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处，跳跃着一簇冰冷的名为野心的火焰。
她知道，她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但她，心甘情愿。
李在荣坐在车里，内心却比这天气更加混沌汹涌。
李富珍那句【是你被微软利用了】，就像一根毒刺，在他脑海里反复回响。
他疲惫地揉着眉心，试图冷静下来重新审视这场战争。
的确，从一开始，微软就极力鼓动三星加大对《劲舞团》的投入，将其描绘成对抗陌陌集团游戏生态、推广MSN、乃至巩固Windows系统在亚洲市场地位的桥头堡。
三星投入了巨额的现金、无法估价的渠道资源和品牌信誉。
结果呢？
《劲舞团》的成绩昙花一现，如今在线人数暴跌。
三星的线下活动，给竞争对手的电脑产品做了嫁衣，陌陌集团和荣耀电脑踩着三星耗费巨资营造的热度，一举打开了亚洲市场。
而微软……除了口头上的支持和一些并未真正阻止对手的技术尝试，他们实际付出了什么？
而他们三星，又实际得到了什么？
仿佛一直是他们三星在前面烧钱冲锋，承受了所有的损失和嘲笑，而微软更像是一个躲在后方摇旗呐喊、却随时可以抽身而退的墙头草。
“利用……”李在荣喃喃自语，脸色越发难看。
他不得不承认，李富珍的话，虽然刺耳，却并非全无道理。
他这次是被成毅耍了，也有可能……也被微软当枪使了。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
来电显示正是微软总部的高级副总裁，负责全球合作伙伴关系的负责人。
李在荣深吸一口气，接起了电话。
电话那头的声音依旧带着一种习惯性的居高临下的紧迫感，说道：“李总裁，我们注意到《劲舞团》的数据还在持续恶化，这非常糟糕！它现在几乎成了陌陌系统最主要的用户迁移通道之一，你们投入的海量宣传资金，因为新罗酒店和陌陌集团的介入，性质已经完全变了。”
李在荣强忍着怒气，冷冷道：“那么，依你之见，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
他特意加重了我们两个字。
对方似乎没有听出李在荣语气中的异样，或者说根本不在意，直接以命令式的口吻说道：“你们必须立即解决这个问题！要么，立刻停止对《劲舞团》的所有线下推广和资金支持，断尾求生，避免进一步的资源浪费和为对手导流。”
“要么……”
对方顿了一下，说道：“要么选择一种更激进的方式，既然无法从技术上根除那个外挂，那为什么不加入它呢？由你们三星或者T3公司来发布一款类似的辅助工具，以免费或极低的价格提供给所有玩家。这样至少在表面上，可以拉平Windows用户和Moc-os用户之间的体验差距，暂时稳住用户流失的趋势。”
李在荣听完，几乎气得笑出声来。
停止支持？这意味着三星前期投入的超过十亿美金彻底打了水漂，《劲舞团》这个项目等于宣告彻底失败，三星在投资领域的声誉也将会遭受重创。
至于官方自己做外挂？这更是滑天下之大稽！
这无异于为了短期数据，主动给自己的产品喂毒药。
一旦官方默许甚至提供外挂，这款游戏就彻底失去了公平性和竞技性，其长期价值将瞬间归零。这等于是在自毁长城，自掘坟墓。
而且，这种饮鸩止渴的行为，将会让三星成为天大的笑话，这代表着他们三星在技术层面完全不是陌陌集团的对手，所以才会选择摆烂。
微软的这个建议，丝毫没有考虑三星的利益和处境，唯一的出发点就是如何最快、最有效地切断《劲舞团》为Moc-os系统输血的通道，至于三星会因此承受多大的损失，根本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
这一刻，李在荣彻底印证了李富珍的猜测。
他对着电话，声音冰冷的说道：“这就是微软给出的解决方案？让我们三星要么承认失败，巨额投资血本无归；要么自毁招牌，成为行业的笑柄？这就是你们所谓的盟友应该提出的建议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似乎没料到李在荣的反应如此激烈。
他的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说道：“李总裁，请不要误会，这只是基于当前严峻形势提出的可能选项之一，我们当然会共同承担……”
“共同承担？”李在荣厉声打断了他，质问道：“你们用什么承担？用你们至今无法解决的潘多拉计划舆论危机？还是用你们那些惯用的轻飘飘的空头承诺？”
他深吸一口气，说道：“我告诉你，三星不是你们微软的附庸，我们有我们自己的判断和决策流程，至于如何处置《劲舞团》项目，是我们三星电子内部的事务，就不劳你们微软费心了！”
说完，他不等对方回应，直接挂断了电话。
车里一片寂静。
李在荣靠在椅背上，感到一阵深深的疲惫，但同时也有一种拨开迷雾的清醒。
他意识到，无论是面对成毅的凶狠精准，还是微软的自私冷酷，三星都不能再这样被动的被人牵着鼻子走了。
他必须重新评估战略，为三星找到一条真正的出路，而不是在未来陌陌集团和微软的夹缝中沦为牺牲品。
他看着窗外的风景，眼神逐渐变得坚定起来。
这场战争，他们三星虽然已经陷入泥潭，但还谈不上一个输字。
第592章 我过不了良心这一关
“回新罗酒店。”李在荣沉声吩咐道。
“是。”李在荣的保镖兼司机立即调头，再度返回了新罗酒店。
距离上次不欢而散的会面仅仅过去不到一个小时，李在荣就再次出现在了李富珍的办公室门口。
“大哥，看来你还是想让我请你吃饭啊。”李富珍娇笑道。
李在荣已经没了方才咄咄逼人的气势，此刻的他，眉宇间笼罩着一层难以掩饰的沧桑感，他的脚步甚至都显得沉重了几分。
