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浮生只是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笑了笑。
这时鲁向阳接着问道：“你看过浮生同志的小说吗？”
“看过。”陈浮生点头。
废话，就他写的，还能没看过嘛。
“我猜你肯定只看过《斗牛》对不对？”
不等陈浮生接话，鲁向阳就将自己从沈阳带来的这期《北方文学》杂志递了过来：“这是浮生同志写的第二部小说《悬崖之上》，是讲谍战的，我认为就故事线而言，比他的《斗牛》还要精彩，但他投稿给了《北方文学》，我猜现在南方还没有这期杂志，同志如果你感兴趣的话，我可以先借给你看看。”
“……谢谢啊！”陈浮生确实还没看过这期的《北方文学》杂志，也比较好奇，就不客气了。
“对了，同志贵姓？”
陈浮生放下杂志，心想你丫的终于问到点子上了。
“我叫陈浮生，同志你呢？”
“鲁向阳……等等，同志你说你叫什么？”
陈浮生微笑道：“没错，我就是你说我的照片长得很像我……的一个发表了两篇小说的作者陈浮生！”
“我……你……您……@**@&%￥……”
第22章 刚来就产生分歧
峨眉电影制片厂坐落在成都的青羊区清江东路360号。
如果是陈浮生自己找的话，怕是不小心就要走错路。
但是在火车上认识的读者鲁向阳就是四川人，听说他这一趟的目的地是峨眉电影制片厂，下了火车后，坚持要给他带路，倒是给他省了不少精力。
“浮生同志，前面那个就是峨眉电影制片厂了。”
“太感谢你了向阳同志。”
“小事儿，那我就送到这了，希望《斗牛》能够早日上映，到时候我一定带着全家人去电影院看。”
陈浮生再次感谢后，两人在电影厂门口分道扬镳。
现在峨眉电影制片厂最红的女演员叫潘荭，她和李志鱼主演的《苦恼人的笑》，不光在去年获得了文化部颁发的优秀影片奖，她还因此受邀到戛纳国际电影节参加了该电影的展映。
从戛纳回来后，她就被借调到湖南的潇湘电影制片厂主演了欧阳山樽导演的电影《透过云层的霞光》，今年1月份才刚杀青回来。
年初时，韩弎坪就找过潘荭，希望她能够出演《斗牛》的女主角九儿，当然了，这个九儿不是奶牛，而是原著当中由闫妮演的村里的一个性格泼辣的小寡妇，也是牛二暗恋的对象。
潘荭知道《斗牛》的小说最近很火，但是同时也知道九儿这个角色说是电影的女主，其实戏份并不多，而自己并不缺片约，所以当时潘荭给韩弎坪的回答是要考虑考虑。
这一考虑，她等来了长春电影制片厂周宇导演的《杜十娘》的女主邀约，这下考虑清楚了，于是今天找到韩弎坪，和他说了自己考虑之后的结果。
“不好意思韩导，经过我的深思熟虑，我觉得自己演不好您电影里九儿这个角色，希望您另寻她人。”
韩弎坪好歹也是厂里的一个小领导，知道潘荭拒绝自己的真正原因是什么，老实说，他有点膈应，但就为这事撕破脸皮也不至于，想了想后，也只是敷衍的客气了两句。
陈浮生被门卫科的干事带着前往韩弎坪的办公室时，刚好在楼下碰到了离开的潘荭。
潘荭的职业生涯还挺长的，即便到了四十年后也还活跃在荧幕上，比如她是《老闺蜜》的艾琳，《理智派生活》里的沈母，《温暖的、甜蜜的》里的陈宝珠……所以陈浮生自然认识对方。
甚至后世他们还合作过。
而眼前的潘荭才26岁，陈浮生能够认出她，但她当然认不出陈浮生。
不过见这个年轻人朝自己点了点头，她以为对方是看过自己电影的影迷，也挤出笑容回应了一下。
