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莱斯顿的夜啊……来得越来越早了。”
老巴顿声音低哑而深沉,仿佛在自言自语,却更像是在诉说某个隐藏于阴影中的秘密,“月亮……也变得越来越红了。”
不多时,街巷间再无半点喧嚣,仿佛全城陷入了一种压抑的沉睡。
唯有军警整齐肃穆的脚步声回响在寂静之中,配合着教会骑士那铠甲撞击的沉闷响声,不断提醒着居民:夜幕背后的威胁从未真正远去。
他们高声宣称着宵禁的必要性,声称是为了防范『倒影君王』残余的爪牙,可真实的真相,也许唯有他们自己最为清楚。
与此同时,第十二教区的教堂中,雷克斯依旧以神父的身份主持着晚祷仪式。
苍白而黯淡的烛光幽幽闪烁,将信徒们恍惚而麻木的面容映照得愈发模糊诡谲。
他们的神情疲惫而空洞,像是被某种未知的力量逐渐抽离着生机。
雷克斯合上了手中泛黄的《圣母赞颂诗篇》,抬起头,注视着那些早已失去神采的信众们,
眼底不由自主地浮现一丝深深的不安。
“米拉……你曾预言的事,或许已经迫近了吧……”
他低声呢喃着,右手习惯性地轻抚着右眼上的单片眼镜。
这枚镜片是一件秘诡,是他的情人——一名名为米拉的海妖所遗留下的高阶命运系咒具。
他早已察觉到,随着黑夜的到来,这座城市中的每一个灵魂都在无声无息地衰弱着,
生命力正被某种无形而恐怖的力量一点点剥夺。
可他追寻至今,却仍未能触及那黑暗最深处的真相。
另一边,晨星庄园偏院内,阿兰·赫温刚刚踏进院门,便听见母亲惊惶而焦虑的声音从屋中传来:
“阿兰,快过来,你弟弟……他又病了!”
阿兰的心猛地一颤,疾步跑进屋内,只见年幼的弟弟面容惨白地躺在床上,
脆弱的身体如同一根即将燃尽的蜡烛,正缓缓向着黑暗的边缘滑落。
阿兰抬头看向母亲,眼中充满了焦灼与不安:“怎么会这样?昨天医生不是说他只是普通的风寒吗?”
母亲疲惫地摇头,声音颤抖而虚弱:
“是啊,我也不明白。他服了医生开的药之后却毫无好转,反而越来越虚弱,甚至……越来越冷……”
她的声音忽然间停顿下来,目光畏惧地望向窗外那逐渐被血色侵染的天空,语气中透露出深深的惊惧与疑惑:
“还有……他一直在说梦话,说他看见了……血月?”
阿兰浑身一震,心脏仿佛骤然被冰冷的爪子紧紧攥住,恐惧如同潮水般攀上他的身体。
他缓缓转过头,视线颤抖着望向窗外——浓雾已彻底吞噬了整个阿莱斯顿,
唯有那轮鲜血般猩红的月亮愈发明亮、诡异、刺目,仿佛一只冰冷而巨大的眼睛,正从高天之上冷漠地注视着城中每一个陷入绝望与恐惧的灵魂。
这一刻,阿莱斯顿彻底沉沦于某种无言的阴影之中,仿佛全城都已沦为一座被未知存在囚禁的牢笼,等待着那无可逃避的命运降临。
“当血色的月光笼罩雾都时,所有祷告都将变成徒劳的低语。
夜晚将吞噬生命的温度,吞噬所有温暖与希望。
在这个城市里,最深的黑暗不是黑夜本身,
而是人们对未来无能为力的绝望。“
——《雾都绝望之书·夜幕降临》
第399章 赌局无胜者
”命运的赌桌上,从未有真正的胜者;
因为所谓的赢或输,
都只是另一个更大骗局的序幕。
当你以为自己赢得了一切,
或许只是命运施舍给你的一场微不足道的胜利。”
——摘自《命运赌徒传·虚妄胜局篇》
后室,命运赌桌。
空气凝固如同冰冷的琥珀,紧张的氛围如无形的绳索缠绕在场间每个人的脖颈之上,令人几乎窒息。
司命目光锋利如出鞘的刀刃,毫不掩饰地盯着对面的命运赌徒。
他能清晰地看到,那张曾经充满伪装与狡猾的脸庞,此刻终于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与犹豫。
“怎么了?你竟然在害怕?居然也会犹豫?”
司命嘴角扬起冷冷的讥诮,那是属于猎人终于捕捉到猎物的胜利微笑,
“你方才不是还在教我吗?恐惧才是赌桌上真正的敌人——可现在,这个被恐惧攫住的人,却变成了你?”
