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心里偶尔会闪过“当狙击手真酷”的念头——或许是小时候看过的那些影视剧留下的“后遗症”。
但他其实也想得很明白,黧黑的脸上露出一丝释然和坚定:
“不过嘛,我后来也想通了,咱们班就是个整体,每个螺丝钉都有它拧紧的位置。”
“革命是块砖,哪里需要往哪里搬嘛!咱就在班长安排的位置上,把自己的活儿干到最好,就妥了!”
说完,他仿佛为了掩饰那一丝微妙的不好意思,又猛地端起面桶,呼噜噜灌了一大口热汤,眼睛却依旧亮晶晶地盯着方辰宇,等待着他的回答。
方辰宇正用筷子搅动着红烧牛肉面里的面条,闻言抬起头。他深陷的眼窝在灯光下显得格外疲惫,却带着一丝惯有的沉静。
他谦虚地摇了摇头,声音低哑而平淡,如同叙述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没有啦苏哥。”
他顿了顿,目光短暂失焦,仿佛回溯到硝烟弥漫的战场:
“我在进行狙击的时候,就是按照之前狙击手集训教的那样,跟个机器一样对着目标扣动扳机。”
“其实你要是真要说这有什么强烈的感觉,那倒也没有。”
他夹起面条吸溜了一口,喉结滚动了一下,黧黑的脸上浮现出复杂的情绪。
有对战友的向往,也有对自身的苛责。
他将筷子搁在桶沿,眼神转向车厢顶棚的阴影,声音里带上一丝微不可察的波动:
“我还是会羡慕常建一点。”
“我在狙击镜里面可是看见了,常建和班长他们在对敌人进行那种程度的近身搏杀,那个才是真正的刺激。”
他顿了顿,嘴角扯出一个自嘲的弧度:
“我都感觉我都快成摆设了。”
说着,他拿起卤蛋狠狠咬了一口,酱汁沾在唇边也浑不在意。
咀嚼的动作带着力道,仿佛在发泄某种压抑已久的懊悔。
他喉音沉闷下来,像在咀嚼自己的失败:
“那会儿没有干掉对面的狙击手,我感觉我的实力还是有点差劲了。”
灯光下,他那张沾着硝烟余烬的脸上,不满与自责清晰可见——深陷的眼窝紧缩,眉心拧出一道浅痕。
卤蛋的咸香在口中弥漫,却盖不住他心头的苦涩;他无声地嚼着,眼神却愈发坚定,显然已在盘算:等回到旅部,定要加倍训练,把这份差劲彻底碾碎。
对面,苏宇泽安静地听着,没再追问。
只是这个时候,方辰宇看见了苏宇泽那亮起的手机屏幕,屏保上面少女的壁纸,让方辰宇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苏哥啊,我说你,是不是等回到旅里面之后,第一时间就要往武汉那边跑,找人家小姑娘去了?”
“真是羡慕你啊,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才能谈上恋爱呢。”
第408章 抵达特种作战旅
蒸腾的热气模糊了火车窗外飞驰而过的暗色剪影,餐车顶灯清冷的光线下,苏宇泽黎黑的脸庞在方辰宇那句“找人家小姑娘去了”的调侃中。
瞬间咧开了一个抑制不住、甚至带着点傻气的笑容,深陷的眼窝里闪烁着被说中心思的亮光。
“嘿嘿……”
他忍不住笑出了声,那笑声在空旷的车厢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坦诚的羞赧和纯粹的喜悦。
他抬手似乎想掩饰一下,但笑容却更大了,看着对面带着揶揄表情的方辰宇,苏宇泽清了清嗓子,努力想摆出一副“过来人”的稳重架势,开口安慰道:
“哎呀!小方你才多大啊?十八岁出头的年纪,谈恋爱不着急的。”
他的声音带着笑意,却又想显得语重心长,“谈恋爱这种事情还是让我们这种二十一岁的老同志来干吧。”
他挺了挺胸膛,试图强调那三岁的“巨大”差距:
“你专心训练,我相信你以后肯定不会缺对象的。”
方辰宇听着苏宇泽这番明显带着“凡尔赛”和自我调侃的安慰,黧黑的脸上毫不掩饰地露出了一个嫌弃的表情。
他深陷的眼窝微微上翻,结结实实地给了苏宇泽一个白眼。
他一个字都不信苏宇泽的话。
在部队里待了这段时间,是个什么情况,他现在已经太清楚了。
营区里面?一个异性都看不见!
