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结束,士兵们解散。
直到列队走进食堂,那股大会的余威依旧紧紧攫住每个人。
空气里少了点之前的轻松闲扯,多了份沉甸甸的静默,只有不锈钢餐盘与长桌、勺子碰撞的叮当声此起彼伏。
“喂,听明白了吧?搞半天,昨儿个那仗真的就是盘开胃凉菜,后头要啃硬骨头了!那中校脸黑的跟锅底似的,杀气腾腾的。”
熊力最先打破沉默,舀起一大勺饭菜塞进嘴里,嚼得腮帮子鼓起,深陷的眼窝里却没了之前的躁动,反而带着一种“果然如此”的认命感:
“总指挥都蹦出来了,这顿饭大餐绝对烫嘴。”
“班长昨晚说的‘协同作战’,原来应在这儿了。”
方辰宇扒拉着餐盘里的米饭,低声道。
他看着食堂另一头,那些陆军特种兵们也正闷头吃饭,偶尔抬眼警惕地扫过他们这边,黧黑的脸上依旧没什么笑容,深陷的眼窝里也写满了凝重和对“外面麻烦”的思考。
“人家是精锐,老陆那191配得一点不含糊,真要一块儿打,谁也不拖后腿才好啊。”
他旁边的苏宇泽忍不住瞥了一眼陆军士兵的方向,低语里带着一丝本能的竞争心和压力。
前夜炮声带来的一点浮躁,此刻已彻底被总指挥那句“准备打仗”压回了心底,只余下一种强烈的紧迫感——班副没说错,现在才刚开始。
班副米飞端着碗浓汤,坐在桌沿默不作声地嘬着。
食堂嘈杂的人声仿佛都与他隔了一层。
他黧黑的脸映在浑浊的汤水里,深陷的眼窝藏在热气后。
总指挥那张杀气腾腾的黑脸和斩钉截铁的“准备打仗”在脑海里反复撞击。
昨天熊力和瘦猴的劝慰,此刻显得轻飘飘的。
开胃菜撤了,正席的压轴戏开场在即,还是由一位两杠两星坐镇操刀。
他知道,真正的挑战不是训练场上的较量,而是那扇紧闭的营区大门外,那连目标、时间都未知,但被总指挥如此严厉锁定的“麻烦”。
他默默放下汤碗,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只重重吐出一口气,那气息混在食堂蒸腾的热气里,沉甸甸地消散了。
现在,除了练得更狠、等得耐心,别无他想,中校的那股凛然杀气,已经说明了太多。
常建没加入议论,只是把一块肥瘦相间的焖肉狠狠扒进嘴里,用力嚼着,喉咙里发出轻微的吞咽声。
目光扫过满堂同样黧黑的脸庞和深陷的、带着思索和压力的眼窝。
“抓紧时间吃饭吧,都少说两句话,吃完了回去收拾收拾东西,做一系列战备的准备。”
班长陆晨吃着可口的饭菜,朝着班内的成员嘱咐道。
他饭盆里面的饭菜早就已经吃干净了,吃完了就起身刷盘子离开了食堂。
马上即将到来的任务他早就猜到了,恐怕园区那边,要遭殃了。
第382章 同年兵里面猛人有不少
午饭过后,一班众人回到二楼的宿舍。
上交手机的空虚感在午休时刻格外明显,失去了刷屏和娱乐的选项,整个房间陷入一种沉闷的寂静,仿佛时间都粘稠起来。
方辰宇没急着上床,拉过一张凳子坐下,常建和苏宇泽也拖过凳子围过来。
三人面对着面,窗外的热带阳光透过积尘的玻璃,在水泥地上投下亮得刺眼的光斑。
“哎,看见没?上午训练时候。”
方辰宇打破沉默,压低了点声音,深陷的眼窝里带着点琢磨:
“隔壁那栋(陆军的),也有一列兵,那身板,那冲障碍的速度,跟头小牛犊子似的,看着就猛。”
他的目光扫过常建和苏宇泽。
苏宇泽点点头,黎黑的脸上肌肉微动:
“看见了,冲低桩网那下,跟不要命似的。啧,都是列兵,我们……”
他没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比较,是自然而然发生的。
常建抱着胳膊,靠在椅背上,嘴角撇了撇:
“猛是猛,眼神也够劲,我看透着一股子……蔫儿坏的狠劲?”
