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48大清烧炭工 第181节

  只是杨秀清把东殿的随军家属一股脑全部丢在了零陵,还要站着把粮食要了,吃相未免太过难看。

  “我既给五哥、八弟两万石粮食,四哥的东殿缺粮向我求粮,该帮衬,我自是会帮衬。”看过天父圣旨,彭刚背着手说道。

  陈承瑢乃精明之人,清楚彭刚愿意帮衬他们带来的这些东殿随军家属是看在兄弟情分份上,忙不迭向彭刚表示感谢:“多谢北王六千岁殿下赐粮。”

  “五哥、八弟拿多少粮,四哥就拿多少粮。”彭刚说道。

  “想要更多的粮食,你们便做些缝军衣、制草鞋、纳布鞋、搓麻绳、劈制竹签、舂米磨面、腌制菜蔬的活计来换粮。”

  作为反清阵线的战友,彭刚愿意为东殿的随军家属提供保底口粮,以及安全稳定的环境,好让杨秀清安心攻打道州、桂阳州、郴州。

  但要让北殿一直白白养着三万七千之众东殿的随军家属,是万万不可能的。

  北殿在永州所获粮秣虽多,可彭刚要在零陵盘桓一些时日,东殿要招兵买马,北殿也要招兵买马,北殿的存粮也说不上有多充裕。

  “闲着也是闲着,做些活计换口粮也是应该的。”陈承瑢忙回应道。

  杨秀清这次征伐湘南,东殿的国宗们全带上了,唯独不带上他陈承瑢,陈承瑢心里头多少也对杨秀清有点意见,觉得杨秀清没有把一碗水端平,对东殿的国宗们太过偏心。

  战略既定,北殿占永州府、围衡州府。

  东殿发兵东进道州、桂阳州、郴州。

  辅殿、翼殿兵合一处,北上攻伐宝庆府。

  南殿和部分辅殿、翼殿于全州断后,堵御广西清军于湖南之外。

  大家都有光明的未来,满清在湘南的统治岌岌可危。

  左军发布的《奉天讨满清鞑虏檄》张贴于永州府中北部,衡州府南部各处,造满清反的春风亦是吹满了湘南各地。

  永州府、衡州府,便是左军在湖南重点募兵的地区。

  再往北环洞庭湖的四个府:长沙府、岳州府、澧州府、常德府是湖南的膏腴之地,亦是满清在湖南统治力最强的核心地带,当地地主乡绅的势力比湘南地区要强大的多。

  倒不是说左军无法在这些地方征兵纳新,只是在环洞庭湖四府征兵纳新的效率远没有湘南这么高,兵源素质也没湘南这般好。

  湘南矿藏丰富,矿工数量多,矿工们出于工作需要,多多少少已培养出了分工协作的意识。

  征纳入伍,稍加训练即可成军。

  这也是为什么历史上太平天国要在湘南地区盘桓吸纳新鲜血液的原因,无非是看中了湘南地区的优质兵源。

  环洞庭湖四府耕地较之湘南更多更肥沃,河湖水网密布,这些地区的人多以务农打渔为主。

  农夫训练成军的周期要比矿工长得多。

  眼下太平军尚处于流动作战的状态,训练军队的周期异常重要。

  矿工两三个月就能初步形成战力,农夫要半年甚至更久。

  显然,以太平军的后勤能力,绝没有在湘南滞留半年以上,训练新军的资本。

  至于渔民,届时打到洞庭湖了倒是可以多吸纳新人补充进艇营。

  在刘代伟、刘统伟、李严通等长期于湘南活动的天地会成员作为向导,带着负责征兵的征兵官深入永州府、衡阳府各地的矿场招兵纳新。

  檄文是给读书人看的,满清识字率极低,矿上识字的人寥寥无几,张贴檄文和征兵布告,矿上没几个人看得懂。

  前往各地的矿场招兵纳新,主要还是以现场口头宣讲为主。

  刘代伟、刘统伟、李严通等前天地会大小头目脑子也很活络,没有和矿场上的那群矿工们讲什么大道理。

  只是简单明了告诉他们,以往他们跟着天地会反抗官府,谋一条生路。

  奈何天地会实力不济,打不过官府,现在湖南来了一个比天地会更强,能打得官府的官军团练屁滚尿流的上帝会。

  为了更好地反抗官府,为家人谋一条生路,他们要改换门庭,加入一个更强的会互相庇护帮衬,协力反抗官府,打下一片江山,现在加入的都是开国功臣,不仅马上就有新衣穿,吃上饱饭,将来能够封官赐田,前途不可限量,只是新会的规矩会比较严一些。

