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输了,监军要能够找到背锅的人,到最后自己不背锅。
所以监军这个职务看似简单,好像在军营里睡觉都没问题。实际上难度不低,门道很多,稍有不慎就人头落地。
临别之前,杜预悄悄找到石守信密谈。
他一脸为难说道:“敢当,要不你还是想办法回洛阳吧,你已经得罪了钟会,只怕……后面会很危险。”
“现在这个时候再说离开,已经晚了。”
石守信叹了口气,现在退出,不亚于让羊徽瑜蒙羞,更是放弃了将来的前途,哪里还有退路可言。
“钟会如此张狂,做事无所顾忌,似乎已经没有回洛阳的打算了。
敢当还是要当心些,钟会……绝对会反。”
杜预面色肃然提醒道。
“我明白的,谢谢元凯提醒。”
石守信点点头,心中无比沉重。连杜预都看出钟会有问题了,这位大都督,很难说不会干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来啊。
第44章 三日之期已到
夜里,石守信一人在自己的军帐内,看着那张工程图发呆。
“其实是可以偷懒不做的,即便是搞不定,锅也不会我来背。
但做了的话,必定会有很多人愿意站在我这边。对后面自保肯定大有裨益。”
石守信抱起双臂,脑子里思考着方法,自言自语像个神经病一样。
其实李苞想得简单了,这次建栈道,一共有三个问题暂时还没有解决。
第一个是如何制作合格且达标的柱子,这种柱子必须和孔一一对应,还要在插进去的那一头打楔子固定。
公差不能差得太多,否则寿命会缩短很多。
不仅如此,柱子外围还要打上一层漆防腐防潮,不能说用一个月就腐了,或者受潮膨胀了。
经得起时间考验,才是主要麻烦之一。
第二个是如何把那么粗的柱子从远方运过来,栈道行军没问题,甚至大部分地段都能跑马!但是如果长途搬运木料,就非常消耗人力。特别是在这木料尺寸和重量都不小的情况下,长途搬运简直是一场噩梦。
第三个问题,是如何把这么粗这么大的木料,插入悬空山壁的孔洞内!
光是测量孔之间的间距,石守信就想了很多办法,勉强完成而已。
可是在山壁上勉强攀爬,跟将木料插入孔洞相比,还是太简单了。
三个技术难点,只要有一个卡住,就没法施工。
该怎么办呢?
他想得脑袋爆炸,一时间也没想到什么好主意。
正在这时,门外值守的亲兵,将一个穿着普通魏军军服中年人带了进来。
石守信上下打量着此人,怎么看怎么感觉应该是不认识的。
嗯,就是完全没见过!之前从未见过面!
“敢问是石守信石监军么?”
那人微笑问道,圆圆的脸看起来很亲切。
“鄙人正是石守信,请问你找石某有何见教呢?”
石守信疑惑问道。
那人将挂在腰带上的竹筒递给他,然后作揖行礼道:“某乃是羊公家奴,此番帮羊琇送家书,顺便给石监军也送一封信。”
原来是羊祜家的人!
石守信恍然大悟,这次羊祜族弟羊琇也在伐蜀军中,他们家派个人来送一封不会被外人看到的家书,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了。
如果连这点手段都没有,那也真不用在天龙人圈子里面厮混。
他对着门口的亲兵挥挥手,那两人退出十几步之外。石守信这才看向送信的人问道:“石某现在回信,你带回去,对么?”
“正是如此,请石监军现在就看信。看完马上就烧掉,以免授人以柄。”
那位羊氏的信使点点头提醒道。
石守信拆开信,眼中瞬间闪过一丝惊讶。送信的人则是在一旁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不去看石守信脸上的表情。
这封信居然是羊徽瑜写的!
不过大概也是担心泄密,所以信里没有写那些奇怪的话,两人在床上说的情话就更不可能了。
羊徽瑜只是以“大将军”的立场,告诫石守信要做什么,就好像是司马昭吩咐她这么说的一样。
羊徽瑜提醒石守信,司马昭已经有杀钟会之心,而且一定会动手,就是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让他多多留意一下,不要被钟会所害。如果真遇到危险,一定要找羊琇想办法。
还说羊琇虽然自视甚高脾气也差,但绝对不会跟钟会搅到一块狼狈为奸的,关键时刻可以找他求助。
石守信轻叹一声,有些惆怅。
羊徽瑜已经深陷这段不伦之恋当中,如同老旧木头房子着火了一样,除非把一切烧光,否则大火根本无法被扑灭。
罢了,这份爱意不能不接受,否则因爱生恨必遭反噬,石守信明白羊徽瑜写这封信时的煎熬与期盼。
他将从家里带来白纸铺开一张在桌案上,磨好墨以后,想了想,随手抄了一首诗:
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
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在石守信心中,羊徽瑜不是他的小妾,更不是外室,而是他的小老婆,不是随随便便玩了就一脚踢到旁边的。
他不能这么做,更不敢这么做。这个女人,他要小心翼翼的哄着,不能怠慢了。
这一刻,石守信觉得自己好像化身成了段正淳。
将信放入竹筒封好,烤好火漆以后,石守信将其递给那位羊氏的信使。
“鄙人告辞,几日后便快马到洛阳,或许还会再来,石监军保重。”
那人对石守信行了一礼,随即转身便走,消失在夜色之中。
等那人走后,石守信这才无奈摇头。
他心中暗想:人生短短几十年,一场风寒就可能将自己带走。大丈夫做事,问心无愧便好了。
思考修栈道之法的第一天,杜预又跑来找石守信,说是可用造桥之法建栈道,先做器械再造桥。
他描述了一下具体方法,让石守信大感意外。这不就是他前世所知的节段拼装架桥机嘛!
