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意识地又将目光投向下方那片被血染透的土沟和树林。
敌人是被绑走了，但……
“黄哥，”
方辰宇的声音还带着点紧绷后的沙哑，视线扫视着雨幕中横七竖八的阴影：
“数量……对得上吗？六个……都在这儿了？那崖壁上的尹泰肯定没跑了……下面土沟里这五个……应该也齐了？别有什么装死的……”
他的眉头不自觉地锁紧，本能地还想再次举起狙击镜确认。
毕竟，刚才那炼狱般的景象太混乱了。
但转念一想，下面已经全是自己人了：
班长他们正小心翼翼地在清理战场，外围是二连、三连布下的铁桶大网，更有四连的侦察兵在更远处山脊像夜枭一样逡巡。
整个区域，现在连只老鼠都别想溜出去。
插翅难飞。
他紧绷的神经，这才真正松弛下来，身体不由自主地晃动了一下。
方辰宇紧绷的神经这才真正松弛下来，身体不由自主地晃动了一下，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冰凉的雨水滑过他汗水涔涔的额头，带来一丝清醒的凉意，混杂着硝烟残留的辛辣气息，让他下意识地深吸了一口气。
那些倒映在夜视仪中的血腥场景，那些横七竖八的尸骸轮廓，终于被彻底驱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
战场清理工作还在继续，但下方土沟里的炼狱景象已被战友们控制，远处山猫车关闭车门的“哐当”闷响，成了他心弦彻底解开的最后证明。
与此同时，身旁的黄霖也从刚才如钢铁般紧绷的状态中缓过来不少。
他黝黑的脸庞转向方辰宇，雨水沿着下巴成线滴落，浸透的作训服紧贴着他宽阔的肩背，但那份锐利如鹰隼的眼神已转为疲惫后的松弛。
他咧开嘴，露出一排在雨中发亮的牙齿，笑傲呵呵地嘟囔道：
“太好了，我们执行了这种任务，好说都有一个集体二等功了吧？！”
声音虽然沙哑却透着毫不掩饰的兴奋，脑海中瞬间闪过营部表彰大会的场景。
胸挂军功章的荣耀、战友们的欢呼，还有那份因完成重大战斗而带来的集体嘉奖，像一团暖融融的火焰，在冰冷的雨夜中驱散了他所有的紧张与后怕。
方辰宇一愣，本能地侧过头看向黄霖，深陷的眼窝里闪过一丝茫然。
他口中不由自主地重复道：
“集体二等功？那这个荣耀很高了吧？”
声音中还带着残留的紧张沙哑，透出年轻人初经实战的懵懂和对这份荣誉的期待。
虽然任务结束时营长的嘉奖尚未下达，但在这样惊心动魄的狙击手对抗中，活捉俘虏并全歼敌人，这样的战果确实值得最崇高的勋章。
那份憧憬，犹如雨水中摇曳的微光，悄然照亮了他恍惚的神态。
冰冷的雨水冲刷着下方谷地弥漫不散的血腥味。
方辰宇顺着来时的崎岖山路，脚步有些虚浮地向下移动。
紧绷的神经松懈后，肌肉的酸痛和精神的疲惫感一并涌上心头。
他深陷的眼窝扫过下方熟悉的战友身影：
米飞和熊力正手持武器警戒着外围；班长陆晨在雨幕中挺拔如松，正通过电台与上级通话；几名一连的战士则负责清理触目惊心的战场残局。
第335章 驻港部队的集体一等功！
下方谷地的血腥场景在雨水的冲刷下淡去，但那股刺鼻的硝烟与铁锈味似乎还萦绕在鼻腔。
一班的战士们正协同其他连队的士兵进行着战场的最后清理。
米飞和熊力手脚麻利地翻动着泥水中的几具残躯，仔细确认着身份。
陆晨班长在一旁黎黑的脸庞冷峻，眼神锐利地扫视着整个区域，手指不时按动通讯器汇报着什么。
黄霖站在高处，看着米飞和熊力在翻查泥泞中那些已经彻底失去生机的武装分子。
他的深陷眼窝里那份战斗时的鹰隼般的锐利已经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释重负的松弛。
当米飞抬起头，对着陆晨和他这里做了个清晰明确的手势——确认无误，六名敌人均已毙命。
黄霖嘴角咧开，脸上瞬间绽开了一个由衷的笑容。
他肩膀上的沉重感仿佛被彻底卸下，身体都轻松了许多。
乐呵呵地转过身，看向旁边还有些怔忡、似乎仍未完全从刚才那惨烈一幕中抽离出来的方辰宇。
“嘿，小方！”
黄霖的声音带着沙哑的轻松，用肩膀碰了碰年轻人湿透的臂膀：
“瞧瞧，这活儿干得漂亮！集体二等功这不就稳稳到手了？”
他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露出一口在雨幕中显得有些发亮的牙齿：
“集体二等功可一点都不低啊！你记不记得之前短时间学的那些表彰案例？”
“特别是驻G部队那边的事情？那会儿你在狙击手集训队，我们人不在一起，不过这事儿闹得可大了！”
方辰宇被他这一碰一问，思绪猛地被从下方的血腥场面上拉了回来，下意识愣怔了一下：
“驻G部队？”这个关键词瞬间激活了他的记忆。
是的，他有印象！虽然那时他人在狙击手集训队，和黄霖他们分开了，但这件事在狙击圈子里也传得沸沸扬扬。
集训队的几个经验丰富的教员老兵，训练间隙抽烟休息时，都在热切地谈论那个轰动的事件。
他记得很清楚，驻G部队立了一个极其罕见的集体一等功！
作为他们内部人员，他们其实都或多或少了解到当时发生了什么核心情况。
