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像对钱一丁点都不在乎。
周德绒为了了解宋煊,以便日后更好的小心侍奉,特意派人去应天府宋城打探宋煊的为人。
就知道他有一个及时雨的称号,好像是说他交朋友从来不看别人有钱没钱,总之都没有他有钱。
为人极为豪爽。
周德绒也能理解班楼掌柜的操作,如何会惹怒了宋煊。
但是宋煊并没有责怪县尉班峰,此事让周德绒心里不得劲。
他越想越觉得背后捅刀子的就是班峰那条狗。
“大官人,我等愿闻其详。”
工曹吴博阳接了句话茬,他是真的想要让自己这帮手下能赚点钱。
毕竟开封县的这群“土木老哥”竟是去干脏活累活,油水是真的没捞到。
每年东京城被黄河水淹,总是有他们的责任。
宋煊又冲着王保喊了一声,让他把自己提前装订的册子拿过来。
王保给在座的人发了一份追缴欠款的工作暂行令。
县丞周德绒翻开仔细查看。
第一条便是彻查底账,立册催征。
由县衙户曹钱甘三牵头,选精干吏员三人,专责核验樊楼等商户天圣元年以来的商税账簿,设立税欠司。
县衙所有人包括临时工都被纳入其中。
谁有本事追回欠款,谁就获得奖赏。
同时有红白册制度:
红册:公开,记录商户明面交易,按照常例计税。
白册:密查,通过酒槽量、柴炭耗、宾客数,推算真实营收。
同时限期自首,公告全县,欠税者半月内自补可免罚,逾期则加征滞纳钱(日息1%)。
特别是欠税严重的,超过千贯,便要押其掌柜的到县衙立状。
胁从不问,小商户欠税款不足五十贯,准其可以赊账,但是要算利息,缓解其立即还款的压力。
若是有钱也不愿意交纳所欠税款的,自是要以物抵税,灵活征收。
不动产:转租增加县衙收入。
货物折变:积压酒曲、绸缎按市价七折抵税,由衙署变卖。
劳役抵偿:征调商户匠户修葺官廨、疏浚汴河,按工抵债。
最后一条便是吏员激励法:
三分赏格:
追回税款中,提留一成作为公使钱,作吏员奖励:
追回50贯以下:赏百分之一。
50-1000贯:赏百分之五。
超1000贯:赏欠款的一成。
另记“上考“(升迁优先)。
连坐惩戒:吏员受贿纵容者,赃款十倍罚俸,流配沙门岛。
同时,若是发现开封县内店铺有隐瞒账目或者查出虚假账目的,也要奖赏。
县丞周德绒很快就看完了这个薄薄的小册子。
他当真没想到宋煊是想要发挥县衙这帮人去催收欠款。
他们若是有这个本事,还在县衙里混饭吃做什么?
早收保护费去了!
其余几人也是看完后,面面相觑。
于高觉得宋煊这法子确实不错,放在其余地方定然能够玩的开。
唯一的不妥之处,便是这里是东京城。
从这往街上扔块石头,都能砸到当官的家属或者姻亲,要么就是仆人。
他们这些县衙中人,不说那些达官显贵惹不起。
就算是这些开铺子的人也惹不起。
甚至城外那些种地的百姓,兴许都是哪位官员的远房亲戚呢。
毕竟放眼整个大宋,在开封府境内,考中进士还是相对容易的。
主簿郑文焕眉头紧皱,他忍不住开口道:
“大官人此法虽然妙,但是对于县衙中人,还是太难了。”
“不难,钱从何来?”
“功从何来?”
“前途从何来?”
宋煊拿起筷子夹菜:“你们若是不行,就让位给下面能行的人。”
“东京城就是人多,总归能有合适的人把此事办了。”
听着宋煊的话,郑文焕当真不敢反驳了。
不是说他害怕被换,实则是自己屁股不干净。
有人卖了县丞,就没有人卖了主簿换前途吗?
宋煊告诉大家既往不咎的前提,是好好给他做事。
要不然,查你们还是挺轻松容易的。
不说官职革了,以前的钱都得吐出来。
“大官人,此法好是好,我怕那些店铺不肯缴纳,甚至会反抗。”
于高轻轻拍了拍手中的册子:
“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啊。”
宋煊把菜放进嘴里,嚼了嚼:
“开封县房屋契税的收入最稳定,因为谁都要保证自己的利益,故而花点钱买个安稳。”
“而且要租也是半年一年的,至于买卖那更是少见。”
东京城的房价可是不低。
“但是营业税才是开封县商税来源的大头,结果一年才收了几万贯,这点钱打发叫花子呢?”
众人没有言语的。
太祖时期开始收税,到了太宗时期定下来经营税,巅峰时期开封县就收了二十多万贯。
但是到了真宗以及如今的官家面前,开封县的经营税大幅度减少,已经降到了几万贯。
可是随着军费支出的减少,朝廷很少再与辽军作战。
东京城的商业更加发达了,商业税收理应翻了番才对。
结果并没有,反倒大幅度的下降。
这只能说明该给朝廷的大批钱财都被别人给收走了,进了个人的口袋。
“谁都知道是有问题的,但是大家都装聋作哑。”
宋煊环顾桌子上的众人:
“本官是对事不对人,在其位谋其政,你们若是好好配合我收了商税,我也不会亏待你们的。”
“黄河工程款被贪墨,今年黄河定然会淹了开封城,就看雨大还是雨小。”
“本官想要在半个月后,就实施起来,拿到更多的款项。”
“一部分用来奖励,一部分用来兴修水利,梳理河道以及城内沟渠,避免淹死,毁坏许多东西,减少这些商家的损失。”
周县丞听了宋煊的这番说辞,倒是愿意相信宋煊的话。
因为黄河工程款被贪污这件事已经传的沸沸扬扬。
今年还没有下大雨,但是东京城要被淹了的消息,早早就传开了。
“大官人的心意我等皆是清楚,可是自古以来,从别人怀里把钱掏出来,这件事实在是有些困难。”
听着于高的抱怨,这种事是个人都得抱怨。
宋煊也没在意:
“困难是有的,这个法子你们先看,遇到那些痛快给欠款的我们要给予优待,那些不够痛快给欠款的,咱们后续再想法子对付他们。”
“不过有一点我可以告诉你们,回头我也会让齐乐成传达下去。”
众人洗耳恭听,望着宋煊。
“你们这辈子大多数能当个主簿也就到头了,可就算是想要当主簿,哪有那么多合适的位置留给你们?”
“我可以往上推荐你们不是白说的。”
宋煊放下手中的碗筷:
“我打算拿出一部分钱来,专门建一个私塾,县衙内所有人的子嗣无论男女都可以来学习。”
“男孩将来走考进士的道路,女孩也要识字会算账,将来到了婆家也能帮的上忙。”
“我会找名师来教导他们,甚至本官若是得了空闲,也可以指点他们一二,将来才能更好的考入县学,或者进入国子监学习。”
“若是觉得是个好苗子,甚至我也可以推荐他们去考应天书院学习,到时候返回开封府参加发解试,获取解额的机会能够变大。”
几个头头听完后,皆是一脸惊讶的看着宋煊。
甚至连周德绒都心动了。
他这个岁数没有什么关系,想要往上爬的机会很是渺茫。
可以说几乎没有。
但是哪一个不希望自己的子嗣能够走通科举考试这条路啊?
将来才有光耀门楣的机会。
前面宋煊说的那些话,都没有让他们激动。
唯有这个让他们彻底疯狂起来了。
宋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