他用手肘捅了捅方辰宇:
“你说要跟他放开了练,谁能撑到最后?”
这个话题成了无聊中的救命稻草,三人围绕那个陌生的陆军的列兵,揣摩着对方的体能、技巧甚至可能来自哪支部队的风格,时而啧啧几声,时而摇头感叹。
这种对着同等身份潜在对手的评头论足,是年轻士兵间常见的心理较劲,也是排遣枯燥的方式。
然而,几分钟的热乎劲很快过去。
能聊的就那么多,对方的信息毕竟寥寥无几,翻来覆去嚼不出新滋味。
宿舍里没了手机游戏和解闷的视频,那份纯粹的、被强制按在座位上的无聊感,如同阴云般重新沉沉压了下来。
“没意思。”
方辰宇嘟囔了一句,深陷的眼窝里那份探究的光芒熄灭了,只剩下一点疲惫和无奈。
这感觉太过熟悉,直接把他的记忆拽回了新兵连,同样是被收缴了所有电子设备,同样是面对漫长而无法打发的休整时间,像被遗弃在时光角落里的兵偶。
常建和苏宇泽也意兴阑珊。
苏宇泽搓了把脸,起身把凳子推回原位:
“睡吧睡吧,养精神。”
三人不再言语,各自默默爬上了自己那张铺着单薄行军垫的硬板床。
磨损的金属床架发出一阵轻微的吱呀声。
或许是上午在烈日下训练消耗了太多体力,也或许是被这无所事事的沉闷提前榨干了精力,方辰宇脸贴着带着一股子陈旧木头和汗味混合气息的枕头,没费什么力气,沉重的眼皮就合上了。
意识很快沉入一片无梦的昏黑之中。
常建和苏宇泽那边也几乎同时没了动静,只剩下房间里细微的、几乎不可闻的呼吸声,以及头顶那慢悠悠转动、扇叶时不时带出一丝杂音的老式吊扇在搅动着闷热的空气。
整个营区陷入午后的死寂,像一头巨大的、匍匐在丛林边缘打着盹的钢铁巨兽。
时间如同凝固的水泥浆。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尖锐刺耳的哨音猛地撕裂了这片沉静的铅幕!
“哔——!!!”
紧接着,楼下传来值班员嘹亮得甚至有些嘶吼的喊声,穿透窗户,狠狠砸进每一个沉睡或浅眠士兵的耳膜:
“各班班长!楼下集合!立刻!”
方辰宇猛地从沉睡中被惊醒,几乎是弹坐起来,心脏在胸腔里“咚”地重重擂了一下。
米飞正蹲在锈迹斑斑的铁架子床边清点弹匣,第四声尖锐的哨音猝然刺破营区死寂,惊得墙角蛛网簌簌一颤。
他猛地抬头,黧黑的脸上浮起一种介于烦躁和麻木的神情,深陷的眼窝转向刚扣好作训服领扣的陆晨:
“班长,又吹哨让你下去了!”
他喉音干涩地砸出一句,指尖无意识掐皱了弹药清单:
“这都今天第四回了吧?开麻了呢!”
陆晨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
斑驳阳光从蒙尘的玻璃窗斜切进来,将他黧黑的侧脸镀上一层冷硬的轮廓。
那双深陷的眼窝在阴影里抬也没抬,仿佛没听见米飞的抱怨,只从鼻腔里压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嗯”,作训靴已踏过满地浮灰。
门轴呻吟着咧开一道缝,他黧黑的背影便融进走廊昏暗的光线里,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留下。
米飞对着空荡的门框重重嘬了下牙花。
“得!”