命运赌徒沉默不语,脸色在昏暗的灯光下隐入阴影,目光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他始终不明白,为什么那个刚才还被自己逼至悬崖边缘的年轻人,
竟然能在短短一瞬之间,变得如此从容与自信,甚至狂妄到令人胆寒。
司命却轻松地重新坐回了椅子,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在赌桌上轻轻敲击,
节奏如同死亡的前奏,每一下都仿佛精准地踩踏着对方心脏的鼓点。
他微笑着,笑容中带着笃定与嘲弄:
“其实,你从一开始就弄错了最关键的一件事。”
司命抬起眼,目光如星辰般明亮而深邃,却带着不可抗拒的压迫力,直直刺进命运赌徒的灵魂深处:
“你才是赌徒,而我,从来都不是。”
声音并不大,却犹如惊雷般震撼着赌徒的内心,
令他原本从容的脸庞骤然僵硬,几乎失去了所有血色。
“不错,我们都擅长玩牌,我们的名字也都叫司命,可我们之间从来就有着最根本的区别。”
司命微微向前倾身,声音轻柔却冰冷至极,
“对我而言,这赌桌只是一件用来操纵人心的工具罢了。而操纵人心的游戏,从来没有输赢之分。”
命运赌徒脸上的神色愈发难堪,他额头上渗出了细密而冰凉的汗水,
甚至不敢再与司命锐利如刀锋的视线对视。
司命却毫不留情地继续逼迫着,声音中隐隐透出残酷的快意:
“来吧,开牌吧……如果你真的还有勇气的话。”
他将身体微微向前倾斜,目光炽热而笃定,如燃烧的烈焰般牢牢锁定对方:
“我早就准备好了——输光一切,或者赢下一切。”
“而你呢?”
命运赌徒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他用力地按住面前那两张底牌,
仿佛要用尽全身的勇气才能面对这最终的真相。
阴影将他的面容彻底掩盖,让司命无法看清他此刻的真实表情。
桌面上的灯光开始微妙地晃动、黯淡下去,仿佛连世界本身也屏息凝神,等待着最后的宣判。
终于,命运赌徒翻开了他的底牌——
第一张,梅花二;
第二张,红桃三。
司命的目光在牌面上一掠而过,瞳孔骤然收缩,随即爆发出一阵癫狂而无法抑制的大笑。
笑声张扬而肆意,充满了近乎疯狂的释然与喜悦。
因为他终于看清了,摆在自己面前那副毫无胜算的烂牌,
竟然以一种微妙到几乎可笑的方式,仅仅只比对方高出一点。
仅仅一点,却足以决定整场豪赌的胜负。
司命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努力稳住自己激动到颤抖的身体。
他凝视着满脸震惊与难以置信的命运赌徒,嘴角扬起的笑容充满了戏谑与冷酷的快意:
“还真是一场……充满趣味的牌局啊。”
命运赌桌前,一场连命运自身都未曾预料的奇迹,就此落下了帷幕。
命运赌徒的脸色前所未有的苍白,眼神中透出深深的不安与复杂情绪。
他的目光变得诡异而危险,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做出最后疯狂的挣扎。
司命敏锐地察觉到了空气中那股危险而疯狂的气息,他警惕地缓缓伸手入口袋,
指尖碰触到千面者秘诡卡冰冷的边缘,随时准备迎接这最终的、疯狂的反扑。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命运赌徒却只是轻轻地挥了挥手,
嘴角竟重新浮现出一抹淡然而疲惫的笑意,语调轻缓却带着奇异的释然:
“不必这么紧张,司命。这一局,你赢了,我承认。”
他的声音飘忽如同某种来自远古深渊的低语,在赌桌的阴影里徐徐消散,留下难以言说的余韵与隐秘。
他缓缓站起身来,仿佛终于卸下了一直以来背负的沉重锁链。
命运赌徒的目光望向头顶虚无而幽邃的黑暗,语气低缓而温柔地呢喃道:
“耶梦加得,该醒了……你自由了;还有你,黄衣之主……”
司命闻言神色陡然一变,内心隐隐感觉到某种难以言说的预感,但他还未及开口追问,
便听见一阵低沉而剧烈的轰鸣声自空间深处猛然爆发,整个房间开始剧烈震颤、扭曲变形,
仿佛他们此刻正置身于某个未知巨兽的腹腔之内,正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内部缓缓挤压、推送,欲将他们彻底驱逐出去。
司命慌忙扶住椅子,眼前骤然显现出的景象却令他震惊到无以复加——
他们所处的空间赫然变成了一颗晶莹剔透的玻璃球,被一条浩大无边的巨蛇轻轻地叼在口中。
这蛇形怪物庞大到几乎遮蔽了整片虚空,冰冷的双眸如同两轮悬挂于深渊之上的苍白圆月,
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他们,透出远古而原初的冷漠与无情。
司命的视线向外延伸,目之所及之处,是一片浩瀚无垠的宇宙虚空,无数繁星明灭于幽暗的永恒之中。
他们所在之地,如同一座被无尽谜题与疯狂堆砌而成的囚笼,外层幽蓝色的薄膜微微震颤着,
透出淡淡的诡谲气息——这便是那个传说中的监牢空间,名为【后室】。
命运赌徒疲惫地倚靠在椅背之上,眼神中流露出一丝解脱与释然,声音低沉却异常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