目光所及,全是一帮汗流浃背、黧黑脸庞的大老爷们,空气里弥漫的都是汗味、枪油味和雄性荷尔蒙。
这种情况想要谈上恋爱?
这困难程度,简直比在实战中精准命中800米外的移动靶还离谱!
都不用苏宇泽强调,方辰宇自己心里门儿清。
要是真能有份“从天而降”的恋爱砸到自己头上就好了……可这种好事,梦里想想就算了。
想到这里,一股混杂着对苏宇泽“饱汉不知饿汉饥”的无奈和对自身“悲惨”境遇的郁闷涌上心头。
方辰宇忍不住又低下头,对着那桶还剩一半的红烧牛肉面,狠狠地、泄愤似的缩了一大口面条,吸溜声格外响亮,仿佛要把那点小心思都吃进肚子里。
他风卷残云般将泡面桶里最后一点面条、碎渣连同温热的汤汁全都扒拉干净,直到桶底见光。
这才满足,或者说带着点食物带来的替代性满足地放下叉子,黧黑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稍微满意一点的、属于胃袋被填饱后的踏实神色,虽然那点关于“恋爱”的愁绪,显然还没那么容易被一碗泡面冲散。
车轮撞击铁轨的轰鸣声似乎还在耳畔残留,但窗外的景色已从荒凉边地换成了熟悉的营区道路。
时间仿佛被归心似箭的期盼压缩,火车上的颠簸与餐车里的泡面香气还历历在目,东风猛士车却已碾过通往特种作战旅大门的最后一段柏油路。
当那森严、厚重、代表着绝对安全与秩序的大门轮廓清晰地映入眼帘时,车厢里几双布满疲惫却锐利的眼睛,不约而同地亮了起来。
紧绷了数日乃至数周的神经,如同终于找到归宿的弓弦,彻底松弛。
黧黑的脸上,嘴角难以抑制地向上弯起,露出一抹混合着尘埃落定与深深满足的微笑。
“呼——”
一声绵长、深沉的吐气声几乎同时从方辰宇、苏宇泽、常建这三个新兵紧抿的唇边溢出。
那气息仿佛带走了驻训地沾染的硝烟尘土、长途跋涉的筋骨酸痛,以及昨夜战场残留的最后一丝惊悸。
尽管他们在这座营盘里扎根的时间并不长,满打满算也就一个多月,但此刻凝望着那“特种作战旅”的铭牌,一种难以言喻的“家”的熨帖感,瞬间充盈了胸腔。
所有的疲惫,如同阳光下的晨露,在这坚实围墙带来的安全感中悄然蒸发,只剩下卸下千斤重担后的、纯粹的舒坦。
猛士车驶入营区,车轮碾过熟悉的水泥地面,发出沉稳的回响。
回到连队的第一件事,是无声却默契的“除尘”仪式。
扫帚划过地板,卷起驻训地带回的最后沙砾;抹布擦过床架桌柜,拭去边地特有的燥热与尘土气息。
动作机械却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认真,仿佛要将所有不属于“家”的痕迹彻底隔绝在班门之外,让这方寸之地重新恢复到日常的整洁秩序。
紧随打扫之后的,是更为郑重的“问候”
擦拭保养装备。
枪油与棉布的气息很快在班内弥漫开来。
众人盘腿坐在地面,黧黑的手指抚过191步枪冰冷的金属部件、92式手枪的紧凑握把、狙击枪精密的导轨。
退弹匣、验枪膛、拆解、上油、组装……
每一个“咔哒”的榫卯咬合声,每一个棉布擦过枪管带走浮尘的动作,都透着一丝不苟的专注与敬畏。
这不仅是保养武器,更像是在抚平自身经历硝烟后的躁动,用熟悉的程序将身心重新锚定在营区的安稳节奏中。
方辰宇指尖细致地抹过狙击枪的镜片,动作轻柔得像对待珍宝;常建反复检查着手枪的击针簧片,眼神锐利;苏宇泽则一丝不苟地给步枪导轨上油,仿佛要将昨夜的遗憾都融入这保养的耐心里。
时间在专注的擦拭中悄然流逝,从下午一点踏入营门,直到窗外暮色四合,最后一支枪被郑重其事地锁入枪柜,指针已悄然滑向五点多。
食堂的饭菜香气飘来,却带着一丝匆忙的潦草。
炊事班显然也猝不及防,未能备好足以犒劳征战归人的佳肴。
众人端着餐盘坐下,咀嚼间,脸上的表情既无抱怨,却也难掩一丝寡淡——连日来的紧张和长途的疲惫,让味蕾也渴望更厚重的抚慰。
饭菜味道平平,与凯旋的满足感格格不入,嘴巴里只觉得滋味泛泛,食不甘味。
“这什么饭菜啊?为什么我感觉炊事班那边,都没有好好烧,这饭菜未免太难吃了吧?”
