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
话到一半，他收住了。
没有解释。
他只是静静地凝视远方，那裂开的天幕中，混沌仍在蠕动，像是等待某个答案的降临。
虚空依旧在震动。
维恩的死星坠落后，天空中原本悬着的月亮彻底消失，那里只留下了一道巨大的裂口。
裂口像被巨手撕开的信封口子，边缘不停颤动。
透过裂口，能看见下方是一片无法形容的混沌。
血肉般的质地在黑暗中蠕动，仿佛整片宇宙的内脏暴露出来。
有时像触手在翻卷，有时又像心脏在鼓动。
每一次脉动，都让空气都随之震颤。
司命抬起头，盯着那裂口，眼神渐渐变得锐利。
他低声喃喃：
“……除非。”
“除非——借这道裂口。”
他的声音被抽屉世界的白噪覆盖，没有人听清。
只有伊莎贝尔注视着他。
她拖着残破的身体，单手撑住地面，勉强直起身子。
“我的星灾……”
她轻声开口，声音平静得像在做笔记。
“还剩两三百。”
“足够燃尽一次。”
她低下头，眼神冷冷闪光：“我可以以自己为祭品，做一场炼金仪式。至少能恢复你们一些状态。”
“这样，至少还能多支撑一会。”
韩真雅的残魂在安娜贝尔里抬起头，虚弱地笑了笑。
“……多活几分钟……又能唱几首歌。”
莱茵哈特机械的眼珠转动，金属声嗡嗡作响：“……苟延残喘的战争。”
司命转过头，盯着伊莎贝尔，目光冷冷。
“不是你。”
他的声音坚定，没有丝毫动摇。
伊莎贝尔一怔，眼底闪过意外，随即轻轻眯起眼睛，冷笑了一声：“……你想干什么？”
司命没有回答。
他只是再一次抬头，凝视着那片裂口。
混沌血肉的蠕动在他眼里逐渐放大，像是在召唤着他。
他没有说出答案。
但空气，已经开始变得凝固。
仿佛命运的齿轮，正在缓缓转动。
司命缓缓抬起手。
手掌中，那张冰冷的星灾卡浮现，卡面的光辉黯淡，却依旧散发着不容忽视的威压。
【星灾值：760】
数字清晰地印在卡牌之上，像是死亡的倒计时。
“七百六十。”
伊莎贝尔沙哑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她抬起仅剩的一只手，死死撑住身体，面色苍白，却依旧冷漠：“你只能维持七百六十秒。”
她盯着司命，声音像冰冷的刀子：“超过这个时间，你会彻底疯掉。”
空气顿时凝固。
司命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依旧盯着那数字，久久不语。
许久，他才低声开口：
“我没有把握。”
他的声音压低，却带着一种冷酷的坦诚。
“第一次晋升的时候，我就差点沉醉在那种状态里。”
“仿佛我无所不能，所有的谎言都会成为真理。”
“要不是运气好，我早就沉没在星灾里了。”
他停顿片刻，抬头扫过身边的队友。
莱茵哈特浑身冒火花，半边身躯机械化，像是一块随时会爆炸的战争残骸。
他勉强咧开嘴，笑得狰狞：“好吧……既然你要去拼命，我会尝试撑住你的战场。”
声音金属般沙哑，却带着那份属于军人的执着。
伊莎贝尔沉默片刻，从怀里取出一瓶闪烁着星辉的炼金药剂。
她的手颤抖着，却依旧稳稳递出。
“星辉炼金，我还能炼一次。”
“愿星辉的这一次闪耀，是助你回归人性的光芒。”
她的声音没有情绪，像是在交出实验的最后一件成果。
韩真雅缓缓抬起头，她的声音虚弱，从安娜贝尔娃娃的嘴里飘出，带着病娇般的笑意。
“这是我最后的星灾……”
她轻轻哼唱，一段低沉的旋律荡开。
“末日赞歌。”
“七百秒后，它会绽放。我不知道它有没有用，但……至少舞台不会寂静。”
司命听完，微微一笑。
他的笑容带着冷冽，却奇异地让人心安。
“行了。”
他收起星灾卡，转身背对众人，披着满身的伤痕与灰烬。
“你们就在这里待着。”
“——我去去就回。”
话音落下，他的背影已然消失在抽屉世界的虚空残骸中。
只留三人望着他离开的方向，无言以对。
司命独自踏出残骸。
抽屉世界的虚空荒芜一片，灰烬飘落，像是死亡的雪。
他仰望天幕。
那里，维恩死星坠落后撕开的裂口还在，混沌翻涌，血肉蠕动。
庞大的邮局长肉块依旧悬在远方，无数抽屉眼冰冷地开合，重复着死板的流程：
“收件……”
“投递……”
“签收……”
“投诉……”
“受理。”
声音冰冷，机械，没有情绪。
司命低低笑了一声，目光抬起，声音在虚空中清晰回荡：
“好了，邮局长。”
“演出——该结束了。”
他缓缓举起手，掌心的星灾卡浮现，散发出冰冷的光。
卡面闪烁，浮现出一行扭曲的词条：
——【编织虚妄命运的谎言真神】
“燃星。”
司命轻声吐出。
轰！！！
宇宙间骤然爆发出一轮超新星般的炫光。
光芒耀眼，仿佛撕裂了虚无，将整个抽屉世界点燃。
在光中，一尊庞大的身影缓缓浮现。
模糊，无法被描述清晰。
祂披着巨大的斗篷，布料半透明，像是雾气编织，介于虚妄与真实之间。
祂的面孔始终模糊，唯一清晰的，只有一张怪诞的笑脸面具。
那笑容永远讥讽，永远轻蔑，仿佛在嘲笑整个世界。
祂每一步踏出，现实都像信纸一样折叠、撕裂，化作一条道路。
虚妄与真实在祂脚下交替重叠，宛如世界本身在迎合祂的存在。
司命的声音，在这一刻不再属于人类，而像是从面具背后传出的诡异低语：
“言谎成真。”
“在燃星状态下，我说过的每一句谎言——都会百分之百实现。”
他轻轻举手，虚空中瞬间浮现出火焰、钢铁、死亡、歌声……他曾见过的每一位星灾者的能力，都在指尖燃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