先在栈道上造一个类似于毛毛虫的木制结构,用来吊装横梁,可以用轮子推着走的,形同“架桥机”。
先测量好间距,然后将栈道的一节在空地上拼好,用绳子固定好,最后整体半截悬空伸出去,将其搭在横梁上。
固定好之后继续前进,把没有悬空的模块推到前面悬空,器械继续行走,再在后面上一节新栈道模块。
这种方法完全可行。
这是三个问题之中,最容易解决的那个:如何高效的将栈道木料铺上去!
“石监军想到怎么造横梁了么?”
杜预有些担忧的问道。
石守信摇摇头,那么粗一根横梁,要去哪里找那种木料呢?这个问题看似简单,实则难办。
什么山就长什么树,对应的木料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根本玩不出花俏来。
“未曾,运输之法,可以利用褒水,在下方靠流水搬运木料,在方孔处停下来,我们再将其吊起来。”
石守信沉声说道,他这一天也不是没有收获,脚下的褒水在那一段水深,正好可以用来运输木料。
“不错,只是,那方梁不好寻找,在山壁上凿新坑更是困难重重。
听闻这栈道是诸葛亮所建,只怕初建时就想到了有今日魏军走褒斜道。
那方孔开得如此之大,也是为难我们,不让我们就地取材。
诸葛亮之才当真是不可小觑。”
杜预叹了口气,有些惊叹于诸葛丞相的智慧。当然了,你站在诸葛亮对面,那他的智谋肯定是要拿来整你的,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鬼知道当初丞相建栈道的时候,是不是故意留下这一手呢?
“元凯兄,石某有件事,需要你帮个忙。”
石守信忽然拉住杜预。
“敢当请讲,杜某必定帮忙。”
杜预点点头说道,别说石守信对他有救命之恩了,就说现在大家都在想办法建栈道,石守信的要求杜预就不能拒绝。
“司马亮的军营在长安,家眷也在。你现在派人去找他,或者你亲自走一趟,然后说一下那个什么什么。
你是司马氏的姑爷,你开口更好些。”
石守信跟杜预面授机宜,嘀嘀咕咕说了半天。
“嗯,明白了。”
杜预有一肚子疑问,却没有多说什么。司马亮这厮,乃是司马家有名的平庸之辈。大概是起名叫“亮”而受到了不可名状的诅咒,自幼司马亮就是一副不太聪明的样子。
杜预有些搞不懂能从司马亮这里能套到什么。
那些方木的外围,要有些填塞的东西,以弥补公差和防腐。要不然做大了横梁塞不进去,做小了,横梁会晃荡,人走在栈道上搞不好就滑到水里了。
这是在打楔子固定之外的要求。
一天时间过去,晚上的时候,石守信拿出几块小方木,每个都只比拇指大一点,已经被磨得边角都起毛了。
他将这几块小方木在手中揉搓着,每次思考重大问题的时候,他都有这样的怪癖,以此来减压。
重新开凿石壁行不行呢?
也不是不行,只是没必要,因为侧面是山壁,底下是褒水的地形已经定死了。没有托底,横梁孤悬是必然的。
孔开小了,木头倒是好找,但细木无法承受过重的马车牛车通行,辎重就运不过去。
不能运粮,那要这栈道何用?
反倒是原有方孔,已经在诸葛丞相几次北伐的过程中被验证过了,运粮绝对可行,省了很多麻烦。
“该怎么办才好呢?
是利用旧的,还是重新开孔?”
石守信自言自语道,心中暗暗揣摩诸葛亮当年是怎么做的,难道……是从蜀地运来粗大树木吗?
那得多折腾啊!
他觉得以诸葛亮的智慧,应该不至于做这么蠢的事情,白白消耗人力物力。
可惜旧栈道已经被烧,无法还原过往是如何制作的了。传言诸葛亮精通器械,才能深不可测,他定然是想了很多办法的。
以蜀国那种国力,还多次北伐,肯定不会花费大量人力物力去修什么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