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陆晨这随意又带着信任的问询，米飞紧绷了近一年的神经像突然被剪断了。
他肩膀明显地垮塌下来，长长地、极其夸张地吁了一口气，那声音大的似乎要把一年积压的压力和委屈都吐出来。
他搓了把脸，脸上是混合着委屈、庆幸和憋了许久终于找到主心骨的复杂神色。
“班长！您可算回来了！”
米飞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幽怨，像打开了话匣子：
“您是不知道啊！您不在的这段时间，这班长代理的我……压力山大！心就没一天不是吊在嗓子眼的！”
他掰着手指头，开始倒苦水：
“演习！别提了班长！咱们班这一年缺员缺成啥样您走的时候最清楚，满打满算就这几杆枪！好几次连里组织演习对抗，我们班的阵型都拉不满！”
“火力配置更是捉襟见肘！幸好一班张班长够义气，看我们实在人少架子空，几次关键推演和实兵行动都主动拨人过来给我们补位！”
“不然……不然咱们三班指定出大篓子！指挥节点衔接不上，掩护纵深不够，好几次都是险险过关！成绩嘛……”
米飞撇撇嘴，一脸无奈：
“能完整完成任务就算烧高香了，哪还顾得上出彩？人不齐啊班长，再好的战术想打也打不出花来，全靠张班长那边接济勉强撑着！”
“每次都是刚及格，马马虎虎，发挥不了大作用，急死个人！”
米飞的话刚落音，旁边一直支棱着耳朵听着的上铺就传来一个附和的声音。
是“瘦猴”，那个跟熊力同年、也是陆晨走后三班唯一的一个第三年一期士官。
人如其名，长得不高，看上去瘦瘦的，但是非常有劲。
他麻利地溜下来，站在米飞身边，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帮腔：
“对对对！班长，班副说的太对了！一点没掺水！您是没看见班副每次演习前那焦头烂额的劲儿，跟连部协调装备、借人手，跟张班长说好话求支援……太难了！”
“我们几个也使不上大劲，人太少了，硬凑也补不上班长和熊班长在时的位置啊！”
瘦猴的语气里充满了对米飞的理解和对人手短缺的无奈。
听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抱怨和诉苦，陆晨脸上的笑容却逐渐加深。
那笑容里有理解，有对他们这一年坚持的肯定，更多是对这熟悉的老伙计们之间那份牢骚式汇报的慰贴感。
他能想象到米飞独自支撑的不易，也欣慰一班张班长的仗义。
“嗯，听明白了。不容易，这担子不轻。”
陆晨点点头，目光温煦地扫过米飞和瘦猴：
“这一年，难为你了米飞，还有瘦猴，你们几个在的兄弟也都辛苦了。”
他看着米飞那副如释重负、恨不得立刻把指挥权还回来的表情，站起身，走到米飞面前，伸手在他肩膀上用力拍了拍，带着宽慰和感谢的力度。
“这样吧。”
陆晨嘴角噙着轻松的笑意，爽快地说：
“晚上我请客，弄点好吃的犒劳犒劳你们。这一年，你们确实给咱们三班顶住了！”
他目光转向宿舍里其他竖着耳朵听动静的上等兵们：
“大伙儿都辛苦了，加个餐，算我这个‘离家’一年的班长，回来了的一点心意。”
此言一出，宿舍里刚才还弥漫着诉苦氛围的空气瞬间变得活跃起来，几个上等兵的眼睛都亮了亮。
米飞紧绷的脸上也终于露出了彻底放松的、甚至带点憨憨的笑容。
班长回来了，担子交回去了，还有大餐吃！
午后的阳光透过三班宿舍的窗户，给整齐的床铺镀上一层暖色。
安置好行李的新兵和老兵们自然而然地围拢起来，气氛既有些许生疏，又带着老班长回归带来的松弛感。
班长陆晨靠在床沿，脸上带着点笑意，抬了抬手打破了短暂的静默：
“行了，人也齐了。你们仨新来的，跟班里的老同志都打个照面，自我介绍一下吧。从宇泽开始。”
苏宇泽闻言，挺直了背脊。作为三人中最沉稳的一个，他眼神平静地扫过面前的老兵们——副班长米飞，一期士官“瘦猴”，还有那两个刚刚热情帮忙提行李的上等兵。
他声音清晰，带着干脆利落：
“报告班长，副班长，班长们好。我叫苏宇泽，地方金陵人。是二次入伍，之前在XX总队武警机动支队服役，擅长基础格斗和近距离控制。”
“徒手三公里最好成绩，9分43秒。”
话音落下，宿舍里安静了一瞬。
米飞和瘦猴都微微点了点头，表情是明显的“还不错”。
二次入伍的老兵底子，加上武警机动部队的经历，意味着有经验，更懂规矩。
这个三公里成绩在连队里绝对算中上水平了，放在以前完全够格在侦察排占个位置。
那两个上等兵交换了一个眼神，脸上原本自然的笑容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
9分43秒？这比他们俩最好成绩都要快好几秒了！