  湘南矿场多是民间的私矿黑矿,矿工们的生存工作条件极为恶劣。

  当地煤矿多为竖井开采,矿洞排水完全依赖“水蛤蟆”,即人力排水,因工人不着片缕,排水免不得沾染煤污泥垢,形似光溜溜的蛤蟆,故以“水蛤蟆”相称。

  人工排水效率极低,昼夜轮班也无法排尽矿洞里的水,湘南地区又湿润多雨,矿洞积水过多淹死人、乃至坍塌已成常态。故而湘南矿场的死亡率极高。

  湘南矿场多由当地豪强控制,豪强又与黑帮性质的形形色色的会相勾结,监视弹压矿工。

  故而为了夹缝图存,湘南矿场的拜会之风盛行,矿工们往往也自发拜会,同当地豪强派出的监工和黑帮打手抗争。

  其中以天地会名声最显,湘南地区拜入天地会的矿工数量亦是冠绝诸会。

  刘代伟、刘统伟、李严通等人说得浅显易懂,矿上的矿工们很快就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换个更强的会好啊,以往天地会总斗不过官府。

  新来的上帝会北王军的这些人衣裳整齐,精气神十足,走路虎虎生风。腰间悬着宝刀,手持鸟铳长枪,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不仅看着比以往的天地会更加派头,连县里府里的官军团练和他们一比都要黯然失色。

  更兼征兵官们说报名就能领新衣,吃上饱饭,还能带上家属,一时间从者如云。

  衡州府耒阳县耒水(湘江支流)之畔的泗门洲煤矿厂上。

  七八十名赤着身子的矿工跳入耒水中,清洗干净身上的煤污泥垢,上岸换上一身崭新的靛蓝色土布交领衣,穿上呱呱新的草鞋。

  这七八十名矿工常裸身赤足年下矿洞采煤,许久未曾穿过像样的衣履,很多矿工在穿上新衣服、新草鞋时,感到很不习惯,一时难以适应。

  更有甚者,甚至舍不得穿新衣服新草鞋,生怕穿坏了,想要留着逢年过节再穿。

  只是在前天地会头目李严通,和他带来的以暂九营营长陈敢为首的征兵官们的严令之下,不得不老老实实地穿上衣履,系上红色领巾。

  “头儿,听说耒阳县城已经让这北王军打下来哩,依我看,跟着北王军干,要比跟着天地会有前途。咱们要投效的北王也姓彭,还是广西浔州府人,好像和你是同乡,会不会是你兄弟?”王一南一面套上不是很合脚的草鞋,一面偏头看向一旁的小头目彭勇问道。

  “如果北王真是头儿你的兄弟,头儿你就是王爷的亲戚啦,到时候可别忘了咱们这几年一起下矿的兄弟。”

  彭勇跺了跺脚,系紧领巾,白了王一南一眼:“天底下同姓的人多了去了,不久前被天军义兵们打得逃出耒阳县城的彭玉麟彭练总也姓彭哩,难不成他也是我兄弟?”

第221章 我的弟弟是王爷

  耒阳县练总彭玉麟,即后来湘军水师的缔造者。

  为安徽安庆府怀宁县三桥镇巡检彭鸣九之子,籍贯湖南衡州府衡阳县查江,生于小富之家。

  然其父彭鸣九常年于安庆任职,久未归乡,归乡后发现其故乡田产已被亲党霸占,彭鸣九气愤而死。

  父亲病亡,年仅十八岁的彭玉麟为避免继续遭亲朋乡人欺凌,听从母亲王氏建议,避居石鼓书院,后游学四方。

  后为生计所扰,投衡州协标营充任司书养家糊口,聊以度日。

  直到道光二十二年(1842年),彭玉麟才得遇贵人时任衡州知府高人鉴赏识,招其入署读书,并于次年获得生员功名。

  道光三十年,湘南天地会首领李沅发于宝庆府新宁举事,起义波及湘南、桂北。

  彭玉麟随衡州协绿营兵前往镇压李沅发所部天地会,表现亮眼,由此崭露头角,得授外委,赏戴蓝翎,推辞未受。

  辞去军职后,彭玉麟前往耒阳投奔开设当铺的朋友,给朋友做管账先生。

  及至咸丰元年年初,太平军有北上入湘的迹象,湘南天地会蠢蠢欲动。

  前番剿李沅发所部天地会初露锋芒的彭玉麟受耒阳知县多次邀请,出任耒阳县练总,组织训练耒阳团练弹压耒阳县各矿场摩拳擦掌、伺机而动、准备起事的湘南天地会,同时防备所谓的上帝会教匪入寇耒阳县。