擦肩而过之后，带路的年轻门卫给陈浮生介绍道：“刚才过去的那个是潘荭，她是咱们电影厂最红的女演员，我看见浮生同志你和她点头了，应该是看过她主演的电影吧？”
“咳咳……是的，就是看她有点眼熟，所以才点了点头，但是叫什么电影，我给忘了。”陈浮生其实看过个鬼，要说潘荭以后主演的电影，他倒是还勉强看过几部，比如李亚临导演的爱情电影《井》，再比如李国利导演的《股疯》，以及续集《股啊股》。
年轻门卫道：“我猜你看的应该是《苦恼人的笑》，潘荭同志因为这部电影还有机会去了一趟那什么戛……戛什么……”
“戛纳。”
“对，就是戛纳，浮生同志你还知道这个呢？”
“我是一个电影爱好者！”
陈浮生要把自己的这个人设贯彻到底。
不过心里听到去年国内居然就有电影能够送去戛纳电影节了，这倒是让他挺意外的。
咚咚咚~
韩弎坪正在办公室里生着闷气，突然听到一阵敲门声，抬头往门口一看，当发现是陈浮生之后，立马激动的站了起来。
“哎呀浮生老弟，总算是把你给盼来了。”
自从上回一起喝了一顿酒之后，两人关系就拉近了许多，陈浮生玩笑道：
“这么希望我来，也不见你去火车站迎接一下。”
“这……你也没告诉我你这趟火车的时间啊。”韩弎坪觉得自己有点冤枉，如果陈浮生提前把他买的火车票是几点到几点的时间告诉给他，就算他去不了，怎么着也要叫一个人去火车站迎接一下。
“我开个玩笑的，你上回都把地址告诉我了，我一个大老爷们，难道还找不到你们峨眉电影厂的大门朝哪边开吗？”
说着，陈浮生拍了拍韩弎坪的肩膀，转移了话题。
“刚才我看你坐在里面似乎愁眉苦脸，难道是遇到了什么困难？”
“唉，别说了，找的女主角没了，我正郁闷着呢，刚好你就来了。”
“女主角没了？”
陈浮生联想到自己刚才在楼下碰到的潘荭，不禁问道：“你找的女主角不会是潘荭吧？”
“你怎么知道？”韩弎坪正在给陈浮生泡茶，闻言转身投来惊讶的目光。
“我刚才上来的时候，正好在楼下碰到了她。”
“没错，年初的时候，我就想找她出演九儿，她说要考虑考虑，然后前天长春电影制片厂的《杜十娘》剧组给厂里打来电话，想要将她借调过去出演女主，今天她就上门来拒绝我了。”
陈浮生听了后，倒是挺理解韩弎坪此时心情的。
不过这种事情在这个圈子里压根就不算什么稀奇事，甚至后世更夸张，进组之后都能带反悔的，何况潘荭还没答应出演呢。
所以，他也能理解潘荭的行为，毕竟人往高处走嘛，不过理解归理解，陈浮生对于潘荭把韩弎坪给的机会当‘备胎’自然也是不耻的。
可以预见，经此一次，就算老韩以后不至于为了这件事刻意针对潘荭，但是这事如果没有一个转折点的话，他们之间也就几乎不会再有任何的合作了。
“男主角搞定了吗？”在陈浮生看来，《斗牛》除了男主角牛二之外，其他演员都是配角，也包括女主九儿，所以对于一来就听说女主角没了的消息，表现得丝毫不慌。
“按照上回在江城和你商量的结果，符合男主角标准的演员实在太难找了。”
韩弎坪接着道：“我们厂里的男演员我都筛选了一遍，找不到一个勉强达标的，正好浮生你来了，我想着咱两一起去其他电影厂转转，或许可以挑到合适的演员。”
乍一听韩弎坪这话没什么毛病。
但是当陈浮生琢磨了一会儿后，直接被吓了一跳。
听听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去其他电影厂转转？
你当吃了饭出门遛弯呢？
原本这个年代交通就不发达，各大电影厂又分布在全国各地，这要是一家一家上门去找，先不说辛苦与否，就是这耽搁的时间就让今天刚来的陈浮生已经在心里打起了退堂鼓。
嗯，如果韩弎坪坚持要这样挑选演员的话。
