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刘从德按下葫芦起了瓢,再是通过穆修那个小小的参军,定了通判的罪,还要牵连到陈尧佐那个府尹头上。
如此种种,怎么能让她安心呢?
皇帝“装病”这件事,也是对自己在大朝会上的判决,无声的抗议。
刘娥心中越发的烦躁。
若是皇帝能够永远年幼,该多好啊?
王曾无奈又去找了“生病”的皇帝,就算如今是太后当政,可是天子口谕大家还是要听的。
赵祯躺在床上一直都在伤心,默默回想这些年他的付出,以及大娘娘对自己眼里的嫌弃。
他原本以为是大娘娘对自己要求严格,现在有了宋煊的“引导式爆料”,他才明白。
那根本就不是严格要求,她对她前夫的儿子从来没有过严格要求。
二人同样没有什么血缘关系,反倒是处处回护!
这让赵祯内心说不出来的委屈。
待到赵祯听到王曾的诉说,他倒是没有气急败坏,只是淡淡的吩咐道:
“朕早就与宋知县说过在处理案件时可以便宜行事。”
“王相公,既然大娘娘她不同意,那就先把秦应羁押在开封县衙监牢里,之后该怎么做,你比我清楚。”
王曾拱手表示知道了,不打扰皇帝休息。
但是王曾出门之后,他发现官家好像跟以往不太一样了。
具体是哪里不一样,王曾也没猜出来。
不过他可以肯定,刘从德办了如此多的“恶事”,大娘娘却对他百般呵护,这件事官家心里是有怨言的。
若是放置不理,长此以往,下面的人有模有样的学习,最终害了的是赵宋,而不是刘宋。
官家定然不希望见到如此场面。
作为宰相的王曾,也顾不得想太多,直接走了,让张知白按照流程处理。
吕夷简则是被刘娥给叫了过去,询问具体的事由。
无论如何,他吕夷简都不该坐视不管。
谁不知道,那秦应说破大天去,那也是你吕夷简的人。
张知白很快就带着天子的口谕回来了,直接宣布秦应暂且收监在县衙大牢内,后续会把所有卷宗提交到刑部,到时候再定罪。
秦应看了宋煊一眼,官家对宋煊还真是“宠爱”啊!
竟然早就与他说过便宜行事的话,要不然宋煊也不会如此的有恃无恐。
其实秦应被宋煊的提议搞得很是心动,他当真是动了去应天书院教书的心思。
如此才不能让那么多优秀的学子称呼穆修为夫子,受到他的思想影响,将来推动更大的改革!
待到秦应被收监后,穆修急不可耐的询问:
“宋状元,你为什么要提议秦应也去书院执教?”
“他人品如此低劣,怎么能教书育人,定然会带坏一代批人的。”
宋煊又给副宰相张知白倒了茶:
“那怎么了?”
“穆参军你们去了可以打擂台啊,要是没有秦应做对比,怎么能显示出韩柳古文的好呢?”
“书院的学子一心想要奔着科举考试,没时间去分辨太多的东西。”
“不如先把屎喂给他们,等他们自己反胃了,就知道穆参军这边才是屎里淘金,到时候自然蜂拥而至的来向你学习。”
“噗。”
张知白嘴里的茶水全都喷出来了,还一个劲的咳嗽。
如此粗俗的话语,是大宋状元能说出来的吗?
简直比那群武夫还要武夫!
宋煊笑了笑,并没有再过多的解释。
他给秦应出主意也并不是为他开脱,谁知道依照刘娥的脾性,最终会搞什么事出来?
张知白带来的结果就是刘娥过于偏袒。
宋煊在之前是打趣是揶揄,此时就是主打一个“不讲人情的政治是短命的”理论。
反正秦应指定不能在开封府为官了,那就让他好好去书院发光发热,双方有竞争,才能使更多的力气。
张知白被宋绶拍着后背,缓了会才道:
“状元郎今后说话还是要注意一些。”
宋煊哈哈笑了两声:
“张相公,我这不是打个比喻嘛。”
“这种比喻最好别打,像什么样子。”
张知白叹了口气。
如今的新科进士他可是看不懂了。
以前新科进士,哪有跟武将家族结亲的?
一个是前无古人的三元相公,一个是后无来者的三尾相公。
可以说武将团体把天圣五年进士榜,首尾都给“包圆”了。
惹得多少人羡慕?
听说连探花郎张方平平日下了值后,也会去那些武将家里吃饭。
其实就是去见人家的姑娘,说要找一个能入自己眼的。
那张方平可是都挑花了眼。
以前在大宋从来都没有过的事。
探花郎。
谁不惦记排名如此靠前的好女婿?
关键张方平还有“异于常人”的天赋,兴许还会遗传到子嗣身上。
偏偏不少文官都舍不下面皮,去跟一群武夫争夺。
他们武夫不配啊!
平白降低了自己的身价!
只能在背地里骂上几句。
就这,张方平不仅没有受到武夫家族的怨气。
反倒他们都是耐心等着张方平最终抉择出来。
在他们看来,若是被探花郎选中女儿,那更是可以往外吹嘘一辈子的事!
不光是收获了探花郎女婿,甚至可以说你们闺女长得都没我闺女好看。
有了宋煊的宣扬,大家可都是认同探花郎长相颇为出众的。
“宋状元,今后你还是要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行,不要跟你岳父学说一些不合时宜的话。”
张知白老头子虽然与曹利用也相识许久了,但是大家同属文官。
总归是同一个阵营的。
“这房间里也就是没有外人,若是被旁人听了去,还会有御史弹劾你的。”
听了张知白的提醒,宋煊点点头:
“张相公,我估摸秦应不会被发配到岭南去,甚至连那个诬告的商人都不一定会被定罪。”
皇太后如此态度,便已经说明了很多的问题。
“此风若是不正,今后会有更多的人效仿。”
穆修嘴里说着这话,但是他也没辙。
要是真有法子,快五十岁了不至于还是如此小官,品级比宋煊还要低上半级。
这还是在开封府,若是在外面还要低。
“这些牢骚的话今后都不要说了。”
张知白抚了一下自己的胡须:
“伯长,既然你打算前往应天书院教书育人,待到此事了,就带着你的老母亲一起走吧。”
“东京城的情况越来越复杂了,离开这里也是一件不错的选择。”
“你性情暴烈,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得罪人了,官场当真是不适合你继续厮混。”
因为张知白晓得穆修是有真本事的。
他的《易》是跟大儒种放所学的。
许多人都慕名去拜访种放跟他学习,但是获得种放认可的没有几个。
“明白。”
穆修对于这个老上司的话还是愿意听的。
他其实觉得自己今天经历此事,已经非常收敛自己的脾气,犹如一个丧家之犬了。
唯有宋煊给他撑腰的时候,在与秦应对峙的时候,恢复了一些暴躁的脾气。
再加上宋煊的建议,前往书院宣扬自己的理念,也是他一生想要追求的事。
穆修一辈子都没有成亲。
如今家里亲人只剩下需要赡养的老母亲了,穆修就想着要恢复韩柳古文,让大宋儒学更上一层楼。
“宋状元,老夫希望你今后谨言慎行。”
张知白站起身来,又叹了口气:
“朝中不知道有几个人妒忌你,甚至想要打压你的。”
“再加上你小子也是性情暴躁之人,收敛一下自己的脾气,曹侍中他不能处处都护着你。”
张知白也清楚官家对宋煊很重视。
可如今官家他说的话根本就不算数,如何能够护住宋煊呢?
大丈夫能伸能屈,暂且蛰伏,方才上策。
宋煊站起身来,送他们几个人出门。
一连几天。