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之间的景象失真，火焰如同被一只无形之手倒带，燃烧过的街区重新凝固，连碎裂的湖石都一块块拼回。
湖面漾起诡异的涟漪。
司命端坐在那头由无数镜片拼合的麋鹿——萨泽拉斯背上。
麋鹿蹄声落在湖面，发出轻轻的镜裂声，每一步都溅出倒影的碎片。
湖水四周，无数虚幻的“司命”同时浮现：或立于岸边，或倒挂于水底，或半身浸入火焰，或手执扑克牌轻笑。
现实与倒影交错，真假难辨。
司命的声音淡淡地在湖心响起，像是舞台上的旁白：
“刚才的闪烁，不是逃避，而是引导。”
“我牵引你徘徊于现实与倒影之间，让你自己失去方向。直到你——忘了自己身在何处。”
复仇死灵愤怒咆哮，火链横扫，但打碎的只是镜面与虚像。
湖心的司命却安然无恙。
他抬起手，白色小丑面具在孽火反光中宛如冷笑。
“倒影世界里，一切与现实相反。”
“你的孽火源自背叛，在这里，它被逆转为——信赖。”
话音落下，湖面骤然爆发出刺目的圣光。
孽火熄灭，如被圣水扑灭的油脂，发出嘶嘶声。
复仇死灵痛苦地怒吼，孽火盔甲开裂，但随即，那怒吼声却突兀地扭曲了。
它的咆哮，被镜湖吞没，又从另一端反射回来，变成了——低沉的祈祷。
黑焰化为金光，火链缠绕自己，像是忏悔者的锁链。
无数幻影“司命”低声吟诵，声音在湖面回荡，与复仇死灵的咆哮交织成一曲荒诞的圣歌。
司命抬眸，目光冷厉，淡声道：
“徘徊的死灵啊，你的复仇已无意义。背叛已然被抹除，你还在怨什么？”
“回归——地狱吧。”
湖面骤然裂开，像无数镜片同时碎裂。
万镜崩塌，光与影回归沉寂，萨泽拉斯的幻影散去，只留下片片光屑漂浮在空气里。
复仇死灵踉跄跪伏在倒影与现实的夹缝中，孽火在它胸口最后一次狂暴翻腾，却被圣光一点点剥离。
它伸手想要抓住什么，手掌穿透空气，只能掬起虚无。
怒吼声逐渐哽咽，化为低沉的吟诵，最终消散。
铠甲、机车、火链……一切都像被镜湖剥夺存在意义一般，崩散成光与灰烬。
只剩下地上静静漂浮的一张秘诡卡。
黑底火纹，卡面描绘着一个骑士，身披孽火，额头却被圣光烙印穿透。
——高阶生命系秘诡：《背叛孽火·复仇死灵》。
司命缓缓弯腰，指尖拈起那张卡牌。
火焰余温还在纸面上跳动，像一颗心脏尚未冷却。
他垂眸读着卡名，白色小丑面具的裂缝里透出一抹讥诮。
“背叛？信赖？复仇？”
司命轻轻嗤笑，嗓音低沉而慵懒：
“……谎言也好，真实也罢，谁会在意呢？”
他把卡牌轻轻甩进袖口，转身离去。
脚步声在寂静的废墟回荡，孤独却坚定。
背后，光与孽火交织的碎片彻底熄灭，仿佛从未存在过。
只有空气中残留的一丝焦灼气息，像一段永远无人书写的复仇挽歌。
“凡人畏惧镜子，因为镜子不会说谎。
但在谎言的王座上，连镜子也只能学会欺骗。”
——《黄衣者残稿·第十三页》
第479章 邮差送信，灾厄必达
「没有人能退信。
灾厄，从未延误。
——《地狱邮局长·灾难档案》」
镜湖的碎片在夜风中消散，水波与幻影一同归于虚无。
司命的身影闪烁着重新踏上破碎的街区，脚下满是焦黑与弹坑，空气里残存着硝烟与孽火灼烧过的味道。
街角的天启坦克还冒着热浪。莱茵哈特半个身子探出舱口，叼着一根雪茄，
咔哒一声打火机亮起，将火星映在他那双因为狂热而愈发猩红的眼睛里。
他看见司命，仿佛见到久别战友般抬手行了个军礼，随后哈哈一笑：“回来了？舞台正好少了个主角。”
不远处，伊莎贝尔蹲在废墟间，白手套已经被灰烬染脏，却依旧动作优雅。
她一边用镊子拾起散落的秘诡卡牌，一边低声自语，像在记录什么数据：
“第三枚，未燃尽……效能残差，值得研究。”她的眼镜反射着火光，神色冷漠，仿佛此地不是战场，而是实验室。
