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还热血沸腾、准备出去大干一场的几个列兵,脸上的困惑瞬间被巨大的冲击替代,像是没听懂这简单数字背后的含义。
熊力粗重的眉毛拧成了一个骇人的疙瘩,嘴唇动了动,那句“才三百人”的硬气话终究没喊出来——他脑子里飞速闪过一个最根本的兵力对比:
他们一个班,满打满算九个人(算上正副班长),对方十个排?!
这已经不是捅马蜂窝,这是单枪匹马要去硬撼一座武装到牙齿的碉堡群!
“啪嗒。”杨涛嘴里的烟卷掉在了水泥地上,他浑然不觉,深陷的眼窝里全是难以置信的懵然。
就在这死寂般的震撼中,班副米飞猛地从角落跨前一步。
他黎黑的脸上刚才那份期待早已不见踪影,额头瞬间刻上了深深的川字纹,深陷的眼窝剧烈收缩,里面混合着强烈的震惊、本能的担忧和作为骨干必须立刻厘清局势的责任感。
他的声音比平时急促,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和紧绷:
“班长?!”
他几乎是脱口而出,目光紧紧锁着陆晨的深眼窝,急问:
“那…那这次需要解救人质吗?”
这是任务性质最核心的分歧点,直接影响他们行动的致命优先级。
不等回答,他紧跟着追问,语速更快,将那个压在每个人心头的、关于兵力悬殊的巨大疑问直接抛了出来:
“还是说需要干其他什么?咱一个班虽然很能打,但是干人家三百人,这事情…是不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米飞“不妥”两个字问得异常沉重,如同坠了铅的秤砣。
这话一出口,方辰宇和苏宇泽几乎是下意识地互相看了一眼,在彼此深陷的眼窝里看到了同样的惊疑和不确定。
熊力也下意识地闭紧了嘴巴,粗壮的指关节捏得有些发白,瘦猴更是彻底没了刚才那股子跃跃欲试的劲头,目光沉静下来,透着一丝凝重。
班房内,之前那如同烧红烙铁般的激昂战意,此刻彻底被陆晨这盆冰冷现实浇灭,只余下弥漫的、浓稠到化不开的困惑和笼罩在每个人头顶的巨大压力阴影。
整个班房落针可闻。
只剩下远处隐约的引擎声和吊扇叶片缓慢切割粘稠空气的嗡嗡声。
沉重、压抑、困惑、甚至带着一丝绝境边缘的紧张,像实质的绳索,紧紧捆缚着每一颗剧烈跳动的心脏,深陷的眼窝全都紧紧锁定在班长陆晨那张黧黑、看不出波澜的脸上,等待着他最后、也是最关键的定论。
就在这片紧张到令人窒息的沉默中,班长陆晨深陷的眼窝缓缓扫过一张张写满了沉重问号和巨大压力的脸庞,黧黑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下撇了一下,仿佛带上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嘲弄。
他的声音打破了凝滞,依旧干脆利落,却意外地冲破了先前营造的、关于“一个班打三百人”的绝望氛围:
“我们班打三百人?”
他反问了一句,目光重点落在刚问出“不妥”的米飞脸上,语气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清晰:
“你想的倒是挺好。”
这简短的反问像一柄小锤,精准地敲在了每个人心头那紧绷欲断的弦上,带来一阵难言的悸动。
陆晨没有停顿,直截了当地宣告了答案:
“是我们一整个连队,对上对方的三百人。”
呼——!
当“一整个连队”几个字清晰地吐出来时,房间里那种被巨石压着、几乎要让人窒息的沉重凝滞感,仿佛被凿开了一道缝隙!
紧绷的气息骤然一松!
虽然任务依然艰巨,但九对三百和一整个编制齐整、火力充沛的特种连队对三百,这是本质上的天壤之别!
陆晨的话如同闷雷般的低吼,在稍微松弛了一点的空气中滚动:
“这次的任务目标也轻松一点。”
他刻意用了“轻松”这个词,形成强烈的对比,深陷的眼窝里目光灼灼:
“只需要全歼对方持枪的人员就可以了。”
“至于怎么打,连长那边的意思跟大体作战方针很清楚,”
他的话语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性:
“就是先把园区里面关押的人员救出来,然后——直接炮火覆盖!”
他声音加重,右手猛地向下一斩,仿佛隔空劈开了什么障碍物:
“二排三排已经全都换重火力装备了,目标只有一个——”
他的声音斩钉截铁,每一个字都像砸进地面的钢钉:
“把他们园区的楼房,全部都轰趴下!”
陆晨最后一句话落下,如同解开了紧箍咒。
班副米飞紧绷的肩膀“哗啦”一下垮塌下来,刚才锁得死紧的眉头骤然舒展,额头那深刻的川字纹也淡化了许多。
他重重地、长长地从肺腑深处吐出一口浊气,仿佛将之前那积压在心头的千斤巨石全部呼了出去,黧黑的脸上那份愁苦和惊疑瞬间褪色。
手掌下意识地抚上心口位置,带着一丝残留的后怕和巨大的释然,声音都恢复了往日的粗粝沙哑:
“吓死我了班长!”