仅仅只过了一个小时，这位三星帝国的太子爷就像是换了一个人。
李在荣没有坐下，而是微微垂着眼睑，声音沙哑而低沉的说道：“富珍……我……”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难以启齿，但最终还是艰难地说道：“我仔细想了想，也许……你说的是对的，我们可能确实被利用了，继续和陌陌集团硬碰硬，尤其是在《劲舞团》这个泥潭里，三星只会越陷越深，损失更大。”
他抬起头，眼神复杂的看着李富珍，那里面有不甘也有屈辱，但更多的是一种认清现实后的清醒。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说道：“我想和成毅谈谈，我们投资劲舞团，只是想搞一个游戏，并没有针对过陌陌集团的意思，反过来是陌陌集团一直明里暗里的在打压我们，其实游戏领域这么大，我们完全可以合作赚钱的，为何要斗的你死我活呢？”
李富珍静静的听着，心中波澜微起。
她从未见过兄长如此示弱的样子，那个一向骄傲、自信、甚至有些刚愎的李在荣，此刻眼神里的光似乎真的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非常现实的冷静眼眸。
说心里话，李富珍并不怕之前歇斯底里的李在荣。
可现在的李在荣，却让她有点害怕了。
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呢？
像是蜕变了的感觉。
现在她这位大哥丢掉了所谓的尊严，所谓的三星荣耀。
这就是枷锁，一旦丢掉，那她这位大哥就没有什么弱点了。
“你想怎么谈？”李富珍的声音放缓了一些，试探性的问道。
“我希望你能帮我牵个线。”李在荣表现的很平静，说道：“作为中间人，联系成毅。表达三星或者说我本人希望暂时搁置争议的想法，寻求一个……嗯……至少是停止当前这种恶性竞争局面的意愿。看看他那边有什么条件。”
他没有说求和，而是用了搁置争议、停止恶性竞争这样的字眼，其中的含义，彼此都心知肚明。
李富珍沉吟了片刻。
她很清楚，成毅未必会轻易答应和谈，尤其是在占据绝对主动的情况下。
但兄长的这个姿态，无疑是一个重要的信号，也可能是一个难得的契机。
无论是为了三星家族的整体利益，还是为了进一步巩固自己作为关键调停人的地位，这件事都值得一做。
“好。”李富珍终于点了点头，说道：“我可以帮你打这个电话，但仅限于传递信息，成毅会如何回应，我无法保证。”
李在荣如释重负得松了口气，眼神平静的说道：“我明白。谢谢你，富珍。”
李富珍没有再说什么，直接拿起桌上的手机，拨通了那个她存储已久却极少动用的号码。
电话接通，李富珍按下免提键，成毅那熟悉而从容的声音传了出来：“李董事长？稀客啊，听说你大哥去找你了？看来三星最近的日子是不太好过啊。”
成毅开门见山，直接点明李在荣在场，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早已料定的意味，这不禁让李在荣的心猛地一沉。
成毅竟然知道他的行踪？
这开什么玩笑？
他这次的行踪，只有少数一些人知道。
难道说，自己身边有人被收买了？
李在荣顿感内心一寒。
李富珍看了一眼脸色微变的兄长，保持镇定道：“成总的消息真是灵通呀，我大哥确实在我这里，他希望能和你谈谈，暂停当前的对抗。”
电话那头传来成毅轻轻的呵气声，仿佛在品一杯茶，随后他语调平稳的笑道：“董事长，替我转告李总裁，陌陌集团的大门从来不是关闭的，但我们只和展现出足够诚意的伙伴对话。”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现在的情况是，三星因为决策失误，正深陷泥潭，而我的Moc-os系统正在以每天数十万计的新增装机量高速成长。在这种情况下，暂停对抗听起来更像是一个单方面寻求喘息的提议，而不是平等的谈判。”
李在荣的脸色立即变得难看起来。
成毅继续说道：“其实我并没有针对三星的意思，我只是单纯的比较讨厌这款游戏而已，甚至一开始我都不知道三星投资了这款游戏，毕竟据我们了解，投资劲舞团的是一家欧洲的资本公司，据我所知，那家资本公司背后应该是微软吧？怎么斗着斗着，就变成你们三星了呢？”
成毅一句话，就把责任推卸的一干二净。
他的态度很明确：我真的没想揍你啊，只是站在你前面的那个人突然蹲下，所以你才挨了我一拳头而已。
李在荣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却无力反驳。
成毅又说道：“一款靠祸害少男少女盈利的游戏，我不可能让它活着，否则我过不了自己良心这一关。”
“良心？”李在荣张了张嘴，像是听到了最荒谬的事。
这个王八蛋还有良心？
艹，真他妈的滑稽。
“我就说这么多吧，欢迎李总裁再来我们京州市做客。”
说完，成毅就挂断了电话。
通话戛然而止。
办公室内一片死寂。
成毅的回答很明确，劲舞团必须要死，这就等于是拒绝了谈判。
李在荣的脸色非常难题。
成毅拒绝了，不光是打了他的脸，更是打了三星的脸。
换做平时，他肯定歇斯底里的怒吼咆哮。
可现在，他除了脸色不太好看之外，并没有任何别的举动。
他看了一眼面色复杂的李富珍，不再多说一个字，转身离开了房间。
既然和谈之路被彻底堵死了，那他与其继续在这里浪费时间，倒不如回去想想办法。
第二天，京州陌陌集团总裁办公室内。
李响脸上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正向成毅汇报着最新的战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