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黑得像缟玛瑙,指甲自然延长成锋。
背后两对血色蝙蝠翼从肌理里舒展开来,薄膜半透,血脉清晰可见;
翼端燃起螺旋血焰,火不是火,像把铁的气味和夜的温度缠成一缕。
四周的温度骤降。
烛火全向内收拢,火舌倒挂如滴;阴影顺着王殿廊柱拉长,在她脚边汇成一张黑色的高背椅,像一座临时的王座。
她向前一步,那张椅便碎开成无数蝙蝠剪影,又在半空归于她的翼。
塞莉安抬眸,瞳孔像被红玻璃灌满;她轻轻一笑,虎牙在唇角露出一线冷光。
双生姬退后半步,齐举裙角行礼。
司命抬手介绍,语气平静得像在报幕:“星灾之上·血之真祖。血族的巅峰。”
他侧脸看向空中的皇女:“莉赛莉雅。这位——可以作你的对手吗?”
莉赛莉雅指尖略紧,又松开,目光冷白,无言。
司命随即偏头,指向血翼如墙的方向:“梅黛丝。她——交给你,雷克斯。”
雷克斯挂着他那点浪荡笑,把枪往肩上一扛:“乐意。”
两人同时点头。空气像被人拧紧了一瞬:红雨与蓝焰在半空分界,哀音与命丝在石阶上绞成一条看不见的绳。
司命后退半步,小丑面具的笑纹在光影里落下一道干净的影。他抬起手,像在舞台暗场中按下开关,嗓音清晰:
“第四幕——开幕。”
“生与死。请鼓掌。”
——《星灾剧场》
第439章 借命者,九出十三归
“我曾见金发如麦,渐作雪白,如城池一同老去。”
——《阿莱斯顿夜谣总谱·〈殉血安魂〉边注抄》
血月低悬,王殿前的风像拉开的弓弦。
梅黛丝先动。她把权杖横起,低声念出女武神的真名,每个字像带刺的玫瑰从喉间挤出:
“以血为甲,以棘为鞘——应命,荆棘之玫。”
荆条自她足踝升起,沿小腿、腰侧、锁骨缠绕生甲;
红羽在背后展开,权杖换了手感,杖头开出一朵黑红的花。她抬颏,整个人像一支被点燃的长矛。
另一侧,莉赛莉雅双指并拢,胸前轻按。她像在午夜歌剧院的台口站定,银白的长裙沿地拖开,苍狮低伏在她脚边,鬃毛压着风。
她的脸在灯影里朦一瞬,像镜面被呼出的雾擦过——五官仍美,却带着哀魂女妖才有的那层冷。
她启唇,不见气息,哀嚎从四面八方同时响起,像有无形的弦乐把空气拨低一调,石阶起了细纹。
“开场了。”司命侧过脸,面具上的笑处于一种不合时宜的安静。
——枪先响。
啪、啪、啪、啪!
雷克斯没有预告,抬枪便打。四点同时开花:胸骨正中、后颈发旋、权杖与臂骨的接缝、血翼根部。石屑与血雾一并炸开,梅黛丝的脚步顿了一下。
“现在。”塞莉安从高处坠下,血焰裹住指锋,一爪贯胸,红光沉入背后石阶。
梅黛丝向后仰落,权杖脱手,红羽散成一地。
一秒的空白。
王殿前的地面鼓起,薄红的膜像呼吸一般起伏。
膜面湿亮一开,梅黛丝完好地从中站起,水珠顺着睫毛滴落。她伸手,权杖自半空回到掌心,目光越过司命,落在雷克斯枪口上,冷淡:
“只要血月在,我就不死。”
她的金发在血雨下仍亮,顺滑贴颊,像刚被梳过。
雷克斯抿了抿嘴角,单眼镜片反出一点寒光:“懂了。再来一遍。”
苍狮在地上挪动,利爪掐进石缝。莉赛莉雅微微侧头,哀声再压一度,空气像被手掌按住;塞莉安脚下一沉,血翼被迫收了半尺。
司命没抬声,只看了梅黛丝的发梢一眼——亮金,饱满,不带一丝枯意。他像记账一样,指尖在掌心轻点:
“先记颜色。”
梅黛丝抖腕,权杖横扫来。她没有问任何问题,像一枚刚从血里起身、只想把人打回血里的武器。
哀声从高处压下来,像把空气按在水里。
莉赛莉雅漂在半空,裙摆垂落,指尖轻轻一抚,整座大道降了一调。塞莉安的脚步慢半拍,胸口像被无形的手摁了一下。
“下来,公主。”塞莉安抬眼,血翼一振,直上。
她的血爪直取咽喉——指锋掠过,却只抓住一层凉意。
幽灵体。
莉赛莉雅的轮廓变薄,白得像窗上的雾,一瞬无实体。血爪穿过她,她却从塞莉安肘后渗出,低声道:
“别浪费力气。人总会下去。”
塞莉安笑了,虎牙亮了一线冷光:“你借我火取暖,我拿你当朋友。背叛,就是你的歌名?”
