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骗了。”
“我全家都饿死了。”
他扑过来,手里的烂面包变成了锁链,缠在司命手腕上。
紧接着,车轮声从街角传来。
一名车夫赶着马车。可马匹的蹄子踩在地上,溅起的不是水花,而是墨水。
墨水沿着石板路蔓延开,车夫的眼睛被墨水染黑。
“你说过,路是安全的。”
“可我把他们带进了深渊。”
“全车的人,都因为你的谎言没了。”
他的马鞭变成纸条,狠狠抽在司命身上,带来灼烧般的痛。
雾气越来越浓。
一个医生出现,白袍上满是血。
“你说过,这药有效。”
“可我的病人,死在了你的药下。”
他手里的药瓶碎裂,流出的不是药液,而是黑色的字迹,拼凑成一句话:
“谎言是熵。”
最后,一个报童蹒跚着走来。
他怀里抱着厚厚的报纸。
“你说过,明天会更好。”
“可我卖出的每一张报纸,都是假的希望。”
他把报纸一张张甩在空中,纸张在风里变成一张张狰狞的脸,全都盯着司命。
街道拥挤起来。
无数普通人从雾里涌出,他们的面孔一个个撕裂开,变成纸张,嘴里合声:
“骗子。”
“骗子。”
“骗子。”
声音重叠,震得司命耳膜生疼。
他想辩解,可嘴里吐出来的还是谎言。
“我没有骗你们……我只是……”
话还没说完,字句就在空中自己扭曲,变成:
“我只是为了自己活下去。”
所有人顿时发出更大的哀嚎。
他们扑向司命,手脚都变成了纸质的锁链,把他按倒在地。
街道上的房屋开始崩塌,砖石化为纸片,天空也被撕开。
整个阿莱斯顿,化作了一张正在燃烧的信纸。
“谎言是熵。”
“谎言是恶。”
“你让城市沉沦。”
“你让凡人化鬼。”
声音一波接一波,把司命的心灵压得透不过气。
他感到血液都在燃烧,每一次心跳,都像是在承认:
这是我的罪。
司命被压在燃烧的纸街上,四肢被墨水锁链钉死,动弹不得。
雾气散开,恶鬼们从四面八方爬来。
他们的身体枯瘦如柴,皮肤像是皱皱的纸浆。每一个恶鬼的脸上,都浮现出不同的面孔。
赌桌上的赌客。
梦之海上的海盗。
阿莱斯顿的面包师、车夫、医生、报童。
那些面孔一张张叠在恶鬼的头颅上,像无数张哭嚎的面具。
“骗子。”
“灾厄之源。”
“你欠我们的命。”
恶鬼们一边喊,一边扑到司命身上。冰冷的指甲深深嵌入他的皮肤,把他钉死在刑架上。
一只恶鬼缓缓站了出来。
它的身躯庞大,背后生出无数手臂,每一只手臂上都长着一张人脸。
那些人脸合声哀嚎,哭喊着控诉。
它举起一把赤红色的火钳。
火钳烧得通红,尖端滴落的不是铁水,而是一滴滴燃烧的墨水。墨水落地,立刻烫出“骗子”二字。
“拔舌。”
恶鬼们一齐低吼,按住司命的下颚,粗暴地扯开他的嘴巴。
司命挣扎,可锁链越勒越紧,喉咙被硬生生扯开。
他只能发出呜咽,根本说不出完整的声音。
这时,天空的抽屉再次开合。
邮局长缓缓显现。
无数抽屉眼盯住他,盖印声齐齐落下。
“罪人,编号0000。”
“谎言编织者。”
“罪无可恕。”
“处刑:拔舌。”
“此生不可言语。”
声音没有任何情绪,却像宇宙的铁律,无法反驳。
司命看见,那巨型肉块的触手缓缓挥动,像是在示意恶鬼执行刑罚。
火钳被举起,离他的舌尖只有一寸。
空气冷得刺骨。
司命能清楚感受到,那火钳上的热浪正灼烧他的口腔。
他咬紧牙关,眼神死死盯着天空。
而就在这一刻,奇怪的东西出现了。
在邮局长庞大的身躯周围,悄然飘荡着几缕若有若无的丝线。
它们细得几乎看不见,像是空气里的微光,却在肉块的表面轻轻抚过。
丝线缠绕时,抽屉眼微微颤抖,像是被什么不明力量触碰。
邮局长没有察觉。祂依旧在执行流程,声音冷漠:
“投诉受理。拔舌即刻。”
火钳缓缓伸向司命的口中。
他喉咙里涌出呜咽,几乎要窒息。
周围的恶鬼齐声欢呼,成百上千张人脸在哭喊:
“拔舌——!”
“拔舌——!”
“拔舌——!”
铁钳的尖端已经进入嘴中,炙热的痛感席卷而来。
司命的瞳孔猛然缩紧。
而邮局长的肉块表面,依旧被那几缕无形丝线轻轻缠绕,像一根根安静的陷阱。
——他早已布下的丝线,正在等待时机。
火钳已经伸进司命的口腔。
炙热的灼烧感刺穿喉咙,仿佛下一秒,他的舌头就要被钳下。
邮局长庞大的肉块蠕动,千百抽屉眼同时注视着他,像是等待“罪人哀嚎”的一刻。
空气凝固,连恶鬼们的欢呼都静止。
他们在等待那声惨叫。
可声音没有响起。
黑暗中,响起的是——笑声。
不是司命的口中发出的,而是整个世界的背后。
“呵呵呵呵……”
笑声低沉、古怪,带着撕裂纸张般的尖锐。
所有恶鬼一愣,动作僵硬,齐齐抬头。
火钳停在司命的喉咙前,灼热的光芒映照在他的眼里。
而在邮局长的身后,天空忽然撕开。
那不是裂缝,而是一片风暴。
一颗颗星辰被无形的力量扯碎,化作无数白色的面具。
面具在风暴中旋转,互相重叠,互相撕咬,形成一片巨大的漩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