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政策下来,马季良的家族在东京城就能操纵更多的茶商来获利。
毕竟他家里是茶商出身,又与刘美结亲,才有了做官的机会。
现在就是想要从大宋的政策里,为自己捞钱。
本来吕夷简等人想要把宋煊给推出来顶锅,让他去驳斥马季良的奏疏。
可惜事情被突如其来的大雨以及救灾给耽搁了。
这件事也就一直没有下文。
马季良又给杨怀敏送了点钱,请他吹吹耳旁风。
如今朝廷上下的目光全都在救灾上,哪有心思搞这些。
杨怀敏那是拿了钱真办事,他就是拿捏不准,想要问一问宋煊的建议。
“这个主意能挣钱是能挣钱,不过挣的是绝户钱。”
宋煊合上账册:“杨太监也想要在史书上落下这么一个名声吗?”
杨怀敏不清楚这里面的经商门道,但是他可以确定马季良这个茶商绝对不会做亏本的买卖。
“还望宋状元能够为我解惑,我虽然是宦官,可也不能损害了朝廷。”
甭管杨怀敏说的是真话假话,宋煊倒是给他掰扯了一下这其中的经济账。
这个主意当中隐藏着巨大的漏洞,资金越雄厚的商人,就能拥有越多的套利空间。
本意是想要支援边境,但是商人不会在运输粮草,而是热衷于用谋取利益。
商人用十四文的成本,通过换取茶叶等专卖品到内地销售,最终能够获利一百文的实际利润。
如此一来,便是大量属于国家的财富流入了商人的口袋。
杨怀敏目瞪口呆,还能这么赚钱,他都没想通这里面的道道。
“宋状元大才!”
他连忙吹捧了一句,要不是宋煊,他当真是理不清楚这里面的道道。
“杨太监,我不知道是谁在背后鼓动的你,但是我敢肯定他没安好心。”
“怎么呢?”
“好处他都拿了,恶名都由你这个宦官背了。”
宋煊瞥了他一眼:
“毕竟能上史书的宦官,除了大奸大恶,那就是有能力之人,你还觉得此法由你提出来,会上哪个选项的记载?”
“你属实是被人给卖了都帮着他数钱呢。”
“直娘贼!”
杨怀敏气的都拍桌子了。
他还以为能帮助大娘娘解决缺钱问题呢。
这样自己能捞点,还能解决钱少的事。
原来有这么一个大坑等着自己!
“他娘的马季良,都敢如此坑害于我。”
宋煊眉头微挑:
“谁是马季良?”
杨怀敏也没瞒着,把马季良的底细说了个遍。
宋煊颔首,原来是刘美的姻亲,怨不得如此猖狂呢。
他们还真是能尿到一个壶里去,都想尽法子当大宋的蛀虫,把钱搬回自己家里去。
现在刘娥赈灾缺钱,杨怀敏是想要解决。
可如今的问题是能解决,就看割谁的肉。
有钱人的钱是根本花不完,没钱的人是真的没钱花。
不光是大明有“改稻为桑”的国策,每一朝都有每一朝的改稻为桑项目,只是大多数都失败了。
问题是既得利益者如何能让出自己的利益?
如今大宋有了财政问题,他们这批人嘴上全都是哭穷。
甚至还想要继续保持自己以前得到的利益份额,加大剥削的力度。
财政危机的背后往往是政治危机。
只不过目前大宋的问题还能遮掩一二,没有完全暴露出来。
屏风后面的赵祯,听着宋煊的解释,原来还有这种坑呢。
大娘娘的姻亲们也太不像话了。
一个个的都有官职,比正经科举出身的人升官还迅速。
可他们都不满足,还想着要为自己家族搞更多的钱。
贪心的很,全都是喂不熟的白眼狼。
现在记在心里的账本上,等朕亲政后,定然一个个全都给你们拉清单算总账。
杨怀敏骂了一会,顺气后:
“宋状元,你觉得我该如何拒绝他?”
宋煊再次瞥了他一眼,明白杨怀敏这定然是收取了好处。
但是又不想退钱,同样也不敢与大娘娘的姻亲关系过于僵硬。
自己能在大娘娘面前给他们上眼药,可同样他们也能做到。
大家处于同一生态位,谁都奈何不了谁,还有更高的风险。
“为什么要拒绝?”
宋煊端起茶杯笑了笑:
“杨太监就说现在朝廷都在赈灾,哪有时间处理这种事,先拖上三五个月嘛。”
“拖上三五个月。”
杨怀敏还是头一次收钱不办事的,所以有些拉不下脸来。
“他都如此陷你于不义之中,在青史当中遭人唾骂,你拖他三五个月,已经是客气对待了。”
有了宋煊的助攻,杨怀敏立即就觉得自己心里舒服多了。
相比于马季良送的礼,更为珍贵的还是自己的信誉以及在史书上的评价。
他连忙对宋煊道谢,照例询问了一下有关赈灾的进度。
杨怀敏说要替宋煊向大娘娘汇报。
毕竟你干得好,那也得有人帮你说。
否则这功劳不就被钟离瑾那个蠢货安在自己头上了吗?
“宋状元,不要嫌弃我聒噪,官场上的门道太深了,就算是我也没有完全参悟透彻啊!”
“如此,那就多谢杨太监了。”
“谈不上谈不上,若非有宋状元帮我拨开云雾,我怕是要被人给卖了,还不自知呢。”
杨怀敏笑了笑,又小心翼翼的询问:“宋状元当真是打算拆除惠民河上的建筑啊?”
“当然了,不过能在惠民河上建造违章建筑的权贵们,怕是钱多的很。”
杨怀敏不明白宋煊为什么会说这句话。
他们可不是光有钱,那还得有权势。
要不然这些人能在这条河的繁华之处,肆意搭建吗?
宋状元能想不明白?
但杨怀敏不相信他想不明白,又听宋煊道:
“我记得在这里建造亭榭的应该有马家吧?”
“对。”
杨怀敏也是连连点头。
只有在东京城没有房的宰相和官员,居住的地方才会与平民为邻。
这种奢华地界,如何能有寻常百姓呢?
那也就是河对岸有百姓居所。
毕竟百姓居住的地势低洼,河水上涨,淹的也是他们的家。
“那子远住持说了一句什么送佛送到西之类的。”
宋煊面上带笑:“我若是强行拆除马家的亭榭,这样一来,马季良就会记恨上我,没多少时间去催促杨太监此事了。”
“一举两得,我拆了他的亭榭梳理河道,让惠民河真正的惠民,而你也不会总是被他追着问。”
“毕竟他的仇恨已经转移到我的头上了。”
“啊?”
杨怀敏虽然内心觉得宋煊这法子是真不错,自己定然能够脱身。
但是嘴里却依旧摇头:“不行啊,宋状元,如何能让你来背锅。”
“无妨,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咬。”
宋煊也早就被张知白通过气了,将来在朝廷上也要驳斥马季良的奏疏。
既然出一次头也是出,那出两次一块干了,省事。
杨怀敏当即站起身来:
“多谢宋状元了,今后若有吩咐,我定然鞍前马后。”
宋煊哈哈笑了两声:
“我帮杨太监是顺便的,主要是看不惯马季良这种人。”
宋煊如此言语,让杨怀敏心中颇为感慨。
明明是为了帮助我,宋状元偏要说是为了对付马季良。
他们之间哪有什么仇怨?
“多谢。”
杨怀敏在宫中厮混许久,也明白宋煊为人是真的敞亮。
毕竟他在宫中也是靠着勾心斗角走上来的,那里可有太多阴谋与算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