那是一支臭名昭著的团伙妄图渗透，结果与驻G部队的精锐力量遭遇并发生了正面激烈交锋。
最后的结局嘛，那自然是大获全胜。
正是这样，他们才获得了那份象征着无上荣光的集体一等功！
方辰宇闻言点了点头，雨水中年轻的脸庞上闪过一丝真正的明悟。他那深陷的眼窝里刚刚残留的恍惚感被新涌上的理解取代，语气中带着几分恍然大悟：
“是哦！”
他的声音不大，更像是在梳理自己的想法，其中夹杂着雨声带来的沙哑：
“我们双方好像也不是一个量级的。”
他的目光似乎越过眼前的雨幕和血腥，投向了更远的、记忆中教员们谈论的场景：
“对面一个是普通的雇佣兵小队，”
他目光扫过泥泞中那几具倒伏的残躯和刚刚被押走的秃鹫，确认着对手的性质。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掂量着这其中的巨大差距，随即低声喃喃自语道：
“估计那也就是一个集体二等功差不多了。”
随着这几句自语，方辰宇点着头，仿佛终于将这个突如其来的荣誉期望与实际价值对应了起来。
这一刻，之前对“集体二等功”分量可能模糊的新兵期待，被现实中这血与火的较量以及前辈讲述的高规格战例给校准了。
方辰宇点着头喃喃自语着，这么一想的话，好像其实想要立功，是一件非常非常困难的事情。
刚才那场在阴冷雨夜中经历了漫长潜伏、精准狙击、血腥搏杀最终大获全胜的战斗——全歼敌方小队（包括顶尖狙击手尹泰）、活捉头目秃鹫、缴获关键目标。
在他此刻的认知里，才堪堪触及“集体二等功”的门槛。
也不知道这件事之后，上面会给他们什么程度的夸奖。
这个念头在他心中悄然升起，带着一丝对战友付出和战果认可的好奇，以及对那枚在黄霖口中分量已然不轻的军功章的重新定位与不确定的等待。
雨滴依旧敲打着他的头盔和肩背，刚刚经历生死搏杀的战区泥泞一片，但关于荣誉的重量，在他年轻的心里逐渐清晰起来。
雨声淅沥中，黄霖用胳膊肘碰了碰方辰宇湿透的肩膀，咧开嘴露出被雨水冲刷得发亮的牙齿，压低声音带着狡黠的兴奋：
“其实那也说不准了啊小方！”
他黧黑的脸上油彩被雨水晕开，深陷的眼窝里闪过老兵的世故，手指朝着山下“山猫”车押送俘虏的方向虚点了一下。
“主要还是要看，他们这帮家伙，携带的秘密文件到底是什么！”
他猛地凑近方辰宇耳边，声音压得更低，带着洞悉利害的灼热气息：
“以及那玩意儿——秘密文件上面，要是泄露出去之后，对国家的秘密到底大不大！”
他喉结滚动，仿佛已看到审讯室里撬开的惊人内幕：
“如果非常非常大，戳破了天那种大……”
黄霖重重一拍方辰宇后背，震得积水从伪装网上簌簌抖落，黧黑脸庞迸发出斩钉截铁的期冀：
“那我们啊！估计也是立大功喽！”那“大功”二字咬得又狠又亮，像子弹撞上钢靶的铿锵回响，瞬间点燃了雨夜寒雾里蛰伏的灼烫期待。
“他们倒也是蛮奇怪的，这种机密文件，不靠互联网，不靠坐飞机带出去，反而想着以这种最原始的方式，从边线区域带出去。”
“我倒是有理由怀疑，这帮家伙一定是带了什么很重大的东西出去了！”
第336章 去基地汇报情况
启明星悄然隐没，熹微的晨光艰难地穿透云层，驱散了边境密林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与血腥。
战场彻底归于寂静，只余下渗入泥泞的暗红与浓烈的硝烟气味，无声诉说着昨夜的残酷。
一班众人在连队协同下完成了最后的战场清理与搜索，确认再无遗漏后，拖着灌了铅般沉重的双腿返回了营区。
东方的天际已泛出鱼肚白，朝阳尚未跃出，但黎明特有的清冷光线已照亮了这片经历了不眠鏖战的营地。
众人的脸上写满了深入骨髓的疲惫，油彩、汗水、泥土、甚至些许溅到的血渍交织，让每张年轻的面孔都显得灰败而沧桑。
回到熟悉的营房前空地，无需言语，所有人动作机械却异常默契地将手中陪伴自己整夜鏖战的“老伙计”小心翼翼地摆放在干燥处：
191式步枪、QBU-10反器材狙击枪（方辰宇亲手将它从包里取出放好）、方辰宇那把被称作“26万狙”的CS/LR4、米飞和熊力的枪械……
冰冷的金属与木质枪托在晨光下泛着微光，枪身上凝结的水珠缓慢滴落，似在无声喘息。
短暂的武器陈列仪式结束，沉重的困意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吞没了所有人。
他们几乎是相互搀扶着、踉蹡着冲进营房，一头栽倒在各自的行军床上，连沾满泥泞湿透的衣物都来不及完全脱下，便陷入到死寂般的深度睡眠中。
整个营区迅速被此起彼伏的沉重呼吸与轻微鼾声占据。
营长有令：
他们拥有整个宝贵的上午时间，用来弥补透支的精力。
睡吧，中午开饭号角响起之前，是这场搏命之后应得的休憩。
作为班长的陆晨，却没有这份立刻入睡的幸运。
他强撑着几乎粘在一起的沉重眼皮，用冰冷的山泉水狠狠抹了把脸，驱散最后一丝眩晕感。
他换上一身干净的作训服，虽然动作略显僵硬，但眼神在冷水刺激下重新变得锐利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