刚来的新兵就这么猛？
不对，还不能说是新兵，人家二次入伍，兵龄换算一下，比他们还长！
两人心里不由得泛起嘀咕，看苏宇泽的眼神少了些对新兵的轻松俯瞰，多了点掂量和警惕。
第148章 班内的人员职位情况
“好，底子扎实。”
米飞代表老兵发话，给予了初步肯定。
陆晨的目光转向常建，语气随意但眼神里有鼓励：
“该你了，常建。”
常建被点名，下意识地立正了些，脸庞在宿舍光线下显得轮廓分明。
他声音洪亮，带着点体育生特有的爽朗劲儿：
“报告！常建，地方陕西人。入伍前是练田径的，国家二级运动员。”
“现在徒手三公里……额，最好跑过8分半。”
“8分半？！”这个词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水面，瞬间激起千层浪！
米飞原本轻松点着的头猛地僵住，眼睛一下子瞪圆了，嘴巴微张，那句准备说出口的“挺好”硬生生卡在喉咙里。
瘦猴更是夸张地倒吸一口凉气，手里原本无意识把玩着的一个小物件“啪嗒”掉在了地上他也顾不上去捡，下巴都快掉下来了，直勾勾地盯着常建，那眼神仿佛在看外星生物！
“我……我滴个天！多少？8分半？！”
米飞终于找回了声音，嗓门都拔高了，充满了难以置信。
瘦猴使劲揉了揉眼睛，仿佛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滴娘喂！……八分半？！你这……你这家伙是个牲口吧？！”
他激动得方言都出来了。
那两个上等兵彻底傻眼了，脸上那点关于“9分43秒”的小压力瞬间被碾得粉碎，只剩下纯粹的、巨大的震惊。
8分半？！
全旅，不，全营掰着指头数，能摸到8分这个恐怖门槛的人一巴掌都能数得过来！
那都是旅里尖子中的尖子，比武场上扛红旗的人物！
这小子……班长这是出去一趟，往班里头塞了一颗人形核弹回来了？！
陆晨看着大家惊掉下巴的样子，嘴角的弧度更明显了，眼神里分明写着“我就知道”。
但他没说话，只是用下巴点了点最后一位：“方辰宇。”
整个宿舍的目光，带着刚才常建带来的巨大震撼余波和浓浓的好奇，瞬间聚焦在方辰宇身上。
苏宇泽是二次入伍的老兵油子，常建是8分半的牲口级运动健将……那这位呢？
能被班长挑中跟这两人一起分到三班，得有多大的潜力和特长？
射击天才？特殊专业？还是体能也是个隐藏大佬？
方辰宇被这么多道火热的、充满探究和期待的目光盯着，明显有点不自在地动了动脚。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相比之下显得平淡了许多：
“报告班长，副班长……我叫方辰宇，地方山东人。入伍前……嗯，就是个普通的准大学生，没啥特别专长。”
“三公里……三公里最好成绩……10分20秒吧。”
“哦……”
几乎在方辰宇话音落下的同时，宿舍里很清晰、很整齐地响起一片失望的“哦”声。
米飞紧绷的肩膀瞬间松垮下来，脸上写满了“就这？”。
瘦猴则毫不掩饰地一拍大腿，摇着头叹了口气：
“哎哟喂，吓死我了……这还差不多……”
那神情，仿佛刚才被8分半吓飞的魂儿终于落地了。
紧张、亢奋、期待……如同被戳破的气球，一下子消散了大半。
老兵们紧绷的神经骤然放松下来。
一直有点愣神的两个上等兵，这时候像是忽然活了过来。
他们俩互相看了一眼，不约而同地咧嘴笑了笑，脸上重新挂上了那种属于“老兵”的、面对“正常新兵”的轻松优越和照顾欲。
几步走到方辰宇身边，左边那个上等兵非常自然且热情地一巴掌拍在方辰宇还略显单薄的肩膀上，力道不小：
“嘿，没事儿！10分20嘛！正常！好好练！”
右边的上等兵也挤过来，嬉皮笑脸地接话：
“就是！老弟别怕！以后三班有活咱们一起干！体能嘛，咱哥俩罩着你！慢慢来，准能赶上！”
他们眼神交汇，流露出那种“终于找到一个能‘正常’指导、‘正常’照顾”的新兵的意味。
在经历了苏宇泽的“不错”和常建的“核爆”之后，平平无奇的方辰宇，反而成了让他们找回老兵感觉的、正常的新兵标杆。
“好了，三个新兵也进行自我介绍了，现在你们五个老兵，也依次给新兵们做个自我介绍。”
“从米飞你先开始吧。”
被班长直接点名，原本因为班长回归而放松下来的米飞，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清了清嗓子。
“我叫米飞，班里老人了，现在的职务是副班长。”
米飞说着，目光扫过三个新兵，重点在方辰宇、苏宇泽、常建身上停留了一下：
“班长不在这一整年，我临时顶班长的位置，在班里头管点事。”
他习惯性地搓了搓脖子后面，似乎在回想那段代理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