  衡州府天地会原本机会乘着太平军入湘,清军顾此失彼之际,攻打耒阳县城举旗起义。

  在彭玉麟的弹压绞杀之下,衡州府天地会攻袭耒阳县城的计划由此破产。

  彭玉麟在担任耒阳县团练练总期间,弹压天地会的任务确实完成的很漂亮。

  至于抵御太平军,彭玉麟完全无法适应左军的高强度打法,仅仅只是坚持了三天,便突出耒阳县城北窜。

  彭姓在湖南广西不是特别罕见的姓氏。

  湘桂两地彭姓之人不少,太平军北王姓彭,彭勇并没有往别处想。

  他不认为天底下会有这么凑巧的事,更不敢相信成日抱着四书五经苦读,性格偏文弱的弟弟有成王之姿。

  彭勇自道光二十五年失手打死本村乡绅周老爷的爱子,犯上了人命官司,不得不背井离乡,来到湘南山区谋生,以躲避朝廷的搜捕。

  他几经辗转来到耒阳,因其好勇斗狠,特别能打,脑子还活络,逐渐在耒阳的矿工中闯出了些名堂,被当地天地会相中,成为泗门洲煤矿场的天地会小头目。

  王一南骤然提起彭勇的家人,想到已经整整六年没能够见过亲人,彭勇不由得感觉鼻子一酸,视线变得模糊。

  另一名矿工罗邦宜凑上来说道:“头儿,你是浔州府人,北王也是浔州府人,没准你们还真是亲戚哩。”

  耒阳县的矿工大都举家投效太平天国左军,以后他们就都是北王殿下的人。

  彭勇的跟班们心存幻想,巴不得彭勇能和传闻中的北王攀附上关系,他们也能跟着沾沾光。

  正说间,负责在耒阳矿场征兵官陈敢吹响铜哨,这是新兵们集结的信号。

  听到哨声,泗门洲矿场上的矿工们三三两两地汇聚到陈敢周围,在征兵官们的疏导下站好队伍。

  耒阳县泗门洲附近的矿场所招募的八百矿工质量很高,多是十几二十来岁的青壮,连年过三十的矿工都不多。

  陈敢照着墨迹未干的花名册清点了一番人数,非常满意地点了点头,对这八百青壮完成分组编连,纳入耒阳营。

  完成最基本的整编工作,以陈敢为首的征兵官们带着这些八百耒阳的新兵乘船顺耒水而下,前往耒阳县城的武库领取武器,将他们武装了起来。

  领到绿营武器的八百耒阳营将士还没来得及把玩刚刚到手的武器,陈敢、李严通等人继续喝令他们上船。

  准备带着这群新兵蛋子到攻城正酣的衡州府府城衡阳见见世面,看看左军的常备部队是如何攻城,听听密集的铳炮声,以便他们能够更快地适应高烈度的战事,跟上左军的作战节奏。

  顺便也能够壮大左军攻城部队的声势,给衡阳城的守军施加压力。

  坐船前往衡阳的途中,陈敢翻看着花名册,瞅见彭勇的名字被画了个醒目的黑圈,一旁备注有籍贯广西贵县,粗通文墨,不由得眼睛一亮,命随行的卫兵找来彭勇。

  经过一番考察,发现彭勇确实粗通文墨,是矿工中不得多得的人才,且还是广西浔州府的同乡,根骨很正。

  陈敢心下狂喜,准备将彭勇调到他的暂九营,好生培养。

  “陈营长,听您的口音,您也是浔州府贵县人?”

  交谈中,彭勇觉得陈敢的口音有些亲切,旁敲侧击地问道。

  “我原是覃塘墟人,家中本有几亩坡地田,耕种薄田聊以度日。只是后来遭了灾,卖了田都没能扛过去,不得不四处乞讨。苍天有眼,我在奇石墟乞讨的时候遇上了北王,幸得北王收留栽培,才有了今日这般成就。”面对眼前的同县老乡,陈敢有耐心攀谈上几句。

  言及于此,想到全家就他一人活到了现在,想到受彭刚收留后重获新生的点点滴滴,陈敢的声音不由得有些哽咽。

  如今他终于出息了,混出了些名堂,手底下管着七百来号人,可却没有一个亲人能够亲眼见证他的成功。

  “北王殿下可是大墟人?”彭勇顺着话茬问道。

  “不是,北王是庆丰村人。”陈敢摇了摇头说道。

  陈敢是一期的二十四名学员之一,是被彭刚从庆丰村带上红莲坪的,故而知道彭刚是庆丰村人。

  一期的二十四个学员由庆丰村、临近村落的贫苦少年,奇石墟的流民少年所组成。

  彭勇的运气不是很好,如果来耒阳县泗门洲煤矿场的征兵官是庆丰村及临近村落的一期生,大概率是能够认出彭勇的。

  庆丰村,听到这个熟悉的地名,彭勇的浑身都在颤抖。

  还真被王一南和罗邦宜说中了,他确实能够和北王攀的上亲戚关系。

  只是关系请疏远近的区别而已。

  彭勇尚不清楚,这位北王是他的亲兄弟还是来自本家那边。

  “小人斗胆问上一问,北王的名讳是?”彭勇问道。

  “北王讳刚。”陈敢回答说道。

  从陈敢口中打听到北王的籍贯地和名字,彭勇呆愣在原地,感到十分地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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