“朋友?”莉赛莉雅歪头,眼神像一盏快灭的灯,声音轻得像在说梦话:
“你误会了。人和人的靠近,是为了各自取暖。我只是拿走了属于我的那一份。”
她抬手,无声拍落下,塞莉安肩头一顿,翼膜被切开一道干净的口子。
塞莉安不怒,舔了舔虎牙,指间血焰攀高:“唱吧。等你唱哑了,我再撕你的喉咙。”
她从侧翼连踏三步,每一步都把地面踩出血色足印,血爪在空里拖出一道红弧——
又空了。莉赛莉雅再一次在触发前切回幽灵体,薄得像一页纸。
司命在后方看了一眼天空,抬指。
“星雨。”
夜空开了一道口子,冷蓝的尾火一颗颗垂落,像把天上的砂砾全数倒下。星雨并不重,声势却大,光尾拖在眼眶里,让人不自觉偏头。
莉赛莉雅眉心轻蹙,提前切入幽灵体,身形更淡,像划掉自己一笔,准备穿过那一束束冷光。
“现在。”司命低声。
星雨在她面前骤然一暗,光幕像落下的帘子,把视线分成上下两层。下一瞬,从星雨的阴影后面,一抹深红直冲上来——
塞莉安。
她一直贴在星雨后,用光尾遮住自己的起跳。
莉赛莉雅刚从幽灵体退出的一瞬,血爪贯胸而出。
噗——
银白的裙上开了一朵深色花,苍狮低吼,爪子挠碎石阶。莉赛莉雅低下头,看着胸口那只手,眼里没有惊讶,只有安静。
“还疼吗?”塞莉安伏在她耳边,声音像刚从地狱里捞出来:“被骗的痛,比这更疼。”
莉赛莉雅的唇动了动,哀声在喉咙里似有若无:“疼,是因为你还觉得值得。”
她抬起眼,看向更远的夜:“一切都在熄灭。你也是。”
塞莉安把她从空中按下去,血爪抽回,带出一串细碎的银线。莉赛莉雅落在苍狮旁,身子侧倒,裙摆铺开,像一张被掀翻的乐谱。
王殿前的地面微微鼓起,薄红的膜在石缝里呼吸。
塞莉安抖了抖手上的血,指尖的火焰更亮了一度,嗓音冷:
“别再唱了。我的耳朵只认得真音。”
她回头,对司命挑了挑下巴。司命点头,目光仍落在远处:
“节拍抓的准。”
苍狮伏地,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吟。膜下的某处,有心跳在敲。
王殿前的石面再次鼓起。
一层薄红的膜破开,莉赛莉雅从里头坐起。
她捂着胸口的孔洞,手指很稳,像把一处走调的音重新按回去。苍狮贴地低吼,鬃毛潮湿发亮。
她抬眼看塞莉安,声音轻得像是风:“你看,痛很快就过去。”
——雷克斯把镜片往眼眶一按。
米拉在他耳边唱歌。不是曲调,是一句句短命的提示:
“半步右,杖头会上抬。”
“她会把肩让出来,打锁骨下缘。”
“下一息,她会换重心——心口空。”
雷克斯照做。
枪口一路在胸骨、太阳穴、喉结、眉心、后颈发旋之间跳位,每一发都像被绳子牵着落到指定位置。
梅黛丝硬吃第一发,权杖横挡第二发,第三发擦破她耳垂的血珠,第四发打凹她的护甲。
“把枪放下。”
梅黛丝低声,权杖直线冲刺。
雷克斯脚尖一点,整个人闪到她身侧,像在狭窄的廊道里贴墙掠过。杖影从他肩后擦过,带下一缕衣角。
“左肩后撤——她会扫腿。”米拉继续唱。
“明白。”雷克斯笑。
第五发,打腋下空门;
第六发,补心房偏左;
第七发,穿权杖与臂骨接缝;
第八发,逆时针半步,打后颅低位。
梅黛丝不退,反而逼近。权杖带着血羽在他面前劈开一阵风沙,近得能闻到那股铁和花的混味。
雷克斯再闪,整条大道在他脚下像是被拉斜了,他从梅黛丝背后抬枪,第九发钉在她后颈根处。
“十。”
“十一。”
“十二。”
米拉的每一次低唱,都是一次提前一拍的落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