米飞认命般一拍膝盖站起来,嗓门带着班副特有的粗粝:
“都别愣着!该整内务整内务,该擦枪擦枪!”
他黧黑的指关节敲了敲掉漆的窗台,震落一绺灰絮:
“瞅瞅这破地方,灰比靶场的土还厚实!”
这话像按下了开关。
熊力把烟屁股往耳后一别,黧黑的大手抄起角落的扫帚,柄杆在水泥地上刮出刺耳的锐响。
瘦猴闷头将拖把怼进浑浊的水桶,搅起一股陈年霉味的水花。
三个列兵翻身下床的动作干净利落,常建扯平皱巴巴的床单,苏宇泽用旧报纸用力擦拭着窗框上干涸的泥印,方辰宇则拎起半桶浑浊的泥水,“哗啦”一声泼向墙角疯狂滋生的苔藓。
疏漏的板缝、翘起的墙皮、蛛网密布的消防栓铁箱……这些盘踞多年的荒废痕迹,在八双黧黑粗糙的手底下节节败退。
劣质清洁剂刺鼻的味道混着飞扬的尘灰,很快压过了植物腐败的潮气。
汗水顺着黧黑的脖颈滑进领口,砸在冲刷得泛白的水泥地上。
不过半小时光景,空旷的房间里已不见垂挂的蛛网,斑驳的金属床架被抹得锃亮,就连门后那个锈蚀的消防栓铁箱,都透出一点久违的冷硬光泽。
米飞叉腰立在房间中央,深陷的眼窝扫过窗明几净的角落。
热带毒日头正悬在当空,白花花的光柱穿透如今清透许多的玻璃,照亮空气里依旧浮动的微尘。
“这回班长应该是真的去领任务了。”
“我倒是要看看,这任务是不是跟我想的一样,四个特种连队,这是要把这里翻天覆地啊!”
第383章 大战前最后的准备
房间内浮尘未定,热带午后炙白的阳光斜刺入窗,在地面拖出长长的亮痕,空气里弥漫着湿抹布与劣质消毒水混合后残留的淡淡气味。
一班的人,或叉腰靠在床边,或盘腿坐在刚擦净的水泥地上,吊扇慢悠悠搅动着粘稠的时间,百无聊赖感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几乎能听到彼此因无事可做而微微加速的心跳——手机上交后的每一分钟都显得格外漫长。
就在这几乎凝固的沉闷里,营区远处会议室的铁门传来“哐当”一声沉重的合拢响动。
几乎是本能反应,方辰宇、苏宇泽连同班副米飞等人,不约而同地凑到狭小的阳台边,黎黑的脖颈探出窗外,目光如探照灯般向下扫去。
只见各班班长正鱼贯步出会议室那幢灰败的苏式小楼,楼角消防栓铁箱上的锈迹在日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看班长…”
方辰宇压低声音,深陷的眼窝猛然一缩。
他旁边的苏宇泽也屏住了呼吸。散开的班长们多数垂着头,步履比集合时似乎沉重了些许。
尤其是一班班长陆晨那张黧黑、向来如磐石般难辨情绪的脸——此刻,即便是隔着一段距离和弥漫的尘土,阳台上的众人也清晰地捕捉到了那不同寻常的凝重。
那紧绷的下颌线,深陷眼窝里比平日更显幽深、仿佛吸收了所有光线的阴影,以及周身散发出的、几乎化为实质的沉冷气息,都在无声地宣告着:
这次会议带回来的消息,绝非寻常。
沉闷的脚步声顺着旧楼梯拾级而上,每一步都像是踏在众人紧绷的心弦上,与远处另外三栋楼同样传来的、节奏相似的脚步声交织在一起,让这片午后的营区更添压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