韩真雅靠在一盏已经歪斜的路灯下，低声哼着调子。她的舞裙上溅着血，发丝间还夹着烧焦的纸屑，可她的笑容却像刚完成一场谢幕。
她脚尖点地，轻轻旋转了一下，像是在听观众的掌声。
眼神空洞而沉醉，带着危险的病娇气息——她似乎意犹未尽。
维恩静立在街区中央，黑袍随风猎猎。
半骷髅的脸庞阴影交错，他举起那根枯瘦的手指，指向远方。
声音低沉、嘶哑，像是墓穴里渗出的冷风：“……我们期待已久的客人，终于应命而来了。”
话音落下，四周的空气骤然紧绷，街区尽头的黑暗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开。
阴影深处，传来沉重而规律的脚步声，每一步都像在铁砧上钉下巨锤，震得街道龟裂，灯光剧烈闪烁。
司命抬起头，面具下的嘴角轻轻勾起。
——真正的“舞台”，终于拉开了帷幕。
街区尽头，黑暗被撕开。
一个庞然的身影从虚空中缓缓踏出，牛首人身，高逾二十米，双角盘绕着跳跃的黑色雷电，如同两座漆黑铁塔，贯穿夜空。
它的身躯并非血肉，而是无数残破的邮袋拼合而成，皮革上裂开狰狞的缝隙，灰烬与火焰从中不断溢出，仿佛每一道裂缝都是一场被焚毁的灾难。
它拖曳着两条灾厄长鞭，那鞭身如同黑色河流，在地面摩擦时激起符文般的火花。
每一次轻微的摆动，空气都随之扭曲。
鞭梢分裂成千百细丝，仿佛携带着人类历史上所有的苦难。
“咚——”它落下一步。
地面瞬间龟裂，裂缝里翻涌着岩浆，火山幻象拔地而起。
“咚——”第二步，街角霉斑疯长，黑色孢子随风弥漫，空气里弥漫出疫病的腐臭。
第三步，尘土中钻出无数残肢与骷髅，组成一支幻影尸潮，在脚下翻滚。
这就是——地狱邮局长的化身。
小队瞬间进入战斗状态。
司命手腕一翻，一张秘诡卡牌化作火焰在空中燃烧，复仇死灵的怒吼撕裂长空，那庞大的孽火骑士身影再次降临，怒目直视牛头怪物。
莱茵哈特咬着雪茄，笑声像炮火般轰鸣：“要不要先给阁下打声友好的招呼？”
韩真雅舔了舔嘴唇，眼神狂热：“友好？不如，我们狩猎祂吧。”
伊莎贝尔却罕见地收起了笑意，双手按地，低声吟诵秘诡语：
“生命之树啊，愿您的根源与我同在。”
青色的树根虚影从她身边蔓延开来，她的眼神前所未有的凝重：“小心……凡是见到祂的人，都会遭遇灾厄。”
巨影抬起头，虚空眼眶中闪过火山爆裂、疫病蔓延、尸潮翻滚的景象。
它的脚步继续向前，整个街区随之战栗。
“开火——！”
莱茵哈特猛地一挥手，雪茄火星溅落，整条街瞬间被火力点亮。
轰隆！天启坦克的炮口齐声怒吼，灼热的炮弹在夜空中划出弧线，接连砸向那个庞大的牛头巨怪。
街区震动，碎石与火焰翻涌，宛如世界末日的开场曲。
头顶，黑鹰战机成编队掠过，机翼下的导弹呼啸而下，连绵爆炸将街区撕裂成片片火海。
磁暴步兵同时列阵，双手电弧交错，整片街道如同被雷霆海潮吞没，蓝紫色的闪光让天空都一度失色。
这是战争狂人的交响曲，是莱茵哈特的军火盛典。
然而——
轰鸣之中，那庞然巨影仍旧在前行。
邮局长化身的牛蹄踏入火海，炮火打在它身躯上，只是化作一片片燃烧的灰白纸屑，随风散落。
导弹在它身旁爆炸，爆炸波卷起的火焰，却被它肩头裂开的邮袋吸收，化为飞舞的信纸灰烬。
“咚——”
它又踏下一步。
大地裂开，火焰与灰烬一起喷涌。
“咚——”
再一步。街区里的废墟如同被无形的邮戳盖压，轰然坍塌。
莱茵哈特目眦欲裂，猛吼着继续下令开火，仿佛火力不足是种耻辱。
但狂轰滥炸之下，那巨影只是在缓慢逼近。
脚步声沉重而均匀，每一步都像悬挂在天空的巨钟坠落——
“咚——咚——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