所以，他直接站出来反对道：
“我不赞同你这个选角方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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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试镜
峨眉电影制片厂去年从北影厂外聘了一位大导演过来拍了一部戏。
这部戏叫做《残雪》，讲述了一位满怀赤城的归国华侨女性，因为父亲的历史问题和自身海外背景，在看似解冻的初春社会里，依然遭遇根深蒂固的偏见，歧视和排斥，最终理想幻灭，被迫离开的故事。
大导演叫凌子枫，他和崔隗、水华、成英并称为北影四大帅。
归国华侨女性，也就是片中的女主角叫张秀云，由斯琴高娲饰演。
斯琴高娲想必大家都不陌生，一生获奖无数，代表作有《骆驼祥子》《香魂女》《大宅门》《人在纽约》……
不过现在是1980年，刚满三十岁的斯琴高娲还只出演了两部戏，不对，是两个半，她在1976年主演的第一部戏《占领颂》因为某些历史原因，拍到一半烂尾了。
第二部戏叫《归心似箭》，是八一厂的戏，她同样被选为女主角。并且也因此从原先的单位内蒙古歌舞团，调到了八一厂当了一名电影演员。
后来《归心似箭》播出后，她因为戏中的表现亮眼，被峨影厂挑中，所以把她借调过来拍了《残雪》。
其实《残雪》在去年11月底就已经杀青了，只是在做后期的时候，发现拍摄过程中，关于女主角的一些收音工作没做到位，所以最近，再次把斯琴高娲请过来补录了一下声音。
“斯琴高娲同志，这段时间辛苦您了。”
“不辛苦，你们才更加辛苦。”
斯琴高娲摘下设备后再次确认道：“已经都配好了是吧？”
“是的……”
“那我下午还用来吗？”
“不用来了，当然如果您想听一下效果的话，也可以过来。”
斯琴高娲点点头，既然这样的话，那她下午就不打算过来了。
因为她这两天在峨影厂也听到了一个风声，说是那部由浮生同志的小说《斗牛》改编的同名电影今天在厂里面公开选角，她想着自己现在身上反正也没什么片约，那就下午过去凑个热闹呗。
万一有机会能够捞到一个角色，就不用立马回老单位去了。
因为斯琴高娲知道，老单位这上半年在筹备的几部戏，早就已经被厂里其他演员瓜分得一干二净了，她现在就算回去也没戏演。
下午，当斯琴高娲来到《斗牛》剧组的试镜棚时，发现经过了一个上午的试镜之后，试镜棚外面居然还有人在排队等着试镜。
她上前和排在前面的一个演员打听道：
“你好同志，这里面是《斗牛》的选角片场吗？”
“是撒，你是哪个哟？我好像莫得在厂子里见过你哎。”开口的演员是本地人，所以说话带了一点川音。
好在斯琴高娲也能听得懂，但不会说，只能用普通话回道：“我叫斯琴高娲，是八一厂的演员，听说这里在试镜，所以过来看看。”
“撒子？你是八一厂的？啷个远你咋个晓得我们这儿在试镜哎？”这人好奇道。
但不等斯琴高娲解释，前面就有一个人是认识她的，站出来替她解释道：“老莫，人家斯琴高娲同志是《残雪》的女主角，你连这个都不晓得蛮？”
“这样子哦……同志你好，我叫莫高远，他们都喊我老莫，你也来试镜撒？”
斯琴高娲笑着点点头。
这个时候，众人面前正是试镜的房间突然打开，而之前被叫进去试镜的演员有些垂头丧气的走了出来。
有熟悉的人连忙问道：“老周，咋样？”
老周只是摇摇头，什么话也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