“是啊!这还不如吃泡面呢,炊事班在搞什么?”
第409章 哪里冒出来的新排长?
就在这略显沉闷的餐桌上,班长陆晨黎黑的大手突然抬起,不是训斥,而是用指关节“嗒”地一声,轻轻敲了敲自己餐盘的边缘。
深陷的眼窝扫过一张张埋头对付饭菜、或因寡淡而略显木然的脸,那总是冷峻的嘴角,此刻罕见地扬起一个粗粝却温厚的弧度。
“都少吃两口垫着。”
陆晨的声音不高,却像一颗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瞬间打破了食堂的沉闷。
他顿了一下,目光在班副米飞、黄霖、熊力,以及三个新兵脸上逐一掠过,黧黑的脸上那份不容置疑的承诺清晰可见:
“晚上,烧烤,管够——我请。”
话音落下的刹那,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随即,班副米飞第一个咧开了嘴,眼睛瞬间亮了,压低声音兴奋地问:
“班长大气!哈哈哈哈哈那我可要点多多的羊肉串吃了!”
黄霖习惯性地想翻个白眼表达对班长“阔绰”的调侃,但那黧黑脸颊上的肌肉却不受控制地向上牵动,藏不住的笑意从深陷的眼窝里溢了出来,连带着那句习惯性的吐槽也咽了回去。
熊力原本还带着心事和沉重的表情,此刻魁梧的身躯明显松弛,紧攥筷子的手也松开了,黧黑的脸上露出一丝释然和感激。
方辰宇、苏宇泽、常建这三个新兵更是瞬间抬起了头!
脸上的木然被巨大的惊喜取代,眼睛瞪得溜圆,嘴角几乎要咧到耳根。
方辰宇甚至感觉舌尖已经提前尝到了油脂滴落在炭火上发出的“滋滋”声响和那勾人魂魄的焦香。
“是噢!现在已经回到了旅里面,不是在边线那个吃不着外卖的地方。”
苏宇泽猛地看向常建,两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充满期待的眼神,无声的笑容在脸上绽放。
这哪里只是一顿烧烤?
这是硝烟散尽后,来自他们信赖的班长、最直白也最滚烫的认可与犒赏。
陆晨那句“晚上,烧烤,管够——我请”的话音刚落,食堂里凝滞的空气瞬间活了。
米飞咧开嘴,黄霖压不住嘴角上扬的弧度,三个新兵眼睛瞪得溜圆,连熊力紧攥的筷子都悄然松开。
方才还嫌寡淡的饭菜突然能下咽了,餐盘里的米饭三两口就被扒拉干净,叉子刮过盘底的刺啦声都带着轻快。
倒掉剩菜时众人毫无负担——这是老兵连队,早过了新兵时期倒饭被连长周东明逮住加训的日子。
何况此刻的连长正为任务汇报在指挥部焦头烂额,厚重的门将他与这些琐碎彻底隔绝。
回到班宿舍,陆晨掏出手机点了外卖,房间陷入大战归来的松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