主要集中在电子元件进出口和区域物流服务。
“柬埔寨、老挝、越南……这些地方的经济体量，怎么可能在短时间内消化掉数十万颗主流CPU？”马克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他是那种信奉数据不会说谎的技术人员，眼前的数据肯定是有大问题的。
马克一遍遍的捋着销售报表，研究着曲线图。
他琢磨了很久，发现这些芯片的最终目的地，绝非它们报关单上写明的那个东南亚小国。
“他们是在洗产地？”一个念头迅速划过了他的脑海。
这是一种在全球化贸易中常见的灰色手段。
商品从A国发出，经由B国进行简单的重新包装或转口，更换原产地证明和商业单据，摇身一变成为B国的产品，再发往最终的目的地C国，以规避A国对C国的贸易限制。
而那个被限制的目的地C，几乎不用思考，就能猜到是正在遭受Wintel联盟联合制裁的华夏电脑企业。
想清楚了这些，马克立刻将泰国暹罗科技、马来西亚槟城电子物流和新加坡星洲精密过去三个月的Athlon 64 3200+提货数据进行了叠加汇总。
当那个最终数字出现在屏幕上时，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321547颗！
这还只是通过这三家比较明显的渠道流出的，如果算上其他可能存在的更隐蔽的渠道，这个数字恐怕会更加惊人。
这几乎相当于超威在全球其他主要市场同款产品同期销量的总和了。
巨大的荒谬感和危机感，让马克感觉嗓子都有些发干了。
荒谬在于，他们和英特尔信誓旦旦发起的制裁，仿佛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自家产品正被用另一种方式源源不断地送进敌人的怀抱。
危机在于，这件事一旦被媒体捅破，超威将面临巨大的信誉危机和盟友的怒火。
他不敢怠慢，立刻整理了一份紧急报告，附上了所有可疑的数据和图表，在邮件标题上打上了最高优先级的红色标记，分别发送给了总裁赫克特、主管销售的副总裁汤姆和首席法务官苏珊。
在邮件正文里，他言简意赅的写道：【数据表明，有大量Athlon 64 3200+处理器正通过东南亚的灰色渠道，规避现行的制裁协议，最终流入华夏市场，初步估算数量超过三十万颗，且趋势仍在扩大，此事需立即处理……】
发送完邮件，马克靠在椅背上，长长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