他摇头,语调轻松了不少,甚至还带着点无奈的自嘲:
“原来如此,那这样倒也好解决啊。”
“呼…对嘛,这才像话!”
熊力那颗悬到嗓子眼的心终于重重落回了肚子里,咧开大嘴,粗着嗓子低声吼了一句,弯腰去捡刚才掉在地上的烟卷,黧黑的手稳当了许多。
瘦猴的嘴角重新勾起那抹标志性的、带着痞气的淡笑,松弛地靠在了墙边。
其他几个人虽然没有米飞那么夸张的动作,但那一张张黧黑的脸上,深陷的眼窝里的紧张冰壳仿佛同时“咔吧”一声碎裂、融化。
苏宇泽紧抿的嘴角松开了,常建握紧的拳头也舒展开来。
第386章 登车作战!
陆晨黎黑的指节划过油布包裹的191式枪管,动作倏然停顿——他深陷的眼窝缓缓抬起,向角落招了招手,阴影在他绷紧的下颌线上割出冷硬的弧度。
“过来。”
两个字砸进稀薄的浮尘里。正蹲着清点弹匣的黄霖猛地攥紧弹簧,熊力抹枪油的手停在半空。八双作战靴碾过水泥地的碎响汇拢,汗味与枪械的金属腥气骤然浓稠,斑驳的光柱被黧黑身影切割成碎片。
陆晨的视线如探针扎进每道呼吸缝隙:
“作战计划照旧。”
他指关节叩向黄霖肩侧旧伤位置:
“你俩主火力点压住东翼缺口。”
话音陡转,黧黑面庞碾向方辰宇:
“这次没有副手。”
方辰宇脊椎瞬间绷直。
他看见班长深陷眼窝里淬着火光的瞳孔,仿佛穿透自己在狙击手集训历练的日子——那些被呵斥“手不稳”的晨训,子弹偏离靶心时班长抿成刀锋的嘴角。
“对面的狙击位,你独控。”
陆晨喉音压低,惊起油布上浮尘微颤:
“对方枪手藏在暗处。”
黧黑手掌忽然按上方辰宇后颈,作训服领口被汗浸透的硬茧触感烙进皮肉:
“但我的射界,会封死他抬头的缝。”
年轻的列兵喉结剧烈滚动。
旧背包带深勒进掌心的疼痛扯回神智——那是无数次替黄霖背观测镜磨出的茧。
亢奋的火苗“腾”地窜上瞳仁,又被“独控”二字浇出满背冷汗,两股力量撕扯得他颧骨肌肉突跳,指甲生生掐进作训裤侧线。
就在少年人胸腔擂鼓的刹那,陆晨突然前倾半寸。
浮尘光柱里他黧黑的脸裂开一道细纹,是方辰宇从未见过的神态。
既非新兵连时的苛责,亦非昨日说“协同作战”的冷硬,而是将千钧重担托付前的审度:
“有把握吗?”声线沉得碾碎空气,“没把握,回去当副手。”
方辰宇的呼吸停了。
黄霖背包里那截被体温焐热的狙击镜布,熊力脚下踩扁的空弹壳,库房深处蒙尘的备用枪管——所有与“副手”相连的印记轰然炸开。
他猛地昂头,脖颈拉出青筋虬结的弧线,汗珠顺着深陷的眼窝滑进领口:
“报告班长!”
少年嘶哑的吼声撞得铁皮柜嗡鸣:
“我有把握!”
浮尘在斜射光里疯狂起舞。
陆晨黧黑的指尖掠过方辰宇震颤的肩胛骨,一触即分。
他没再看方辰宇,仿佛那孤注一掷的决心和沉重的职责已被默认接受。
他黧黑的身体豁然转向其他人,目光如冰冷的探针扫过每一张黧黑的面孔,声音恢复了惯有的金属质地,短促、清晰、不容置疑:
“熊力、苏宇泽!”
他黧黑的指尖点向角落两人:
“东翼缺口,你们两个主火力压住!位置记牢,别让他们钻出来反击!”
“米飞!”
班副立刻挺直背脊,深陷的眼窝聚焦。
“你带瘦猴和常建,负责前出排障破门,动作要快!攻坚组就位后听我口令!”
目光转向杨涛:
“你机动支援,清理侧翼冒头的老鼠!眼神都给我放亮点!”
最后,他深陷的眼窝锁死握着枪托指节发白的方辰宇和黄霖:
“狙击位,独控。开火权限在我,等我信号。”
没有解释,没有多余的鼓励。
每一个命令都像冰冷的零件,被他精准地嵌入这台名为“一班”的战争机器。
交代完毕,他黧黑的指关节在油布包裹的枪械箱上一叩:
“最后一遍,默记自己的位置和任务。回班房。”
没有异议,只有一片压抑着兴奋与凝重的回应声:
“明白!班长!”
时间在死寂中流淌得粘稠如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